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一十七回]yù望的伪装
烟雾缭绕的地下皇陵入口,摆放着一个巨大的纯铜香炉,香炉中cha着五色焚香,在边缘处挂着无数人,祭祀时以人代替人头,这是当年祖帝卢成月统一东陆之后下的一道旨意:以人头祭祀太过于残忍。ht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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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炉周边的人中有大门主、天任以及麾下皇立圣教铁甲团所有军士的,每人一根或者数根头,用以代替人头向皇陵中卢成家祖辈谢罪。

一名天佑宗的巫师全身涂满了所谓的神油,站在香炉前舞动自己的双臂,嘴里唱着别人听不懂的歌谣,甚至离他最近的那名卫士都没有办法听懂他口中念叨的是什么地方的语言,又像诗词,又像歌谣,但那名巫师却简称自己所唱的是神曲。

当然,那也是天佑宗的神曲。

阗狄一个人站在远处,左右两旁各站了两名实际上也是天佑宗门徒的太监。两名太监搀扶着全身软的阗狄,tǐng直了自己的后背,高昂着头颅看着眼前的这一切,对他们来说这是一个神圣的时刻,在他们的眼中香炉旁边挂的并不是人,而是人头。天佑宗以这样的方式来“谢罪”对他们这些门徒来说,已是对卢成家极大的尊重。

“祖宗没了,什么都没了……”阗狄像一滩烂泥似地瘫倒在其中一名太监的身上。

一个月前,天佑宗大门主you骗了幼小的大统帝,拿着皇陵的钥匙,带领着皇立圣教铁甲团的军士开启了皇陵,从而导致了两个结果,其一阗狄那时候才知道原来在皇陵内一直有一个叫轩部的神秘组织在保护着,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原本绝望的他心中又燃起了希望之火,随之来人又告诉他,虽然轩部顽强,但三日之后还是被皇立圣教铁甲团和天佑宗所雇佣的风满楼杀手悉数剿灭,全军覆没。

第二个结果便是,天佑宗hua了整整十天,将地下皇陵那些陪葬的金银珠宝器皿全部运送出来,直接运往国库,但国库的钥匙却掌握在大门主的手中。

他记得那天早朝的时候,原本困乏的大统帝,见到大门主手中拿着的那颗散出五彩光芒的夜明珠时,惊喜万分,举着那颗珠子在腾龙殿上绕着圈子跑,向每一个人炫耀自己的新玩具。

可大统帝不知道,这颗他无比喜欢的夜明珠,其实是大门主从某位祖辈先人尸身中取出来的。

那天退朝后,还有点良心的官员都递jiao了奏折,要求告老还乡,大统帝只顾得玩那颗夜明珠,于是朱笔一挥,全部同意。下旨的当天,禁宫内四下都能听见哭声,可悲的是这些人哭是觉得大统帝败了祖宗,但当北陆沦陷的消息传来时,这些人除了惊讶就只剩下惊讶,连半滴眼泪都没有。

人只会对自己身边的事物表示出喜怒哀乐,这是很正常的事情,毕竟北陆在千里之外,可他们那时候都忘记了自己的身份,甚至忘记了其实北陆也属于卢成家的王土。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句话已经变成了无数个耳光,狠狠地chou打在那些官员的脸上,但他们自己却浑然不觉。

站在城楼高端的大门主和天任两人,看着下面的祭司拼命地跳着舞,跳累了之后会返回旁边的小屋之中歇息一会儿,随后又出来手舞足蹈,但周围所有的天佑宗门徒永远都保持着tǐng起xiong膛的姿势,即便是有人站不住晕倒,立刻就会有人将其拖走,随后又补上新的人。

愚昧吗?不,他们不认为自己愚昧,他们认为那是在尊重自己的信仰。

可其实天佑宗的信仰很简单,那就是民心为重,天下大统,人人平等。

大门主盯着那已经重新封闭好的地下皇陵的大门,对身边的天任说:“你看,这就是信仰。”

“信仰……是种很可怕的东西。”天任没有去看,作为九门主之一的他,知道如今生的一切都只是一个谎言。

“不,信仰不可怕,yù望才可怕,信仰是善,而yù望往往代表了邪恶。”大门主淡淡地说。

yù望是推动人前往美好生活的最大动力,但yù望往往也会在人体内滋生出罪恶的hua朵。有些人将追逐yù望的过程当做是一场狩猎,贪婪地将眼前所见到的都当做是自己的猎物,无论是人亦或者物,最终才现自己布下的这张狩猎的大局外,还有一张巨大的网。

大门主深知这一点,yù望没有华丽的外衣包裹,那就应该转换成为另外一种形态,让世人接受,于是天佑宗的信仰便成为了yù望最华丽最坚实的外衣。当年反字军的失败,便是将所谓的yù望很简单地转换成为了所谓的信仰,没有伪装,就那样赤1uo1uo地呈现在天下人的眼前,所以他们失败了。

俗话说,人靠衣装。没有华丽衣服的人,即便他真实身份是一个显贵,走在无人认识他的地方,没有了那身衣服,人们还是会将他当做是一个疯子,甚至是一个落魄的乞丐。

伪装,某些时候总是会比内在重要许多。

“大门主,如今皓月国大军已经占领了北陆,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天任问,其实他也想知道下一步到底想做什么,或者说大门主到底想做什么,皓月**队的强大他已经从战报之中得知,以现在天佑宗的实力都无法与之对抗,难道说真的要拱手让出天下吗?

大门主转身,坐回到桌案前,抬眼看着禁宫外略显荒凉的京城,大街上虽然还是如从前那样热闹,但这些都只是表象,人们总是会用某些行为来掩饰自己内心的悲伤,如果找不到合适的方法释放心中的压力,迟早会产生民变。

“天任,你知道为何早年我要将你和天心两人派遣到京城来吗?”大门主问,目光还落在城楼之外。

天任微微摇头:“不知。”

他的确不知,他只知道自己的忠心。

“因为你们两人可以互补,天心善于观察,而你却善于控制,虽然你们二人表面上没有合作,但实际上却非常默契,这就是为什么天佑宗能够控制京城的主要原因。”大门主说,声音中多了一份忧愁。

“是。”天任答道,却不知接下来又应该说什么,因为这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接下来……”大门主顿了顿,“接下来咱们应该做什么?应该继续让这块土地燃烧战火,只有在战火中活下来重生的人才会更加珍惜未来的美好。”

“是。”天任隐约好像明白了大门主的意思。

“天任,现在京城之中一个jī蛋值多少钱?”大门主问,眼神终于从城楼外收了回来。

天任答道:“银票五两。”

“呵呵,五两,不过是银票。”大门主笑道,“只不过他们还不知道如今的五两银票却与五两银子无法对等,我们在风满楼所囤的那些黄金呢?安全吗?”

“非常安全,风满楼中有我们的人,老大也不会轻易去动那些黄金,您大可放心。”天任tǐng起xiong膛,这是他布置下的任务之一。

“好。”大门主起身,轻扣桌案,“眼下需要更1uan,想个法子让jī蛋价值十两银票一个吧,随后再散播谣言,说天下商号之内都已经没有了真金白银。”

“可是……”天任很是担忧,“如说那样,好不容易才适应了用银票jiao易的百姓,一定会蜂蛹而至各个商号要求提现,到时候一旦提不出来,物价便会飞涨不说,还会产生民变。”

“对,我要的就是这种结果。”大门主说。

“为何?”

大门主深吸一口气:“这天下百姓还是放不下很多东西,没有放下,就不能重新开始。如果你的家园遭遇洪水,你是逃命还是冒死返回家园取出自己的毕生积蓄?”

“当然是逃命。”天任回答。

“对呀,逃命要紧,有命还愁找不回来那些失去的金银吗?可如今的百姓不这么想,他们梦想着有一天醒来,这天下又重新回到了曾经的样子,表面上歌舞升平,实际上却腐朽不堪,可刚才那个问题,你却回答对了一半,错了一半。”

“大门主,我错了哪一半?”

大门主又走到城楼边缘,仰头看着天上的太阳说:“如果是我,我虽然不会去找回那些积蓄,不过我还是得返回去冒死救我的家人,那才是最珍贵的东西。”

说完,大门主挥手指着京城:“你看,这块土地上的人们无论是江中人、蜀南人、纳昆人,亦或者是殇人,都有共同的一个特制,在所谓的平安时代,他们众人加起来不如一只蚂蚁力量强大,永远不会团结,在1uan世之中也是相同,不过当这个1uan世的格局要被外来之人打破时,他们才会放下原先的所有仇恨,手挽手站在一起,tǐng起xiong膛对抗外敌,即便是一同赴死。”

天任愣了半响,终于明白了,双膝跪地朝向大门主磕头,却一句话都不说。

大门主伸手按在天任的头顶,沉声道:“这世间没有什么东西是无法放下的,无法放下是因为你麻木了,感觉不到痛楚,但当麻木过去,你深深地感觉到那种刻苦铭心的痛楚时,自然就会放下了。”

天任趴在地上,地面的冰凉如寒流一样传遍他的全身,可他却没有抖,因为无论身体如何冰冷,他那颗心都是火热的。

“天辅死了,在我意料之中,但却死得很愚蠢,他依然没有看透,我希望到你死之前,已经将一切看透,慷慨赴死,不要回头。”

“是。”

“我记得佛家中有一句话——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大门主竟然坐在冰凉的地上,像个孩子一样趴在城墙边缘,看着京城,眼中仿佛已经看到京城变成了一片废墟,而那双从未流过眼泪的双眼,却闪着泪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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