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城外,在完颜康和欧阳克的主持下,平乱军的冬季大练兵运动正如火如荼的展开,看似一切顺利的背后,完颜康等人的心里,地道战留下的阴影却越来越重。随着练兵的深入,在地道中扮演对抗平乱军一方的兵士战法越来越熟练,他们对地道战的认识也越来越深入,如何对抗地道,竟让几个平乱军的高级将领们产生了无法可想的感觉。欧阳锋虽然没有直接参与练兵,但是练兵中的发现自有欧阳克一丝不漏的转告他,欧阳锋对地道战也产生了一种无力应对的想法,不过他又比其他人想的更远:既然无法找出地道的弱点,不能轻松的攻克地道,那就把地道当成一座坚城,那些貌似固若金汤的坚城看起来不也是无法攻破吗?这攻城的法子可多的是。欧阳锋一边留意完颜康等人的练兵,一边完善自己的想法,目前嘛,这些想法还不能告诉别人,一是还不太完善,说出来怕损了自己的名头,再就是现在说出来可体现不出自己的高瞻远瞩,总要等众人都无法可想的时候自己在出来指点迷津,才能显出自己的高明。当然,对于欧阳克,欧阳锋还是偶尔会指点一下,既可以让自己的儿子显得与众不同,也可以验证一下自己的一些设想是否管用。平乱军的冬季大练兵就这样持续下去,偶尔进攻的一方变个思路,取得一定的优势,给完颜康等人带来一丝希望,可是放手让防守方发挥后(为了提升士气,完颜康不时会安排几次防守方故意放水的演练,让进攻方轻松获胜,平时防守方也没有把琢磨出来的战法全力使出),进攻方获得的优势很快便化为乌有。
花颜陀起初对平乱军的大练兵运动不以为然,在他看来那些连士兵都不是的农夫有什么战斗力,无非是躲在地道中放放冷箭罢了,只要他手下的女真精兵强将一出,还不是手到擒来?其实他内心深处,更多的还是对平乱军战斗力的鄙夷。平乱军的主体是归顺大金的地方豪强私兵,多是汉人,当年大金灭北宋时的轻松,让花颜陀自觉女真人对汉人有绝对的优势。至于曾经打得金国兵将屁滚尿流,让金军上下发出“撼山易,撼岳家军难”感叹的岳武穆等一代抗金名将,他们率领的也是汉人组成的军队这件事,被花颜陀选择性的忽略了:岳武穆那是一代战神,凡人的军队怎能和他对抗,算不得数。心里有了瞧不起平乱军的想法,花颜陀平时的待人接物中不时表露出来。完颜康年轻气盛,受不得他的轻视,便邀花颜陀的军队一起演练。花颜陀也不以为意,随便派了一只部队,冲进地道把防守的平乱军士兵“噼里啪啦”一顿打,也不管他们大喊“你们违规”,把守方从地道里轰了出来。

演练双方到主将面前缴令,花颜陀一方的将领趾高气扬,平乱军一方的将领鼻青脸肿,还带着十二分的不服气,好在花颜陀这方也知道是演练,用的不是带利刃的兵器,倒没有伤了人命,不过防守方的皮肉之苦可没少受。花颜陀故作大方道:“小王爷,这场演练算是某家胜了吧。对不住,手下这些骄兵悍将下手不知轻重,倒让贵军受苦了,医药费当然是我出。”

完颜康气极反笑道:“镇守使大人的兵将果然好威风、好煞气呀。不知道冲击地道的时候有没有什么东西叮到身上给诸位挠痒痒啊?”

花颜陀这方的将领满不在乎道:“是有一些东西飞过来,轻飘飘的没有什么力道,只要低着头避开眼睛冲过去就没什么事情了。”

平乱军一方的将领也上前行了一礼气鼓鼓道:“我们喊着违规,他们就是不听还往上冲。”

花颜陀脸上有些挂不住,演练前完颜康给他说过,双方试演当然不可能真正使用可以致命的武器,射出的箭支只是个意思,中箭后应当按照实战中的情况判断是否失去战斗力。听前面这么一讲,自己这方的人好像真的没有遵守约定。他还要强辩几分道理,便道:“我军批坚持锐,区区农夫射出的箭支能奈我何,又是在地道里,怎能开的强弓?”

完颜康也不与他多说,安排手下兵士给花颜陀演示民主政府的钢弩,只见黑黢黢毫不起眼的一把弩机,射出的弩箭轻易的穿透金兵的普通皮甲,直到试验的对象换成铁浮屠军的重甲,钢弩才显得有些无能为力。可是身披重甲的铁浮屠军,体型过大,根本钻不进地道,更不用说兵士下了马还行动不便。

完颜康待演示完,回头问花颜陀道:“镇守使大人,你看着又如何?”

花颜陀没有下倒地道里,虽然觉得弩箭犀利,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那个领着士兵进攻过地道的金将倒吸了一口凉气,摸了摸脑袋道:“若是守着地道的人都用这种武器,这地道根本就攻不进去。”这个金将也是憨直,竟把大家心底暗藏的恐惧就这么在众人面前公开的说了出来。

花颜陀有些不乐意:这不是长他人的志气,灭自己的威风吗?这个将领刚才给自己长了脸,现在不好当众喝斥,回头示意他闭嘴,回去再说。

完颜康却来的兴致,问道:“哦?攻不进去,那你倒说说看怎么攻不进去?”言下之意,当年我平乱军可是攻进过地道的,现在你们这样说,岂不是表明自己不如平乱军。

那将领不明就里,老实的说道:“如果像刚才演示的这样,我军的护具挡不住弩箭,只要一进地道必然被射倒,那地道中又是狭窄,躲又躲不开,倒下一两个人,后面的人就没法前行,就算想凭借人多用人填,地道中的情况也决定了只能一个一个上,人多的优势根本发挥不出来。”这个将领倒是个纯粹的武夫,考虑问题只想着怎么作战,战场以外的事情根本不管。

完颜康等刻意掩藏的一块心病被这个心直口快的金将一口说破,他也无心嘲讽花颜陀开始的自大,草草交待了几句便各自散去。花颜陀回到军中找人商议针对地道的战法难有善解不提,完颜康等回到营帐,写了一封告急文书发往完颜洪烈处,把这边的难题交代清楚,请求赵王完颜洪烈发兵支援。

花颜陀回到后宅,心情很不好,想不到一个疏忽,竟被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坐大,上次李全他们抓来民主政府的人,自己也没有警觉。想起上次的事情,花颜陀猛然想起还缴了把手弩呢。刚才在军中商议,进攻地道难就难在没有趁手的武器,若用一般的弩弓,尺寸大不说,威力还有些不足;用完颜康刚才演示的钢弩倒很不错,想要吗,可惜民主政府那里肯定没门,找完颜康一下还拉不下这个脸。现在好了,只要有了样本,找工匠仿制应该不难,手弩有点小没关系,按照样子放大便是。想到此处,花颜陀命人找那个小妾把手弩拿来,也不等明天,带着手弩便去匠户营。

到了匠户营一看,人还真齐,完颜康带着平乱军的重要将领都在这。见花颜陀来了,完颜康有些不自然,这里可是青州的匠户营,不是他平乱军随军带着的几个匠户可比。虽说仗着身份,自己安排的事情这里的人也不敢不听,但毕竟不是自己的直接下属,实在有些越权了。现在正主找上来,完颜康有些心虚。可惜他也没别的法子,平乱军带着的那几个匠户,修修补补还可以,想要他们进行一件大事还是能力有所不足。即便是青州的匠户营,虽然被自己的身份唬住,瞒着花颜陀进行了这么久,取得的进展也微乎其微。

先下手为强,完颜康迎着花颜陀道:“镇守使大人怎么有空到这里来?平乱军有些军械,军中的匠户们打造不了,我借青州的匠户营一用,大人事情多,没有及时向大人通报还请勿怪。”

花颜陀道:“无妨,小王爷有事只管吩咐便是。不过在下有点事情要抽调一些人手,不会误了小王爷的事吧。”

完颜康道:“大人请自便。”

两人客客气气的进了匠户营,花颜陀找来一个营里的头目,也不避开完颜康,掏出手弩道:“你找几个娴熟的匠人,照着这个样子放大了先制上百八十把,待军中验收合格后,再大批仿制。”

头目愁眉苦脸的接过手弩,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了一遍道:“大人,这件事只怕不易。”

花颜陀见这个头目在外人面前竟敢顶撞自己,不由勃然大怒,正要发火,完颜康把他拦住,伸手要过手弩仔细看了看道:“镇守使大人,你这把手弩也是从民主政府处缴来的吧。莫急,我找匠户营做的也是差不多的事情,不过仿制的对象更加简单一些。大人不妨先看看仿制的结果再说。”

花颜陀强忍住怒气,跟着完颜康来到一处营房,其他人已经在里面。进去一看,营房中间两个壮年的匠人满头大汗的站在那里,周围的将领们围着桌子上一堆零七碎八的玩意儿正在交头接耳的说着什么。见二人进来,将领们安静下来,在桌子边让开一条通道。

完颜康走到桌前看了一眼道:“还是不行吗?上次不是已经用镔铁打造出几个机括吗?”

一个匠人擦了擦汗上前道:“铁机括打造出来,稍有差池便装不到一起,改也改不了。若是其他部分用木头,勉强装在一起又不能用,还比不了传统的用木头制作的弓弩。”

完颜康道:“可是给你们的样板不就是全铁质的吗?那些铁弩,拆散了甚至可以互换机括,一点也不影响使用,为何你们就制不出?莫非欺我等是外来,你们不肯尽力!”说到后面,已经神色俱厉。

匠人大惊,吓得跪地磕头不止。在这些大金权贵的眼里,这些匠人的地位也就比奴隶高一点,不高兴了杀伤几个警示其他人,完全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即便是他们的直接上官花颜陀,也未必会出来说什么好话。

花颜陀皱了皱眉头,对完颜康的越俎代庖有些不悦,上前一步道:“起来吧,今后尽心做事便是。”

完颜康其实也不是想杀鸡儆猴,趁机卖花颜陀一个面子道:“还不谢过镇守使大人?”

两个匠人战战兢兢的站了起来,谢过花颜陀。花颜陀道:“不过是将木头换成铁的,弓弩有何难制,你们怎么一件也做不出来?”

匠人道:“大人啊,最初我等也是这么认为的,开头其实也做好了几张,只是这位大人嫌慢,要我们换个法子,让几个匠人分开做不同的部分,最后组装,这便一把也做不出了。先不说铁质的成形如何困难,便是成形后,若尺寸上略大些,木头的还能修正,铁的只能回炉了。想打造出恰好的尺寸形状,整个匠户营也没有这么高明的铁匠;用铁范浇出的铁件尺寸上勉强可用,但材质上又不合用,大些的铁件还好,那些小的,极易断裂。真想不出这位大人拿来的铁弩是如何制作出来的,不同铁弩之间的机件竟然还能互换。”

完颜康听罢道:“起初我也把此事想得简单了,不想竟有如此多的麻烦,真不知道对方使用什么诀窍,竟能大量制造这种精铁弩。一开始几个老工匠的确做出几把,不过照那个速度,整个匠户营每月也就三五十把的产量,质量上也良莠不齐。我们想了很久,想出个分开制作机件,最后拼装的法子,想不到还是不行。待明日给父王写信时,送上几把铁弩回去,看看那边又没有什么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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