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近拂晓,细雾蒙蒙。
寒山书院后面不远的砚河河畔,隐见几道人影在不停舞动,时而还会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哼哈打骂之声。

“脚抬高一点儿,再高一点儿,再再高一点儿!还有你那胳膊是做什么用的?平举,平举知道吗?”

一个稚嫩清脆的童声一口老气横秋地对着一个同样个头不大的小子指指点点,一个看不过眼,就一棍子下去,嘴里还骂骂咧咧地喝道:“你个瓜娃子,你是傻儿吗?这点儿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好?再做一遍!”

上官弘不知从哪里学来了一口韵味十足的四川话,骂起人来,听着都是那般地舒坦,最起码杜荷在一边看着,就是有些心旷神怡之感,杜荒这小子,早就该有人这么管教管教了。

杜荷在一边看着舒心,听着忧耳,不过正在被上官弘调教着的杜荒可就没那般好的心境了,这才半个时辰的夫,全身上下却都已挨了不下百次的敲打,没有一处不痛,没有一处能让上官弘这厮满意。

公报私仇,绝对的公报私仇!杜荒敢怒不敢言地在心中咆哮,不就是前几日说了一句妾童之类的话语么,至于一直这么揪着不放,处处为难于我么?

更可气的是,负责教授少爷的那位上官云鹰,一直都是风平浪静,和声细语,半个时辰以来,竟没见他罚过他们家少爷一下,这让杜荒的心里极度地不甚平衡,好歹您也打上一下骂上一句呀,有难司当的话,心里或是还能好受一些。

这是为什么?连着数十天皆是如此的待遇之后,终于在不久后的一天,终于忍受不住被这般迫害的杜荒在学堂的隔间里拽着上官弘的衣袖可怜巴巴地屈声向上官弘质问,结果,人上官弘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让杜荒偃旗息鼓,逆来顺受,此后再没半点儿怨言。

因为他是少牟,因为你是随从。

少爷们练武可以只是为了好玩可以是为了强健自身,但是身为随从,身为少爷们的心腹之人,习练武艺那只能是为了保护少爷的安危,为了在危险来临之时可以挡在少爷的前面,可以有着一拼之力。

练武的目的不同,受到的对待自然也就会有所差异。

虽然知道这是上官弘那个小妾童的借口要多一些,但是杜荒却是认了,为了他们家少爷,一些苦楚而已,值。

虽然平素跟他们家少爷之间打闹嬉骂没有一个正形,但是在心底里,杜荒的忠心却是一直都没变过。

早上七点钟左右,也就是古时被称为辰时初的时候,天已大亮,前面书院之中已有些许嘈杂人声传来,直到这时,几人这才停侯身形,结束了这第一天的晨练。

“君子六艺之中,虽有骑射一道,但是对于一个读书人而言,武技这东西,用来健身即可,不必过于专修,当知道,文采学识,科举及第才是正道!”在回书院的路上,陶俨摆出一哥师长的面容,慎声向杜荷几人交待,惟恐四个小家伙会本末倒置,因武而误了读书,废了前程。

“陶伯父且放安心。”杜荷郑声回道:“一日也就清晨这一个时辰而已,轻重缓急,小侄倒是还能把握得住,绝对不会因武废文,误了正事。”

“嗯,你们知道就好。”陶俨轻点了点头,道:“现在你们的内气修练已算是摸到了门径,老夫也该成身退,日后就不再去河边打扰你们了,你们好自为之,若是再有什么不懂不通之处,可再来寻老夫解惑。”

“多谢舟父!”知道陶俨说的仍是实情,对于已经内气入门的他们来说,陶俨在于不在,已经没有什么不同,再说就是真有遇到什么问题,也大可以再去求教,反正都在一个书院,又不是此后再无往来。

所以在听到陶俨的决定之后,杜荷亦是没有多作挽留,毕竟因为他们主仆的练事宜,已经累得这个性子一向懒惫的陶俨夫子连着牺牲了十数天的清晨好梦,杜荷心中亦是有些过意不去,现在既然一切都踏上了正规,又何必非要再拖着人家?

“行了,知道你小子一会儿还要去参加书院内的最高院试,老夫就不耽误你们了,这就去吧。”轻冲着几人摆了摆手,陶俨温笑着转身离去。

“在书院读书两载,虽然时常都能与陶夫子相遇。”看着陶俨远去的背影,上官云鹰轻声感叹道:“可是却从来都不曾想过,原来陶夫子竟还是一内气高手,他真的是不会一点武技么?”

“会与不会这很重要么?”杜荷轻摇着脑袋,转身直接走向甲子学堂所在的方向,淡声说道:“说到底,他也只是一个甘于平淡的书院夫子而已,希望咱们的出现,不会给他平静的生活,带来什么麻烦。”

“杜兄放心。”知道杜荷这是才提醒自己,怕自己嘴巴不劳,泄露了陶俨夫子的秘密,上官云鹰毫不着恼地轻声回道:“小弟虽不是什么君子,但是之美与守口如瓶这种事情,却还是做得到的。”

“呵呵,云鹰贤弟多心了,小弟可是没有不信贤弟的意思。”听到上官云鹰这般保证,杜荷忽然又换成了一张笑脸儿,轻拍了下上官云鹰的肩膀,颇为熟络地笑声说道:“若是不信贤弟的话,今日也就不会将贤弟引荐给陶夫子认识了不是?”

“哼,恬不知耻!”听到前面杜荷跟他们家小姐的对话,而且其间还有动手动脚之嫌,一直随在后面的上官弘颇为不满地小声地嘀咕了一句。

“嗯嗯,确是如此!”杜荒亦在一边深以为然地轻声应和,好似在报复他们家少爷之前在砚河边看他笑话时的怨气。

“卖主求荣,更是没脸没皮,哼!、,白看了杜荒这个小马屁精一眼,上官弘冷哼一声,似极为不齿与杜荒这样的败类同行,遂快走两步跟上他们家公子。

“呃?”有些受不了上官弘这样如抽风一样的脾气,杜荒也在后面翻着白眼儿,嘴里小声地嘟囔着:“你谁呀你,管得着么?”

“马上就要参加最高院试,杜兄好似一点儿都不紧张?”不着痕迹地避开杜荷拍来的手掌,不想在信与不信这个问题上多作纠缠的上官云鹰轻声将话题转向一边,淡声向杜荷问道:“莫不是杜兄已有了必过的把握?”

“诗赋而已。”眼见已到甲院拱门,杜荷昂首阔步,竟直跨步进入,淡声向上官云鹰道:“对为兄来说,手到即可拈来,亦算不得什么大事。”

“是吗?”杜荷的话音刚落,一边就有一声冷哼传来,一个身形削瘦的青年从一旁穿出,一脸不屑地看着杜荷,道:“那柳某人伤要好好见识见识,看看当年那个在长安城内叱咤风云的四害之一,到底有没有那个能耐?”

“三吾兄!”见到来人,上官云鹰正神躬身见礼,显是对眼前这人并不陌生。

“云鹰贤弟,这谁啊,这么嚣张?”不满地扫视了来人一眼,杜荷淡声向上官云鹰询问。

“柳三吾。”不待上官云鹰答话,柳三吾再次上前一步,站在上官云鹰侧旁,直视着杜荷冷声说道:“长安柳三吾,咱们之前见过,杜二少不会是已经忘记了吧?”

“有吗?”杜荷上下打量了这个好像跟自己有过多大仇怨,一见到自己就一脸仇大苦深恨不得吃了自己的柳三吾一眼,杜荷轻向杜荒招了招手,待杜荒走近,遂淡声向杜荒问道:“杜荒,咱们在长安时,可曾见过此人?”

“回少爷话。”没有多作考虑,杜荒就直接开声向他们家少爷回道:“柳公子是左司员外郎柳辅成柳大人第三子,与少爷确称得上是旧识。”

“以前在长安官学的时候。”杜荒语声稍顿,微弯着身子小声在他们家少爷耳边轻声说道:“少爷与程二少一起曾揍过此人,而且直接把他给逼出了长安官学,没想到竟能在此地碰到,现下是仇人见面,少爷您可得小心着些。”

“原来是三吾兄。”听了杜荒的小声介绍,杜荷面上表情不显地拱手与柳三吾见礼,而后淡声向柳三吾问道:“不知三吾兄在此拦下小弟,可是有何见教?”

“别兄兄弟弟地叫得那般亲热,柳某当不起。”没给杜荷什么好脸色,柳三吾冷声说道:“柳某之所以在此,只是看不惯有些人口出狂言,不知羞耻为何物的在甲院有辱视听,所以才特来阻止一二,不知这个理由,杜二少可还满意?”

“三吾兄还请慎言!”见柳三吾明显就是在针对杜荷,一边的上官云鹰面色不由也变得有些不善,在杜荷开口反击之前,淡声向柳三吾道:“杜兄方才所言虽有夸大,但他确是老师还有高仁夫子所邀,过来甲院参加院试,希望柳兄言语之间能够注意一些,莫要失了和气。”

“就他?”柳三吾一改往日温文之气,抬手指着杜荷的鼻子,道:“真是个天大的笑话!定是老师还有高仁夫子受了蒙蔽,不然,若是连他这样的草包纨绔都能通过最高院试,那我柳三吾也就没有必要再芶活于世了!”

“你应该感到庆幸。”杜荷活动了下手腕儿,冷眼抬头看了柳三吾一眼,上前逼近一步,冷声向柳三吾说道:“庆幸本少爷最近已经养成了以德服人的好习惯,不然,你今天一定会变成猪头,我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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