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当日午后,阳光晴朗,透过破败的窗户照入了谷仓。

婴宁站在积灰满布的谷仓中,望着墙壁上的霉点和蛛网发愁。她跟王子服商量了一会儿,觉得只有这个谷仓,是王夫人不会来的地方,所以,她决定来这里暂住。

婴宁望着脏乱的谷仓面露难色,但很快她就闭上眼睛,开始对谷仓施法。屋顶的破洞被补上,凹陷的地板自动鼓起来,积灰陡然消失。

等她再睁开双眼,陈旧的谷仓已经变成了个靓丽整洁的家。

她的裙下露出了一截青色的大尾巴,尾巴将破败的家具卷起,它们纷纷飘飞到半空中,变成了崭新的桌椅。

突然传来了敲门声,她忙收起尾巴,家具“砰砰”落在地上。

大门发出“嘎吱”轻响,却是王子服提着一个竹篮,探头探脑地走了进来。

他望着眼前焕然一新的谷仓,立刻赞叹连连。婴宁却鼻子很灵,好奇地朝他手中的竹篮看去。

王子服忙掀开竹篮上盖着的布,露出了一堆精致的小点心,尽是灯会那天婴宁爱吃的东西。

“酸枣糕、糖油饼、云片糕……都是趁我娘不注意时,去集市上买的。”他将一块糖油饼递给婴宁,“你一个人待这么久,一定饿了。”

“子服,你对我真好。”婴宁开心地吃着糖油饼,好奇地问,“你是不是也曾在这里住过?”

王子服点了点头,虽然印象模糊,他还记得在这谷仓中生活的日子。

“夫人肯定知道当年发生过什么事,直接去问不就行了?何苦在这里躲来躲去?”婴宁毫无心机,转身就要去找王夫人问个清楚。

“我娘若是这么轻易就能告诉我们,早就说了。而且如果她问你怎么知道不是闹鬼,该怎么回答?”王子服忙拦住她。

“我可以告诉她我是灵狐啊……”

她说到一半,就被王子服打断。原来王夫人对妖魔鬼怪向来深恶痛绝,如果被她发现婴宁是狐狸变身,一定会找道长将她收了。

婴宁被他吓得吐了吐舌头,收回了脚步。

“当务之急,要先把白衣鬼影之事弄清楚,若证明确实没什么鬼怪,娘的谎言也就不攻自破了。”王子服细细为她分析。

婴宁听得连连点头,飞快吃着食物,恨不得立刻去抓鬼,情急之下被噎得咳嗽连连。

王子服笑着指了指窗外灿烂的阳光,示意她天色还早,至少也得等天黑下来才行。一边说着一边怜惜地替她拍着背。只觉得婴宁又单纯又可爱,暗自告诫自己要好好珍惜。

时光飞逝,转眼夜幕降临。

一个背负木剑的道人出现在林间的山洞中,他手中拿着法器追邪,却正是不死心的道士曹飞。

他手中追邪的指针正指向山洞深处,他冷笑着缓缓走入山洞,似是猎人终于要逮到追捕已久的猎物。

可山洞中毫无异样,漆黑寂静。

他连连搓掌施法,银光从掌间溢出,但洞中始终毫无反应。他拿起追邪查看,却发现追邪停止了异动。

“蓝小蝶,我知道你曾在此!不管你把内丹藏在了哪里,我曹飞也一定会将它找出来!”他愤怒地朝洞中连发数掌泄愤。

空旷黑暗的山洞中,只有曹飞气急败坏的吼叫声回荡。

星月争辉的夜空下,花圃中只有阵阵虫鸣,静憩安详。

王子服和婴宁埋伏在花圃一侧的草丛中,等待着鬼影的到来。王子服支撑不住,连连打瞌睡,婴宁倒是神采奕奕,一会儿耸耸鼻子,一会儿竖竖耳朵,暗自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王子服忍不住要打个哈欠,却被婴宁一把按住了嘴。

“婴宁,你累不累啊?”他小声问。

“不累,一想到抓鬼,我就兴奋。”婴宁神采奕奕地回答。

“哎,要是这鬼一直都不出现可怎么办?”王子服苦笑着摇头。

“那我就每晚在这候着……”婴宁笑着看他一眼,“反正有你陪我,多久都不闷。”

她笑起来宛如月宫仙子,清纯又美丽,王子服立刻连连点头。

然而就在这时,原本趴在地上的黄狗突然狂吠起来。两人忙抬头一看,只见一个白衣鬼影正在右侧游走,眼看就要走远。

婴宁忙起身要抓,却被王子服一把拉住。她看向王子服所指的方向,竟然又有一个鬼影在左侧出现,吸引黄狗的注意。

两人这才恍然大悟,明白了鬼影为何在香粉厂无所不在,居然是由两个人扮的。

黄狗发出低吼,扑向了较近的一个鬼影,鬼影被吓得飞快逃窜,很快不知所终。它见目标丢失,又急忙追向另一个鬼影,这次它紧紧咬住了对方的衣袍,死活不松口。

只听“嘶”的一声,黄狗咬下一片衣角,鬼影甩开它,飞快向后山跑去。

王子服朝婴宁使了个眼色,两人忙起身追赶。

二、

后山丛林密布,婴宁和王子服很快就失去了目标。不但找不到白衣鬼影,连黄狗的踪迹都没了。

婴宁连忙向空中轻嗅,抽动着鼻尖,确定了一个方向,加快脚步走入林中。

王子服忙跟在她身后,寸步不离。

她追至一处空地停下,只见一棵大树下,黄狗正冲着树上狂吠。树上白衣鬼影躲在树枝间,伸头小心窥视着树下的黄狗,但因盖着白袍,看不清面容。

“你不是鬼吗?怎么还怕狗?”婴宁朝着白衣鬼影叫嚷。

“我们已经知道你是人扮的,还不快下来束手就擒?难道你想在树上躲一辈子?”王子服也厉声说道。

哪知白衣鬼影不答,反而摘取树上果子,向二人狠狠砸去。他们根本没想到鬼影会做出如此反应,王子服忙护住婴宁,躲避袭击。

“好言相劝你不听,竟然还拿果子扔我?”婴宁被他激怒,挥手施法。

随着她衣袖招展,平地刮起一阵飓风,大树附近顿时被卷入了飓风中心,摇摆不止,鬼影忙紧紧抓住了树枝,不肯松手。

而在林中山洞外,曹飞正要失落地离开,然而他手中的追邪突然飞快地转了起来,指针停住,指向了一个方向。

他立刻大喜过望,跟着指针追去,身影转眼没入林中。

大树下,婴宁不断地挥舞着衣袖,飓风一阵强过一阵。但那白衣鬼影倒也顽强,始终抱着大树不松手。

婴宁更气,催起更强的法力,连王子服都站立不稳,躲到了一边。

追邪的指针震动越来越强,曹飞兴奋得双眼冒光,直朝着婴宁而来。他飞速穿过树林,眼看就要找到被几棵大树遮蔽的婴宁。

一只蓝蝴蝶翩然而至,轻盈地落在了婴宁的鼻尖上,蝴蝶振翅,落下了丝丝鳞粉。婴宁鼻子一痒,控制不了地打了个喷嚏。

刹那飓风停止,法术失效,一直紧抱着大树的白衣鬼影也脚下一滑,大叫一声跌下了树。

曹飞兴冲冲地赶来,却见大风骤歇,空旷的树林中,只有婴宁和王子服这对少年男女,而手中的追邪指针也停止了转动。

“你们怎么在这里?”曹飞狐疑地看着他们。

“我们在捉鬼。”婴宁指向跌落在地的白衣鬼影。

坐在地上,被风吹得头晕脑涨的鬼影闻听此言,拔脚就要逃跑。

曹飞上前一步,五指成抓,扣住了白影的肩膀,接着另一只手一扬,已经摘掉了他脸上的头巾。

只见晦暗的月光下,露出的竟然是马生一张长满了横肉的脸。

“马公子!”王子服不由失声惊呼。

而马生被曹飞抓住,因痛苦而面目扭曲,五官越发显得狰狞。

虽然已是深夜,香粉厂厅堂中仍灯火通明。王夫人梳妆整洁,冷面如霜,坐在正座上。曹飞婴宁分立两侧,厅堂正中央,则站着马生和押着他的王子服。

“马公子,真相是否如犬子所言,是你在装神弄鬼?”王夫人冷峻地问。

“在下也只是一时好玩,还请夫人见谅……”马生怯怯地回答,朝王夫人作了个揖。

“好玩?你把我家的工人都吓跑了!”王子服愤怒地朝母亲道,“娘,我们还是将他送官查办吧。”

“可在下真的只是贪玩,跟朋友打赌,才来扮鬼,并无恶意。”哪知马生脸皮极厚,死活不认账,“请夫人看在同业份上,给马家留半分颜面,不要闹上公堂。”

王子服立刻愤愤不平,因马家最近生意不好,所以有打击王家生意之嫌。

哪知马生仍死不认账,一口咬定自己是贪玩心切,不小心为之。

一时之间,两人唇枪舌剑,吵得不亦乐乎。

“好了,子服,别跟马公子计较。”王夫人朝儿子摆了摆手,“这件事我们就相信马公子所言,只是一场闹剧,不多做追究了。”

马生大喜过望,连连向王夫人道谢,并信誓旦旦地保证再也不会胡闹生事。

王夫人冷漠地答应,叫吴生将他送回家,就算了结了此事,令王子服极为愤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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