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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唐钰这个样子,上官秀的心都缩成一团,隐隐作痛。

他大步流星走上前去,一把把唐钰手中的酒杯夺了过来,正色说道:“殿下,不要再喝了!”

坐在石凳上的唐钰身形摇晃,慢慢抬起头来,毫无焦距的目光落在上官秀的脸上好一会才把他认出来。

他脸上露出惊喜交加之色,舌头发直,囫囵不清地说道:“阿秀,是你?香姐把你放出宫了?太好了,我还怕香姐伤你,求香姐放你出宫,可香姐未允……”

说到这里,他脸上露出悲色。

听着他的话,上官秀心如刀绞,眼圈不由得一红。

“香姐终究还是未伤你,放你出宫了,太好了,来来来,今日我们一醉方休!”他向上官秀招了招手,低下头,眼睛在石桌上看了看去,疑道:“我的酒杯呢?”

上官秀紧咬着下唇,将头转向别处。他喘息了好一会,才把头正过来,吸了吸鼻子,坐在唐钰旁边的石凳上,同时,把手中的酒杯放到唐钰面前。

“啊?阿秀,酒杯什么时候跑到你哪去了?看来,你也是想陪我喝酒吧!”他侧了侧头,喝道:“来人,拿一只杯子过来,人呢,来人!”

“殿下,我不用杯子……”上官秀低声说道。

喊了许久,都没有一人走过来,唐钰面露疑惑之色,想了一会,他突然哈哈大笑起来,说道:“对了,我现在已经不是皇子,而是弑父弑君的阶下囚……”说话之间,他提起酒壶,重新倒了一杯酒,然后一仰头,将酒水灌进肚子里。

当他还要倒酒的时候,上官秀抢先拿起酒壶,对着壶嘴,将剩下的酒水一饮而尽。

“没酒了,阿秀,你怎能把酒都喝光呢?”唐钰晃了晃酒壶,目光一偏,看到上官秀的另只手里还提着一只酒壶,他大笑道:“原来你有带酒来,快快快,给我斟一杯。”

上官秀没有动,说道:“殿下,这酒不能喝?”

“为何不能喝?父皇在时,父皇管着我,父皇不在了,香姐管着我,现在香姐也不在,你又要管着我吗?”唐钰气呼呼地瞪了上官秀一眼,摇晃着站起身形,探着身子,将上官秀那只手里的酒壶硬抢过来。

他向上官秀挥挥手,说道:“我现在就是要喝酒,谁都别想再管我,现在谁都别想再管我……”

说话之间,他也要对着壶嘴喝酒。上官秀再忍不住,一拳打了出去。他这一拳当然不是打向唐钰,而是打向他手中的酒壶。

啪!受上官秀这一拳之力,酒壶飞出去多远,掉到凉亭外,壶身上凹陷好大一个坑。

“阿秀,你这是……”唐钰被他的举动吓傻了。

上官秀跨前一步,抓住唐钰的胳膊,颤声问道:“殿下,你可知这酒是从何而来?”

“啊?”

“是陛下所赐!这是鸩酒,陛下是要杀你!”

“阿秀,你……”

“殿下!我现在带你出府!我若不死,定护送殿下逃离上京,若我战死,能与殿下作伴,亦死而无憾!”上官秀热血上涌,现在他什么都不想管了。

士为知己者死!唐钰视他为知己,现在,上官秀决定以死相报。

他一手抓住唐钰的手腕,另只手将肋下的佩剑抽了出来,扭转回身,拉着唐钰便向花园外走去。

他二人才刚刚走出凉亭,就听花园外有人大声喊道:“陛下到——”

这一嗓子,让上官秀如同掉进冰窟里,也就在他愣神的时候,从花园的拱门外涌进来黑压压一片的禁卫军武士,其中还混有大批的带刀侍卫。

禁卫军中有不少人是修灵者,而带刀侍卫则个个都是修为高深的修灵者。

现在冲进花园里这么多的禁卫军以及带刀侍卫,上官秀即便是一个人,他也冲不出去,何况,他现在还要带着唐钰一起走呢。

他不由自主地后退两步,这时候,站于拱门处的禁卫军自动自觉地左右分开,一身龙袍的唐凌从人群中走出来。

看到唐凌,唐钰脱口叫道:“香姐!”

他挣脱开上官秀的手,踉踉跄跄地向唐凌走了过去。

在唐凌附近的禁卫军正要拦阻,唐凌摆摆手,制止住禁卫军,含笑看向唐钰,随着他的走近,她也闻到一股刺鼻的酒味。

她皱了皱眉头,不满地说道:“钰弟怎么喝了这么多的酒?”

“香姐,你去哪了?我都等了你一整天,我没有毒害父皇,我是被冤枉的……”说着话,唐钰的眼泪流淌下来。

“朕,知道,钰弟一定是受人的陷害。”说着话,唐凌侧头说道:“送钰王去寝殿休息。”

随着她一声令下,有两名带刀侍卫走到唐钰近前,小心翼翼地搀扶着他的胳膊,低声说道:“殿下,小人带你去休息!”

“本王……本王不想去休息,香姐,你要相信我,我是被冤枉的,香姐你一定要相信我……”见唐钰站在原地不肯走,那两名带刀侍卫下意识地回头看眼唐凌。

见她冷冰冰地眼神向自己射过来,两名侍卫吓得身子一震,再不敢犹豫,搀着唐钰的胳膊,几乎是架着把他带出花园。

等唐钰走到,唐凌背着双手,从上官秀的面前走了过去。

她径直地来到凉亭,坐下,目光一转,看向落在草丛中的那只酒壶。她抬手指了一下。

一名带刀侍卫立刻走上前去,将酒壶捡起,捧到唐凌面前。

唐凌拿起变了形的酒壶,微微晃了晃,撩目看向上官秀,笑问道:“上官爱卿,你能为朕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吗?”

上官秀慢慢扭转回身形,对上唐凌的目光,一言未发。

唐凌含笑抬手指了指上官秀手中所提的宝剑,问道:“你拔剑又是何意?”

未等上官秀说话,有两名带刀侍卫箭步走上前来,将他手中的宝剑一把夺了过去。

唐钰挥了挥手,在场的禁卫军武士们纷纷躬身施礼,然后退出花园,只留下带刀侍卫们站在四周。

“你,真的是让朕太失望了。”唐凌拿起酒壶,向唐钰所用的那只杯子倒了一杯酒。

而后,她捏起酒杯,深深看眼上官秀,问道:“在你眼中,朕就是个不念骨肉至亲,会毒杀胞弟的暴君吗?”

说话之间,她目光深邃地看着上官秀,过了片刻,她突然一扬手,将杯中酒直接倒入口中。

啊?!上官秀心中惊呼一声,他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唐凌把鸩酒喝了?不对!难道,她给自己的根本不是鸩酒,而是一壶普通的酒?

“虎毒尚且不食子,朕再怎样心狠手辣,又怎会去残害朕的手足至亲?

“上官秀,你对朕连这点信心都没有,还要朕如何能信任你,又要朕如何去重用你?

“你还记得朕当初对你说过的话吗?朕能让你得到一切,也能让你失去一切,哪怕是父皇对你的赏赐。

“上官秀,念及你曾有恩于朕,朕今日不杀你。你,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吧!

“回到你的贞郡去,没有朕的旨意,永不得入京。还有,朕会削去你的爵位,罢免先帝封你的官职,收回先帝赐予你的御剑。

“朕,不是没有给你机会,可是你自己不懂珍惜,朕对你已仁至义尽。回到贞郡,朕希望你能好好反省,想一想自己究竟错在了哪里。”

说到这,唐凌放下酒杯,走到上官秀的面前,精美绝伦的凤目眨也不眨地凝视着他,幽幽说道:“你可知,在夺旗赛上朕有特意派人交代齐飞将你淘汰,是为何?朕怕你留到最后的十支队伍中,会被接下来发生的混乱所伤。”她轻轻叹了口气,注视着上官秀良久,缓缓摇了摇头,她收回目光,转身向花园外走去,同时头也不回地说道:“听说贞西边境的虎牙关缺兵短将,你就去那里做一名营尉吧,以你的资质,也只配在边陲小城做一营尉!”

唐凌走了,走得那么洒脱,好像她从未来过这里,上官秀呆站在原地,久久未动。

他明白,自己输了,在这场宫廷的阴谋当中,自己一败涂地,连还手之机都没有。

在这短短两天的时间里,上官秀体会到了何谓大起大落。

一天之前,他因救驾有功,由一介平民,一跃成为一等子爵,并得到都卫府副都统的官职。

而一天之后,他的爵位被一撸到底,又变回平民,官职也由都卫府的副都统变成看守边关的营尉。

他本以为自己应该很怨恨唐凌才是,而实际上他对唐凌的怨恨并没有很深。

正如唐凌所说,她不是没有给过他机会,只是,他没能把握得住罢了。

不过上官秀并没后悔自己做出的选择,救唐钰,是他欠他的,现在自己只不过是连本带利的一块还了。

要说他现在最怨恨的人,其实是他自己,怪自己未能看出唐凌的试探。

心机算尽,到头来,也只不过是一场空而已。现在,上官秀突然能领悟邱策自尽前的心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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