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府因为在苏州根基深厚,何子安与此事关联甚密,三奶奶刘氏和那位惹事的刘瑾善又有亲戚关系,已有好几家人来何府打听事情原委问这苏州城是不是会大乱了。
这日一早,何苏沉和永娇在玩九连环,忽唐母房中的小丫头过来了,说是有要客来访,老太太让二位姑娘去请安。

永娇哦了声,又问还有谁去,大姐姐她们在不在,那小丫头回道:“老太太只让叫两位姑娘过去,连大奶奶和三奶奶都没叫,大姑娘和三姑娘也没让过去。”

何苏沉与永娇狐疑的对视一眼,没道理有重要的客人来两个媳妇都不让去,却找孙女出去请安啊,而且只找两个,另两个孙女又不找,实在是奇怪。

二人无法,跟着小丫头去了主房。等进了门,坐在主位上的是唐母和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太太,永娇和苏沉请了安,唐母指着那老妇人道:“这是隔壁的崔奶奶。”苏沉暗想这就是隔壁那个传说中三岁能作诗,五岁能写文,十三岁让著名画师都拜服的崔文崎的奶奶吧,托你的福,我倒是看了好一场烟花盛宴,于是等永娇叫了之后,也含笑叫了声“崔奶奶好”。

崔母一一笑着应了,她见永娇圆圆的脸蛋,大大的眼睛,看起来可爱无比,便赞道:“好个菩萨身边的龙女。”说毕从身后站立的人手中托盘上取了一个绣活精细的香包,挂在永娇脖子上,又托着香包里的一块翠玉弥勒道:“这玉是家中留了好些年的,不方便给男的戴,我家又没女娃子,越性给了你家这孩子。”

那翠玉光华暗蕴,绝对不是凡品,唐母忙道太过了,崔母也不管,她只好让永娇道谢。

崔母笑道不用,又拉着苏沉的手细看长相,只见这孩子面目只是清秀,虽比之江南许多粉雕玉琢的孩子来不算什么,就连与刚刚的永娇相比也差了不只一点,但整个人却透着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让人好生喜欢。

她仔细看了,嘴里问道:“这却是哪一房的?”唐母道:“见笑了,是子远家的。”崔母听了叹道:“怨不得和其他的小孩不同,自有一番气度在里面。”说完又对身后一个中年妇人道:“你瞅瞅,这气质,便是许多饱读诗书的女子都不一定有。”

何苏沉给她夸得一头冷汗——我天天照镜子,怎么就没看出来有什么气质?!难道有气质这词和现代的“可爱”一样?当实在找不出其他匹配的褒义形容词时用来代替的?她无奈,只好红着脸说道崔奶奶过奖了。

崔母拉着她的手看了半晌,弄得何苏沉在这春寒犹冻的二月都有些背后汗湿。终于,崔母叹了口气,取下自己手上戴的一个白玉镯递给唐母,道:“这镯子是我打小就戴的,虽不是什么好东西,也给了这孩子,怪可怜见的。”

唐母有些给惊住了。她忙递了回来。道:“姐姐这是什么意思?这东西小丫头如何有福气要?”

崔母微笑:“我不过是给个镯子给这孩子。你心里有数就好。收下罢。又没要你什么承诺。以后地事。以后再说。”

她见唐母犹自犹豫。于是盖住唐母地手:“好妹妹。不过是和你打声招呼而已。何必这样?我送个镯子给这孩子。难道以后这事不行。我还怪你不成?”

她笑道:“我们崔家虽然不是什么大户。但也不至于让人瞧不起吧?”唐母只好收下。道:“这孩子有福气。我代她谢过了。”

苏沉在一旁听着。似乎猜到几分。又似乎不甚明白。见唐母虽然为难。但到底收下了。又有几分忐忑。这时崔母对着刚刚那个妇人道:“去把小少爷叫出来。主人都来了他还跑去哪里?”

妇人应了。没多久带了一个十多岁地少年进来。

只见那少年眉毛极浓,五官单独看起来不出奇,但和在一起却是协调得很。很有味道。嗯,只能用很有味道来形容。他头戴白玉冠,身着枣红色小褂,脚踏一双说不出材料的鞋子,身上饰品俱无,越衬得一股子英挺之气。

苏沉觉得自己有些傻,不过是个少年而已,还“英挺”呢。

他给二位老人请了安,又对两个小孩见礼,苏沉和永娇忙福了一福。唐母点头微笑,眼睛里有些惊喜:“这是你家小孙子吧?几年没见,长得这般好了。”

她说完,又问了他几句功课上的,那小孩对答如流,唐母更是欢喜,也把手上一圈开过光的佛珠褪下来给他戴上了。崔母笑道:“我这孙子别的不说,对你家的园子倒是想了很久,要不让这两个孩子带着去玩玩?”唐母也笑着应了,让孙女们带着这个新哥哥去逛园子。

唐母交代田嬷嬷归置东西,管理下人,崔母也打了家中伺候的人出去,厅里登时只剩下两个老人。

唐母正了脸道:“老姐姐,我们两家也不说场面话了,那皇后一派,莫不是想我们兵部老人都死绝了?就这般欺压?”

崔母冷哼,原本慈眉善目的脸变得有些吓人:“借她个胆也不敢,太后还在呢,她估计也没料到自己弟弟德行成这样。苏州城哪里是她动得的!那笨蛋倒也想得好,调兵来压场,事了之后顺便就接管了苏州兵权吧。”

唐母脸色也是铁青:“姐姐也莫气了,想必她要是知道那笨蛋走出这步臭棋也后悔吧。局面现在成了这样,皇上想必是要拿她弟弟来开刀平兵愤了。”她拿起茶杯,喝了口茶,“脑子都不长,军匠在皇上心中是何等地位,军匠营里不知道潜着多少圣上的钉子呢,居然跑去动那一块,嫌自己家还不够招圣上厌么?!”

她嘴上说着让崔母别气,自己却越说越激动:“那一派也欺人太甚了!我家老爷当年说府内荣宠太过,几个孩子入仕的时候还特地避嫌,不许他们往好的职位上走,子远也就罢了,可子安在兵部如果不是他老子顽固,压着不肯让往上走,至今怎么可能还是个四品?!现在居然把脏水泼到子安身上,真以为何家的人都死绝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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