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休整了一下又继续前行,这一次大家都沉默了,各自想着心事。走了许久之后,悬河突然停住了,看着落寞落雅,脸上现出了一种从未见过的诡笑。
“你干什么?不会也被巫法控制了吧?”落雅担心地问。

“呵呵,不是,翻过前面那道岩石组成的斜坡,给你们一个惊喜。”说完,悬河竟然不由自主咧嘴笑了起来,露出两排雪白的牙齿。

落寞望着他那孩子般的笑容,和落雅那样像,她想,在焰舞族时,他一定经常这样笑,于是也微笑道:

“好啊,那我们快点走,我现在急需惊喜来振奋一下。”

说着当先向前走去。脑中还在回忆悬河刚才的笑容,她觉得她要想办法恢复失去的一切,让妹妹不要再这样日夜紧张担心,让悬河一直拥有笑容,让他们快乐下去。

沙地上到处都是大块的岩石,人走上去十分困难,看似很短的一段距离却花费了不少时间,光秃的地面上偶尔会有一具动物的尸骨,书写着无极流沙上无尽的荒凉。

当落寞终于踩着满地大小不一的岩石和骨骼站在了那道坡顶时,不由愣住了,回过头来神情异样地看着走在后面的悬河和落雅,落雅发现了姐姐的不对,问道:

“姐姐是怎么了,山坡那面有什么?”

“上去你就知道了,来,走快点。”

悬河又是神秘地一笑,然后拉着落雅的手。落寞依然看着眼前,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是一片诱人的绿荫,在绿荫中蜿蜒着一条水流涓涓的河,河水清澈见底。白骆驼的身影在那片绿荫中若隐若现。在这到处都是燥热和风沙的大漠中,这里的景色显得那么静谧、祥和,一股似乎是可以透入心底的凉爽迎面而来。

随即而到的落雅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忍不住轻叹:

“好安详的画面。”

“呵呵,那是,在我们焰舞族啊,有不少这样的小河和绿荫,我没事时就带着族人在这绿荫附近的部落来回巡视,它们的具体位置全部都在我心里呢……过来,我们也该清洗一下了。”

悬河说着首先冲过去,跑到河边,望了望清澈的河水,蹲下来用手捧着水喝了几口,又是咧嘴一笑,看着落寞和落雅也喝完了水,然后来到一块面积很大的青石处,举起手中的流火,一道黑芒闪过,面前的青石一分为二,其中一半被切成一块石板状,然后他将那块石板扛到小河中间,顺着河水立在那里,就仿佛一堵石墙将小河隔成了两部分,然后回头望着姐妹二人笑道:

“可以洗了,你们在这边,我在另一边,记得不许偷看我啊。”说着一个纵身跃到了对面。

“……”

姐妹二人相对无语。

一直跟随在他们身后的鬼婴站在岸上看了看顿时明白了,于是也放下手里的兽皮袋子,挨着悬河准备下水洗澡。

“喂,你离我远点,下游去洗。”

悬河见鬼婴要下水,怕它把水弄脏忙吆喝了一句。鬼婴听了带着几分委屈跑到下游去洗了。

“这只鬼婴真是太聪明了,悬河,它跟了你这么久,应该给它起个名字了。”落雅看那鬼婴对悬河惟命是从,便建议道。

这时不远处的鬼婴听到了忙停住撩水,期待地望着悬河。悬河看了它一眼说:

“它不就是个鬼婴吗?还用起名字?”

鬼婴听了一阵失望,又回过头来期待地看着落雅,落雅道:

“鬼婴那么多,给它起个名字以后叫起来也方便,我看就叫鬼婴王吧。”

“我没听错吧,这算什么名字?”

“这怎么不算了,这个鬼婴这么聪明,以后说不定能像几万年前的吸血族王一样带着它的族类进化成人呢。”

悬河听了一阵冷笑,道:

“你只要看了它吃东西的样子就会知道,这种可能性基本上不会存在。”

“你……我就是要叫它鬼婴王,你到底答不答应。”

悬河听到岩石对面的落雅开始不高兴了,刚要过去劝,却想起自己没穿衣服,又回头望了望远远立在水中的鬼婴正用恳求地眼神看着自己,显然它也很想被叫做鬼婴王,于是哄着落雅道:

“好了落雅,你别生气,我答应叫它鬼婴王就是了……”

“啪啪啪啪——”

一阵剧烈的拍水声响了起来,三人循声望去,只见鬼婴王听到悬河答应了之后高兴得在水里翻起了跟头……

三人在河里清洗掉身上几天来积存的污垢和血迹,不由得身心舒爽,于是两边隔着岩石说起话来。

“落雅,你们紫月族也有这样的小河加绿荫吗?”

“当然有了,不过没有太多。”

“在我们焰舞族,这样的地方还有好多,所以我们这边的修魔兽比你们那边都要多上好几倍,周边没有臣服的部落也都依附着我们生活,大家彼此相安无事……”

悬河突然不说话了,仿佛有什么快乐的回忆触痛了他的心,姐妹二人也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于是都开始沉默了。站在河边喝水的白骆驼和几种性情温和的修魔兽都静静地看着水中洗澡的三个人。

当三个人从水中出来的时候,都有眼前一亮的感觉:悬河魁梧的身体上是干净的白袍银铠,举止间隐隐透出森然的王霸之气。

落寞一头冰蓝色的长发随风而动,同样蓝色的裙裾和柔软的皮甲衬托出她曼妙的身材,也勾画出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天仙,神色安然,美目流盼,微笑中始终带着令人舒心的和蔼与仁慈,一个可以倾诉衷曲的姐姐形象。

落雅则又是另一种截然不同的气质,光芒流动的紫金铠甲下是一袭紫色的长裙,同样是紫金色的卷曲长发一直蜿蜒到膝盖以下,笑靥如花,目光清纯,很难想象这样清新可爱的少女会是一个爆发力十分可怖的战士,而且传承的还是以超强攻击而闻名的紫月芒。

悬河望着落雅一时有些呆住了,落雅被他看得不好意思,而且姐姐还在身边,于是晃了晃手中的紫月长刀,嗔道:

“不许看!”

悬河回过神来之后并没有丝毫尴尬,只是微笑道:

“前面就是焰舞族下属最大的一个部落了,我们这就过去吧,奇怪,平日这个时间,他们都会来这附近,怎么今天这么安静,难道他们……”

说到这里,一种不祥的预感在心中升起。

“我们快走。”

悬河说完,催动内力向部落的方向疾行而去,落寞和落雅也忙跟上,在距离部落还有一段路程时,便闻到一股冲天的腐臭味道,越向前行,腐臭的味道越浓烈,几乎薰得人呕吐。

到了焰舞族下属的这个最大的部落时,眼前的景象正如悬河所想一样,死亡的气息弥漫了整个部落,地上到处都是人类和嗜血飞天的尸骨,皮肉已经被沙漠上饥饿的修魔兽啃食干净,大量的苍蝇围着这些尸骨“嗡嗡嘤嘤”地飞来飞去。每一具尸骨旁都有一堆被撕扯得破烂、浸满了血污的衣物,几只地鼠见到有人来,从尸骨中钻出,“吱吱”叫着四处逃窜,惊起了一群专食腐肉的鹫鸟。

向内走去,景象愈加惨不忍睹,青石墙壁上、地面上到处都是乌黑的血迹和嗜血飞天留下的一道道深深地爪痕,还有一具具烧焦的尸体,这些都在告诉活着的人这里曾经发生过多么残酷的战斗。

悬河钻进一间相对高大的青石房屋,那是以前这个部落的族长居住的地方。房屋内凌乱不堪,地上桌上床上到处都是零碎的尸骨和肮脏的腐肉,最残忍的是一个成年人的尸骨被一把长剑盯在了石缝间,在他的脚下,两具孩童的骨架都是拦腰齐齐断开。

悬河不忍再看下去,转身出了石屋,满目尸骨令他一阵眩晕,眼前仿佛重现出了焰舞城惨遭屠戮的那一刻:父王、张来和族人的七彩火焰虽然烧得嗜血飞天躲避不及,可是更多的嗜血飞天却铺天盖地而来,法力低微的那些族人,有很多都只是三色或者四色火焰,他们的火焰强度完全没办法对那些嗜血飞天造成致命的打击,甚至更有不少是战斗力不强的单色火焰传承者或是没有得到火焰传承的普通人,嗜血飞天更以数量取胜,疯狂地屠戮着自己的部落,父王让他独自逃跑,但是他怎么能看着父王、族人置身危难只身逃命?于是无论如何不肯离开,后来父王用法力禁锢住他,然后将他送到火龙的背上。当火龙在鬼婴的区域消失了的时候,他知道,父王已经不在了。

父王!父王……想到父王时他突然觉得眼前一阵眩晕,他想起自己被父亲强制送上火龙的时候,他几乎被数不清的嗜血飞天包围了,父王将全部的力量都用于驱使八荒火龙,根本没有余力顾及自己的安危……那么现在,父母的尸骨在什么地方?是不是也像这些人一样?

悬河的身体猛烈地摇晃了一下,几乎站立不稳。落雅在旁边连忙扶住。

“不要难过了,只要我们还活着,希望就在,我们的族人都不会白死的。”

“呜——”

悬河还未来得及回答,一片嘶哑难听的声音划破了苍穹,只见头顶之上铺天盖地密密麻麻,全都是嗜血飞天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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