“不会!绝对不会!”我生怕他不信,赶紧又举起手来,发誓道:“我以人格作保,日后便是想起前尘往事,也绝不会怨你失信。你想想呀,你已经来找我履那‘一世之约’了,是我自己拒绝的,就算日后我什么都想起来了,也只能埋怨自己,没得嘴去说你呀!对吧?”
黄袍怪不语,只定定看我,就在我被他看得发毛的时候,他忽然笑了一笑,问我道:“你可已有心上之人?”

我被他问得一愣,下意识地摇了摇头,活在两朝,选了两拨驸马了,不论是在大夏还是宝象国,都没挑着一个心上之人呢!

他笑笑,又问:“既无心上人,为何不愿嫁我?我现在虽在山野,可只要我想,不论是高位厚禄还是富贵荣华,都是唾手可得,易如反掌。不论在哪里,你跟着我都不会受委屈,又为何不肯与我做成夫妻,只是因为我面貌丑陋?”

哎呀!果然是怕什么来什么!

讲实话,我真的是嫌你长得太丑啊!可这话就是再借我几个胆子,我也不敢当着他的面说出来,只得以攻为守,对他的话避而不答,反问他道:“您觉得自己面貌丑陋?”

这句话果然是把黄袍怪给问住了,他只轻轻一哂,没有作答。

我又再接再厉,壮胆说道:“今日既已把话说到这里,不如你我皆都摒除成见,坦诚相待。你说我不肯与你做夫妻是嫌弃你面貌丑陋,而你呢?你把我掳至谷中已百日有余,你我二人连堂都拜过了,你却从不与我同室而居,便是日常也是能避则避,这又是因何缘故?你是嫌弃我面貌丑陋不堪入眼,还是说……你压根也对我无感,甚至有些厌烦,与我成亲不过是信守承诺,不得不为?”

黄袍怪唇角缓缓放平,默默看我片刻,忽地问我道:“你这可是在埋怨我婚后不曾亲近于你?”

我愣了一愣,差点没当场骂出脏话来,这都什么和什么啊?真听不懂人话吗?

我这里正气得不知说什么好,不料他那里却是忽又迈步上前,欺身往我这里凑了过来。我一惊,下意识地往后退去,谁知身后却正好有梅枝阻挡,脚下一个踉跄,人就往后仰了过去。

他长臂一伸,一把揽住我的腰肢,不等我挣扎,另只手已是遮住了我的眼,问道:“我若长得好,你是不是就不会是这般了?”

我挣脱不得不得,不得不镇定面对,从容答道:“这和长得好坏没关系。”

“真的?”他低问,“你真是这般想的?”

那声音极近,简直就要贴到了我的面上,呼吸间,彼此气息可闻。说来也是邪门,也不知为何,我的慌乱竟多于恼怒,一颗心更是砰砰乱跳,似是都要从嗓子眼里蹦了出来。

“如若我长得这般呢?”他又问。

遮我眼的那只手突然拿开了,我抬眼看去,就见面前哪里还有那青面獠牙的黄袍怪,眼前站的,分明是那个剑眉朗目俊美无匹的李雄啊!

这反差实在太大,我一时都惊得傻住了,愣愣地看着眼前人,眼睁睁地看着他微微侧头,眯了眼,慢慢地往我眼前欺压了过来,越贴越近……我想也未想,抬手就往他脸颊上抽了过去。就听得“啪”的一声脆响,他脸被我扇得偏向了一侧,愣了愣后,脸顿时有些黑了。

讲实话,我自己也有点懵,瞧他这般,忙就干笑了两声,道:“失手!真的是失手了!我本来只是想把你推开,一紧张,动作就有些变形了,还望原谅。”瞧着他面色依旧不好,我思量了一思量,便又与他商量道:“你若不信,要不,咱们再重来一遍?”

眼前这“李雄”低低地冷哼了一声,手臂放开了我的腰肢,又往后退了一步,道:“当初若我以这副模样掳你过来,你是否——”

我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干脆答道:“都一样!”

没错,我见着长得好看的是喜欢多瞧两眼,但有些事情是原则问题,不能说你只要长得好,犯法就不是犯法了!哦,我被你莫名其妙掳到这山中,合着只要看到你容貌俊美,就能欢天喜地的跟你过日子了?

我是贪好美色了点,但不是缺心眼,好吗?

“李雄”斜睨我,看神情明摆着是不信我的话。

我觉得他可能是山里呆久了,理解能力有些差,于是就给他举了个例子,问他道:“刚才我打你的那一巴掌,疼吗?”

提到刚才那一巴掌,“李雄”面色不善,默然不语。

我又笑了笑,道:“按你的道理应该不疼,毕竟,我长得也挺好看的。对吧?”

他听了似是有些惊讶,若有所思地看了我片刻,转身往来路走去。瞧他竟然要走,我忙又追上前去,叫道:“哎?话还没说完呢!”

“什么话?”他头也不回地问我。

我一面紧追着他的步伐,一面答道:“咱们那一世姻缘啊!你看,反正咱们两个谁也不待见谁,不如好说好商量,就此一拍两散,如何?你送我宝象国重新择婿,你呢也另觅佳偶,我们两个各自去找自己的姻缘!”

说着,又拿身边现有的实例来劝他,道:“你看看啊,远的暂且不提,只说这近处的,不论是桃花仙还是红袖,都是要模样有模样,要性子有性子,她们又都对你这般倾慕,你娶个哪个不是比娶我强?就是平日里说话,也有个共同语言,是不是?”

他不理我,只是大步向前。

我追得气喘吁吁,不觉有些恼了,抢上前两步拦在了他的面前,道:“是大丈夫吗?是大丈夫就给个痛快话,到底是行还是不行?”

“不行。”他也答得爽快,顿了一顿,又道:“纵然我们互不喜欢,这一世之约也解不得。”

我却有些不懂,“为何?”

他又看我两眼,这才答道:“因为我有誓言在先,这一世如若违约,将受天雷之罚。”

“天雷之罚?”我忽记起红袖之前说的柳仙前阵子刚过了五百年大劫,挨了一个天雷,差点被劈成了烧火棍子。也不知这“李雄”说的天雷,和柳仙受得天雷是否一样,又要挨上几个。

我不禁又问他道:“这惩罚很重?”

待话说出了,才觉得自己此问是多此一举,这惩罚既然能拿来立誓,受起来必然不会轻松。

果然,“李雄”闻言只是笑笑,反问我道:“七七四十九道天雷,道道劈顶,你说呢?”

事情确实有些难办,纵我再心黑皮厚,也不好对他说出“为了我的终身幸福,你就咬咬牙,受了这天雷之罚吧”这话。

我盯着他,他也看着我,两人默然相对片刻,不知怎地,竟不约而同地移开了视线。他不再说话,重又迈步往回走,只这一次步子却慢了不少。

我默默跟在他的身侧,只觉脑子里乱糟糟一片。我核算了这许多时日,甚至都放弃了趁乱逃走,不过是想借着与黄袍怪的患难之情,两人能好说好商量地把这婚姻解除,也好免除后患。谁知白白算计半天,却落得个这样结果,一时也是无言。

就这样走得片刻,我瞧黄袍怪依旧还维持着“李雄”模样,心里忽有些烦躁,没好气地说道:“行了,快变回来吧。”

黄袍怪微微一愣,斜眼瞄我,“嗯?”

许是已经见过他重伤虚弱的模样,不知不觉中我对他竟没了畏惧,道:“变回你原来的模样吧,这模样再好,也是别人长的。而且,这大晚上的叫人瞧到了也不好,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和他有什么私情呢!”

黄袍怪默了一默,忽地问道:“你不喜欢我这个模样?”

“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和我也没关系。”我百不在意地挥了挥手,有心讨好于他,又道:“再说了,就他那模样,一看便是处处留情的风流种子。我瞧着,还不如你的长相顺眼呢,起码丑得叫人踏实!”

黄袍怪闻言,神色一时颇有些古怪,问我道:“你真这样认为?”

我昧着良心,郑重地点了点头。

人都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此话果然没错,黄袍怪盯得我片刻,突然哑然失笑。那笑意先从他唇边泛起,一路向上蔓延,直深入到深不见底眼眸中去,恍若春光乍泄,一时压得身后梅花都失去了颜色。

我脑子里忽又冒出他刚才问我的那句话:当初若我以这副模样掳你过来,你是否……

我是否会被他美色所惑,一时头脑发热没了原则?

没准,真没准!

这念头起得怪异,把我自己都吓了一跳,忙摇了摇头把这荒谬的答案抛出脑外,再次与他说道:“你赶紧变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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