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
反字军营帐内,白甫听完杵门派回来探子的回报,点点头,说:“你下去吧……”

探子得令离去,探子离开之后,陈志从一旁起身问:“军师,你现在有何打算?”

白甫道:“不敢先生您才是军中第一军师,我只不过是一个带兵先锋而已,今日宋将军派你前来督战,想必是着急攻下这武都城?”

陈志笑了笑:“那当然,如果按照原计划,今**已到武都城下,为何大军一直迟迟没有开拔?”

白甫:“大军?我只有五千兵马,何来大军?”

陈志说:“这五千兵马可是军师您自己挑选的。”

白甫笑道:“我看未必,先生是担心白某另有所谋,故只让宋将军给我调拨了五千兵马,却没有想到我用这五千兵马打了几次胜仗,更让先生心里不快,先生这次来,也想伺机除掉我吧?”

白甫一语,正好言中陈志的心事。

陈志心想,这谋臣果然不同凡人,普通人即便是看透,也不敢说透,毕竟现在我的权势在他之上,他只得五千兵马,只因未得到宋一方的信任,即便如此,他还敢如此言语。

陈志背在身后的双手握成拳状,又松开,脸上浮现出笑容。

陈志说:“军师多虑了,嫉贤妒能这种战前大忌我是不会犯的,军师是不可多得的人才,现在天下皆知,更何况,在多年之前,先生谋臣之首的名号就已经传遍天下,如今看来智倾天下,并不是谣言。”

白甫并没有接过陈志的那一番吹捧,而是伸手指着地图道:“我没有攻武都城,是想智取,这武都城虽然城防并不如先前几座城池,因为这里是一个巨大的粮仓,看不见的粮仓。”

陈志:“哦?”

白甫用手在地图上武都城的位置画了一个圈:“虽然现在武都城内缺粮,那都是因为武都城内的粮食大部分都运去了京城,武都太守张世俊也并不是愚人,秋收既到,武都城外遍地良田待收割,张世俊大概就等着收了这些粮食,死守武都。”

陈志:“既然如此军师为何不现在急攻,破了张世俊的念头?”

白甫摆手:“我问先生,我前行大军现在粮草还能支撑多久?”

陈志不假思索地回答:“一年”

白甫:“一年?”

陈志半响后又说:“半年……”

白甫:“半年?”

陈志笑了笑:“军师明察,让我佩服,前行大军粮草只够支撑一月之用。”

白甫:“一月……大军一路强攻,目的是直取京城,在半路上绕过了三座纳昆焚皇的城池,这三座城池中都驻有虎贲之骑,如果一月过后,后方粮草被纳昆焚皇所劫,后果如何?”

陈志不语,他当然明白这其中利害,大军如果无粮,先不提军队的士气,到时候饿得连拿武器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坐以待毙。

白甫一手按住地图:“所以……必等二十天待武都城外粮食待收割之时,先围之,再让军士收割粮食,随后在议攻城之事”

陈志:“为何还要议这攻城?粮食既已收割,武都也围,下一步应该起而攻之”

白甫看着陈志:“武都城中粮草已绝,这时候立刻攻城,城内军兵必定抱着一死的决心死守武都,即便是我们大军能攻下,但这其中伤亡……不如等城中因为缺少粮草自luàn,luàn后先遣使劝降,劝降不成,再派人收买城中文武官,最好的结果便是……”

陈志抢过话头:“让城中文武官开城门奉上张世俊的人头?”

白甫点点头:“先生大智……”

陈志听罢笑了笑,没有言语,心中却想这谋臣果然厉害,先前带兵几次胜仗,都是在无声无息中进行的,甚至在开战前自己和宋一方都根本不知道这人到底要准备做什么,如今他却将自己的计划全盘托出,到底有什么目的?这武都城是否能攻下,是小事,毕竟反字军如今如日中天,取下武都只是时间上的问题而已,可要是让现在这名叫白甫的谋臣得了反字军中的权势,自己以后的日子恐怕就没那么好过了。

十五步,十五步之后远宁已没有剩下多少棋子,额头上已经渗出汗滴。

我取出腰间的手绢递给他:“将军,擦擦汗,只是下棋,并不是战场厮杀,不必太过认真。”

远宁手中握住一枚棋子,似笑非笑:“这棋局也如战场一般……”

远宁说到这,将棋子随手放在一个位置,随后伸手去解下后背的双剑,放在双膝之上,我看着他这一举动,寻思着眼前这名将军毕竟还年轻,虽然从岁数上来看,应该比我年长,但似乎涉世不深,估计战场经验并不足,靠他这样是根本守不住武都城的。

一盘棋局还未下完,我便用旁边的一块白布铺在了棋盘之上,这表示我认输了。

远宁看我此举,很是不解地问道:“先生这是何意?”

我说:“你对棋局太过于痴mí,根本忘记了周围发生的事情,如果这个时候有刺客从背后行刺于你,你早已命丧黄泉。”

我说罢,远宁伸手忽然握住了剑柄,又侧头看向了一侧,在寻找卦衣,但卦衣此时正在屋顶悠闲地睡着午觉,嘴巴里还叼着一根从屋顶上拔下的青草。

我看着那根青草:“想不到这个季节,还有青草。”

远宁奇怪地看着在屋顶的卦衣,不知道到底在想什么,半天才回过神来问我:“先生,为何不下了?”

我说:“刚才已经说过了,你太过于沉mí其中了,不及时拔出来,会误事。”

远宁点点头:“先生说得是,但我有一疑问,虽然不见先生面容,但从先生的声音中判断,岁数应该不大,冒昧的说一句,我猜应该大概和我年纪相仿?”

我并没有正面回答远宁的话,只是说:“年纪大小,并不妨碍守城,你年纪也不大,不是一样当上将军了吗?”

远宁只回答了四个字:“子承父业。”

随后我们两人陷入了长久的沉默,我并不打算先开口,但我知道远宁迟早会张开嘴问我到底要如何防守这武都城,又为何要防守武都城。既然他会问,我又何必主动说呢?

半个时辰已过,远宁终于忍不住开口,先是咳嗽了一声说:“先生,这修固城墙大概需要多久的时间?”

我说:“你是守城将军,为何要问我这个问题?我先问你,现在城中可调集的军士有多少人?”

远宁心算了一下,说:“是否算上预备军士?”

我点头:“当然。”

远宁想了想说:“不到一万。”

我笑道:“其中带兵将领多少人?”

远宁答不上来,只是说:“我只是太守府内兵马护卫统领……虽然现在太守大人将城防要事全部交予我,但还未来得及清算这一切。”

我说:“你不知自己有多少兵力,多少将领,如何应战?”

远宁眉头皱起,并不言语,也不反驳。

我又说:“况且这修固城墙时日多少,你应该比我清楚,又何来问我?再者,你就不担心我是反字军中的jiān细,故意来刺探军情,就这样一五一十的全盘托出?”

我一席话说得远宁一句话答不上来,终于放下双肩,单膝跪地道:“我看先生近日派人在东门散发银钱招工修固城墙,就知先生一定不是凡人,这守城一事,还请先生鼎力相助。”

我点点头:“我已经开始做了,不过将军是否可以听我安排?”

远宁突然问道:“在这之前,我还有一事请教。”

我说:“你是想问为何我要帮助防守这武都城吧?”

远宁点头。

我回答:“因为我无处可去,只能在此安家,如果这里也落入反字军手中,那我更是无处落脚,这个答案你是否满意?”

远宁说:“虽然不满意,但也足以说服我了。”

我笑道:“不满意,又何来说服。”

远宁说:“我的直觉一向很准……”

我摇头:“一个带兵将军,不应该以直觉论事,否则在战场上只会被敌人算计到每一步,最终一败涂地,你起来吧。”

远宁起身,又重新坐回椅子上。

我说:“眼下有三件大事,第一便是修固城墙,第二是在城中招募青壮年男子,切记不可强拉,要让他们自愿,否则就算强拉百姓参军,战事一起,适得其反,第三开仓济民。”

远宁听完后,立即说:“先生,这前两件确实好办到,可是这第三件……”

我问:“怎么?开仓济民就这么难?眼下不开仓济民,难道非要等反字军打来才行?按理说现在开仓济民就已经晚了,现在只不过是亡羊补牢而已。”

远宁不怎么明白我话中的意思,点头之后又摇头。

远宁说:“先生,实不相瞒,这武都城内的大部分粮食都运往了京城,剩下的粮食还够城中支撑一个月之久,因为城外良田中的粮食还要等至少半月左右才能收割,故……”

我摆手:“留下军中所需粮草,其他的全部开仓济民,另外,将招募来的一些青壮年军士分成一批轻装军,目的只在于抢先收割粮草。”

远宁想了想最终答应:“一切就听先生的吩咐……那我先告辞了。”

我点点头:“去吧,抓紧,修固城墙一事就交予我,你尽可放心。”

远宁说完之后,起身施礼,又抬头看了看在屋顶睡觉的卦衣,这才大步走出门外,上马离开,马蹄声远去之后,卦衣翻身从屋顶跳下,稳稳地落在我的面前。

卦衣说:“跟?”

我点头。

卦衣转身又跳上屋顶,随后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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