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见赵强横竖不像个有钱人,根本不当他是回事,再看对方听了价格后的傻眼反应,不由鼻子直哧:你当这是前门的地摊,花几个大子就能买幅年画回去是不?
“你们若是嫌价高了,大可不买,我瞅几位也不像是京城的人,想必是外地来的吧,若是对京里头不熟,我倒是能给你们指个好地方,几位尽可去那里寻寻,那里东西比起咱这可是便宜不少,几位好生找找,说不定能买到几位想要的东西。”

这家店铺的后台东家是礼亲王府,所以掌柜说起话来眼高手低得很,也剌耳得很,赵强一听就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但葛飞虎却是实诚人,见大帅好像嫌贵,人掌柜又给指个好地方,不由感激的点了点头,问道:“掌柜说的地在哪?离这可远?要是不远,我们这就过去。”

“出门左转,一直往前走,看到街上要饭花子成堆扎的地就是了。”一旁正在抹瓷器的伙计憋着笑意朝门外指了指,一脸的幸灾乐祸,跟这掌柜久了,他也成了小势利眼,知道这三个粗汉拿不出这么多银子来,掌柜的又成心消遣他们,正好逗个乐。德性,也不撒泡尿照照,瞧你们几个穷样,这店是你们能来得么?

听了这伙计的指点,葛飞虎和德丘都是一愣,德丘脑子转得快,马上明白这伙计说的是什么地方,葛飞虎却是一脸糊涂,不明白这要饭的和他们要去的地方有什么联系。

“掌柜好意在下心领了…”

对掌柜和伙计的白眼赵强视而不见,只在心头暗自冷哼一声,止住一脸怒色的德丘,不动声色的对掌柜道:“不过在下真看上这幅画了,不知掌柜的能否让些价?两千两实在是有点高了,在下有点吃不住。”

“这画可是江南四大才子的画,别说两千两,就是五千两都不贵!”掌柜的见赵强还非要赖在这了,看样子还打算死乞白脸了,心道你也不惦惦自己几斤几两,这文大才子的字画是你能买得起的吗!

这画人卖主有过话,低于两千两不卖,所以掌柜的是肯定不能把价降下去的,再说眼前这三人也不像是有银子的,别是闲得慌来店里捣乱的,要真是那样,嘿,还真是太岁头上动土——活得不耐烦了!掌柜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尖声说道:

“江南四大才子知道吗?无价之宝啊!我跟你说实话吧,这话是人家寄放在这卖的,要不是手里实在缺银子,人主家也不会把这宝贝拿出来,两千两算便宜你们了。得,跟你们说多了也没意思,你们若是真想买,就这价,少一两银子也不成!若是拿不出这个数,请三位赶紧走人,别耽搁本店生意。”最后还拉长声音补了句:“还有,本店小本经营,概不赊欠,一手交银子,一手交货,货银两清,出门之后也不概不退货。怎么样,几位,有银子吗?若是拿不出这银子来,我还是劝几位赶紧走人,不然几位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葛飞虎再实诚,也看出这掌柜是在奚落他们了,不由怒道:“你这掌柜的怎么说话呢?我们像是欠钱的人吗?”

“这个我可就不知道了。”

掌柜斜眼上下打量了一番面前的赵强,不阴不阳道:“不过两千两银子,嘿嘿,恐怕…”他这话没完全说出来,但任谁都听得出他想说什么,无非是说赵强他们根本拿不出两千两银子来。

听了掌柜这一番话,赵强也不动怒,待他说完,才有些为难道:“掌柜的,不瞒你说,在下身上还真拿不出两千两银子…”

话还没说完,掌柜的脸色就变了:“没银子你买什么画?这不瞎耽误事嘛!怎么着,几位爷是不是存心来本店寻乐子呢?要是几位爷真是这个心思,那你们可真是来错地了,你们也不打听打听本店的东家是哪个!打这店开到现在,还没一个敢在这撒泼的呢!怎么着,几位是想做这头一遭吗!”

赵强摇摇头,苦着脸道:“掌柜的您也别急,让我把话说完行不行?”

“行,我让你说完。”掌柜嘴角翘得老高,有礼亲王这么个后台在,他还能怕这三个粗汉不成?直要是存心来找乐的,定要叫了顺天府来拿了他们去吃顿板子去,好叫他们晓得厉害!

“银子是没有,不过掌柜的看这东西值不值这画钱。”赵强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摸出一个布袋,将袋口轻轻的拉了个缝来,递到掌柜眼前。

掌柜好奇的看着那布袋:“什么?”话音刚落,又是“咦!”的一声倒吸一口凉气,惊讶道:“珠子?”

“可不是一般的珠子,这些可都是上等的东珠。”赵强从袋中捏出一颗东珠来,只见璀璨夺目、光彩照人、色泽温润,端得是难得的上等东珠。

掌柜看得眼都直了,不可思议道:“客客官这袋里都是?”

赵强轻声一笑:“都是。”

这些东珠便都是从俄国人手中抢来的,但只有这么十几颗,因为东珠是宝中至宝,稀世奇珍,乃是从黑龙江流域的江河中出产的淡水珠蚌里取出的一种珍珠,其与一般珍珠相比因晶莹透彻、圆润巨大,而更显王者尊贵,所以自古以来便成为历代王朝所必需的进献贡品。清朝统治者便把东珠看作珍宝,用以镶嵌在表示权利和尊荣的冠服饰物上,由此可见东珠的珍贵。但现在东珠产量越来越少,而像赵强手中这袋个头跟鸡卵石一般大小的珠子更是少之又少,怕是只能在那内务府里的皇宫珍宝中才能见得着。

赵强打心眼里鄙视掌柜看到这些珠子的眼神和表情,而且这袋中随便哪一颗珠子拿去出手,都不会低于两千两银子,但为了高士奇,赵强也就不在乎了,再说一时之间他还没找到门路出手这些宝贝,东西不出手,就换不来银子,你让他拿什么来买这文征明的画。雅斯克历次抢来的金银倒是不少,但谁会背着几千两银子行个千里路呢,只能带些碎银子花销,其余的便只能靠变卖这些货物了。

“不知这一颗珠子值不值这什么江南四大才子的画?”

“值、值、值、绝对值!”掌柜不住点头,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那珠子,就差一口把它给吞了。他在这行做了几十年了,眼力自然老道,知道这粗汉说得不错,这些个珠子的确是上等的东珠。

“既然值,那在下就用这珠子与掌柜的换这字画吧,不知掌柜肯否?”赵强的表情很平静,一点也没有身怀宝贝的惶恐和窃喜,淡定得让掌柜不由开始重新审视起这个粗汉来。

“好说,好说。”

这么大颗珠子放在市面上怕得有三四千两银子,哪能不值一幅画钱呢,不过掌柜的可不打算把这珠子给出手,而是要赶紧进献给礼亲王,好让王爷欢喜欢喜。想到王爷见到珠子后的欢喜劲,掌柜的心都碎了。

殷勤的招呼赵强三人到堂中椅子上坐:“几位客官请稍坐片刻。”白了一眼看呆了的伙计:“还不给三位客官上茶!上王爷上次赏的雨前龙井,知道吗!”

“哎!”伙计直到这会还如在梦中,直到掌柜的又催骂了一句,才清醒过来忙去后面去泡茶。

“不必了,请掌柜把这画给我装好于我带走便是,在下还有事,就不叨唠掌柜的了。”掌柜的前后变化看在赵强眼里,让他不禁想起看过的一个老和尚待客之礼,那“茶,上茶,上好茶”与“坐,上坐,请上坐”二句可是世态炎凉的最好表现。势利小人见得多了,赵强也没心思与他计较什么,急着把这画送与高士奇,便不想在这店里再呆。再说,面对这么一个势利到顶的掌柜和伙计,他能有静心品茶的心情吗。

掌柜见赵强不愿坐,便忙道:“成,客官稍等,我这就给客官取画。”不一会,便将文征明的这幅字画仔细的包好装入一竹筒,满脸堆笑的捧到赵强面前,赵强伸手去取时,却见掌柜赔着小心道:“不知客官那袋中的珠子能否尽数卖于本店呢?”

嘿,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啊,一颗珠子已经让你捡了大便宜,怎么?你还想全吞不成?也不怕撑死你!赵强笑着从掌柜手中取过画,随手递给一边的德丘,不好意思道:“让掌柜的失望了,这些珠子在下已有了买家,却是不能再卖与掌柜的了。”

“有了主家了?”掌柜听了面色一沉,一脸失望,有些不甘心的问道:“不知哪家府里如此大手笔,竟然能一次吃下这么多的珠子?”他一心想将那袋中的东珠全买来献给礼亲王,要是能如方才一样贱买过来最好不过,若是不能,公平交易也不是不可以,但要是有了主顾,却是有点麻烦,不过也可以仰着王爷的大名再从那主顾手中买来。在这京城之内,除了皇上,王爷的面子谁又能不给呢?所以他想问出买珠子的是谁。

“都说有主顾了,你问那么多干什么?”葛飞虎恼这掌柜的先前势利小人,所以冲了他一句:“就是没主顾,也不卖给你!谗死你!”

“呃”掌柜一听这话,有些尴尬。

赵强忙道:“掌柜休要与他一般见识这些珠子真是有人买了,倒不是在下不愿卖与掌柜,请掌柜的见谅。”

“既然如此,老朽倒真不好强求了。”掌柜见套不出来,对方又是执意不卖,眼珠一转,便不再问了。

“客官慢走,下回有好东西,请客官先来本店商谈商谈。”

掌柜的很客气,满脸堆笑的送赵强他们出了门,不想赵强三人的背影还没离开他视线时,方才那小伙计便一脸小心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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