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兆尹,说白了就是包括国都在内一个郡级的建制,若是拿后世的首都北京作为比较,那长安城就如后世的北京,而所谓的京兆尹,就是北京城四围的整个河北省,只不过北京在后世是为直辖市,与省同级,而长安城,虽然具体行政与北京相同,但在名义上却仍归京兆尹管制。
而杜陵,就是京兆尹辖下的一个县域,位于长安城南,不足三十公里的地界儿,坐着四平八稳的马车,一日便可一个来回,若是骑有快马的话,甚至还不需半日。

开始的时候,杜荷还以为杜陵老家会有多远,甚至都已经做好了要在马车上呆上个十天半月的准备,不想,这才过了一个上午,就听得大管家杜川在外面禀报,说是已经见了杜陵的界碑,再有不到一个时辰当就能赶回老宅,若是可能的话,甚至还能在家中用食午饭。

“这么快就要到了?”杜荷颇为诧异地轻声向身边的杜荒询问,怎么感觉就像是从市里走到了郊区,就这么一点的距离,用得着之前那般生离死别好似一去再难回来的样子么?这也太太太夸张了些,想想昨日老爹老娘,还有杜川杜荒他们身上所表现出来的那种浓浓的离别之愁,杜荷一时之间像是有些难以接受。

还不到一天的路程,放在后世,驱车而行,甚至还用不到一个小时,至于么?

“是不太远,”好似明白他们家少爷话中的意思,杜荒接声回道:“不过在长安城生活几年,老爷夫人他们甚至是十几年,一下子要搬走离开,终归是有些不舍。”

“少爷没出过远门,自然不太清楚路途上的艰辛与难处,”杜荒道:“而且一旦在杜棱老家定居安稳,少爷还好,将来肯定要出行游历,可以四处转转,但是老爷还有夫人,还有府里几是所有的丫环下人,在老爷病情好转以前,怕是都再难有机会出得杜陵了。”

“杜陵与长安之间,虽然只有几十里的间隔,但是一旦离开,那就意味着再难回去,”杜荒道:“而以前在长安时所交好的那些朋友与亲人,自也是再少有再见之期。”

“还有就是,杜陵老家,毕竟已有数年未归,除了大管家与小翠姐外,其他的几个下人甚至连回都没回过一趟,生人生地,一切都要重新适应,心中有些忐忑也是难免。”杜荒小声说道:“更何况与长安相较,杜陵毕竟只是一个小县而已,逢年过节闲暇之时,也必不如长安来得热闹。”

“嗯,”杜荷轻点了点头,开始有些明白杜荒言语中的意思,也开始有些明白,为何在确定了要离开长安之后,老爷老娘他们在心中松减的同时却还会忧虑不舍的原因所在。

人心思定,不管是老爹老娘还是府里的那些下人,全都图着一个安稳,已经习惯了一个地方的生活,若非有什么非做不可的事情,或是不可抗拒的变故,实是不愿轻易挪动。

就好比人们常说的故土难离,虽然长安并非故土,但再怎么也在这里生活了几十年,便是小猫小狗的也都有了感情,更何况是人呢?

而且,古人似乎都不太爱出远门,来到唐朝这般许久,除了送大哥赶去登州赴任那次,杜荷几是都没见老娘再出过府门一步,而府里的那些丫环仆从,除了少数几个需要时常出去置办日常所需,其余的几是整日都呆在府中侍候,很少有机会可以出去杜府。

整个杜府就好像是一个小世界,直接将他们与外面的长安城给隔绝了开来。

还有老爹,病重的时候下不得床榻也就算了,可是在病情大有好转,可以下榻散步慢走之后,也从未见他哪天出去过一趟,每日呆在府中或是看书,或是练字,或是品茶,或是小寐,不着急,不上火,修身养性,悠闲自在,简直比后世的那些宅男还要宅上一些。

正如杜荒所言,杜陵距长安虽只有几十里的间隔,但是若是按着老爹老娘他们这般生活习性,在老爹养病的这几年,他们怕是都难以再离开杜陵一步。

正在思量之间,杜府的车队已经缓缓地开始驶入杜陵的府城,外面也开始有了喧闹的人声,有叫卖,有谈唱,听起来倒也十分的热闹。

听到外面的吵闹声响,闲闷了一路的杜荒撩起窗帘儿,满脸兴致地看着车厢外的人来人往,杜荷见此不由摇头轻笑,到底是小孩心性,前一刻还因为提到搬离长安而心有抑郁,不想这才片刻的功夫,就又开始探着脑袋瞧起了车外的热闹。

五辆马车接踵而至,其中还有两辆是皇亲国戚专用的双骑步辇,自然会引来一些人的注意,所以,杜府的车马甫一进城,就惹来了不少人的顿足观看,之前走在前面的行人或是其他车驾,亦是开始纷纷向旁边避让。

“咦?!”正趴在窗边瞧着热闹,享受着别人瞩目的杜荒,突然轻咦了一声,之后有些不太确定地看着车外的一个方向,轻声向杜荷禀道:“少爷你看,那边那个正被人围困起来公子,怎么像是二爷家的大少爷?”

“哦?”杜荷闻言起身,顺着杜荒所指的方向瞧看,看到街边的一处闲空之处,还真是有一个青年小子正被几个壮汉围困,青年人正在那里拱手求饶,而四围一些围观的人群亦是站在那里指指点点地看着热闹,没有一点帮忙或是报官的意思。

眼见着青年人正在被人肆意羞辱,而且很有可能还会拳脚临身,杜荷不由轻声向杜荒问道:“确定那就是二叔家的大堂兄么?”

“按理说应不会,咱们杜府的人何时会被人家这般当街欺辱?”杜荒口中一顿,又看了看车外的那个青年人,接声说道:“只是,这个人跟杜伤少爷长得好像,虽然已有四年没有再见过当面,但是,真的好像……”

“停车!”

杜荷出声将车马叫停,杜荒的年岁虽然不大,但是他的记忆力杜荷却是早已领教,既然他说很像,那十有**,被围的这个人,就是他的大堂兄杜伤了。

看到杜伤现在这般状况,杜荷心中不免有些戚戚之感,也许,杜氏家族在杜陵的日子,过得并不是如爹娘所想的那般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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