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金出兵之日,花颜陀带人来到中途村外,他并不命人进攻,扎下营盘后自己带了二十骑亲卫来到阵前。花颜陀命人上前喊出村子的主事人,村里人不知他打什么算盘,二来见他带的人也不多,不像是直接来打仗的样子,决定先礼后兵。于是中途村的村长还有大壮等人来到村前见他。
花颜陀道:“自你们到此,我青州待你们不薄,诸般方便行事不说,便是赋税也没有认真向你们收过,而且你们也明确说过要依附我青州,何以竟出尔反尔,更阻拦我大金兵马前进?这是何道理呀?”

村长拱了拱手道:“花大人当真不知道?上次我们村的大壮,喏,就是他,他上次去青州,回来时骑了一匹骏马回来,说是居鲁虎大人送的。我们原也不信,可过了许久也没事,其间大壮还骑马进过几次青州城。大家也就信了他的话。若非如此,他怎敢骑马进城。可是数月前,大壮不在村子的时候,你青州城里的一个小队长带人前来,说是走失了军马,还说有人在我们村子见过。话一说完不容我们辩驳就搜村,搜的不是骏马,却是我村里的钱粮财物。事后还威胁我等告也没用。我等小民,依附青州也好,加入民主政府也好,求得无非就是有个安生日子过。既然你青州保证不了,我们当然要改换门庭了。”

花颜陀听了却是一愣,完全没有在意村长对他的称呼有误。“还有这件事?这么说来,一开始你们并没有加入民主政府喽?倒是我手下的人把你们逼过去的。”

“确实如此。花大人如若不信,自可以回去查问。当日来的人不是一两个。”

“好吧。待我回去问清楚再做计较。”花颜陀说完,打马回营查问消息不提。此后数日,金兵即不进攻也不回城,一直驻扎在中途村附近。

再说完颜康这一路,他们走龙首村。

龙首村的村名倒也有些来历,因为村头一棵数百年的老柏树形似龙首而得名。原来只有一个中龙首,就叫龙首村。当年大金侵占北宋,战乱四起,山东的战乱还没有波及到龙首村时,村里先后来了两拨人马。

第一拨,原是京城里一家开镖局的,总镖头姓褚,名红柳,声名最盛时,武威镖局大名响遍大江南北。可惜福祸难料,正在总镖头年富力强,意图让镖局的生意更上层楼时,武威镖局走失了一支价值巨大的红镖。对方又做的巧妙,镖局子护卫的人手根本没死伤,是不是镖局和贼人勾结作案竟然有口难辨,若不是武威镖局还算有点名望,失主真要报官从镖局盘查了。即使如此,失主索要赔偿也追得很紧,镖局上下砸锅卖铁总算勉强赔了出来。自此武威镖局一蹶不振,又勉力支撑了半年局子里的人手走的走散的散实在支撑不下去了,褚总镖头收了摊子,金盆洗手,带了十几个忠心的弟子和家人,还有一些不愿走的趟子手和杂役回山东老家龙首村。说来也是造化弄人,当年褚红柳支撑着开镖局,一直也没有打听出那支失镖的一点风声,无奈收了摊子后在回老家的路上,反被他们无意中得知了一点线索。顺藤摸瓜之下,竟被褚红柳端了对方的老窝,起出不少财物来,其中就有一部分上次丢失的那支镖。事后褚红柳却有些后悔,他已经金盆洗手,不赶江湖这趟浑水了。这样一来,又和对方结下梁子,只怕今后不得安生。心里有了疙瘩,下手就没那么干脆,反正已经走了几个强人,风声迟早会泄漏出去,做事还是多留一点余地为好,于是褚红柳给几个被抓住的强人说了几句场面话就放了。回到龙首村,褚红柳置办田产,修缮房院,自是暗中提防。

不久,附近来了第二拨人马,正是那伙强人,领头的人称云里豹。当日他们主力不在家,被褚红柳钻了空子端了老窝。云里豹回来后,从四散的手下嘴里知道了事情的经过,跟着褚红柳前后脚来到龙首村。云里豹却不是一般的强人首领,不仅武功高强,还颇有心计。他跟上来没有立刻找褚红柳报复,而是在离龙首村不远处找了个荒芜的小山头先立了个小寨子,竟光明正大的住了下来,慢慢和龙首村接触。开始龙首村的人对他们还有些提防,过了数月,连褚红柳也认为他们不过是一般的流民,因为战乱逃到这里来的,渐渐疏于防范了。若不是后来金兵打到青州,龙首村也受到波及,再有一阵子,待云里豹完全摸清龙首村的情况,褚红柳还要栽个大跟头。

金兵一来,一切都变了。两人为保自己的村寨不受金兵骚扰,都和四处劫掠的金兵小队起了冲突,几番下来,双方惺惺相惜,云里豹说明了身份,当年的那点梁子就此揭过,两人更是联系周围的村寨自保,甚至还和青州的大宋守军互通消息,共抗金兵。可惜这局部的亮点无法挽回北宋的颓势,宋廷在江北一败涂地,退到江南喘息,剩下在江北这些孤城里的大宋守军,或降或逃,江北的大片土地都归了大金。若不是突如其来的一场瘟疫,金兵缓过劲来之后,龙首村必然不保。

后来大金占了大片土地,也无力处处都派重兵驻守清剿,只要没有大的动静,像龙首村这样的小村寨,还不放在大金眼里。褚红柳和云里豹把聚拢来的村民分在三处,形成了上龙首、中龙首和下龙首三个互成犄角的村寨,修筑寨墙村堡,竟也成了一方小小的势力。再往后,花颜陀采取怀柔政策,褚红柳和云里豹都没有乱世之中称王称霸的野心,在得到花颜陀的一些保证后,龙首村每年向青州交纳一定的钱粮,算是归附了大金。这一次,花颜陀派人来说明大军只是借道,二人有些犹豫,因为民主政府的工作组来龙首村也有些日子了,对民主政府的事他们也有所了解,虽然不敢全信,多少也有些向往。这次大金借道攻打民主政府,他们还是有些抵触的,只是想到自己终究名义上归附了大金,这次的要求也不算违背花颜陀当年的保证,实在不好推托。而且他们对民主政府还有点不看好,考虑了半天,还是答应了金兵借道的请求。但事后他们把消息告诉了民主政府在龙首村的工作组,顺便也说明了自己这样做的难处。因此,民主政府对金兵绕过中途村,经龙首村进攻的路线,多少还是有些准备的,清河乡的失陷,并不是因为受到了出其不意的攻击。清河乡的失陷,完全是因为出了内奸。而且也只是失陷了一半,另一半,包括几个重要的地下据点,还在当地民兵的手里。

完颜康带队通过龙首村,首先面对的就是原先的清河村,现在的清河乡,他刚带兵到达,金兵大队还没有展开攻击,对面就有人过来投诚了。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卢汉三。

卢汉三因为上次的事情在清河撤村设乡的过程中,没有得到重用,在当地人心目中的地位也一落千丈,他心中不忿。这次金兵来攻,卢汉三认为机会来了,他觉得民主政府肯定不是大金的对手,与其为民主政府殉葬,不如把民主政府卖给大金,自己也好有个进身的阶梯。于是完颜康一到,他就找机会溜到金兵大队中投降,并借机为金兵攻打清河乡出谋划策。

完颜康原本没有打算攻打清河乡。此次出兵,父王派给他几个上次去过民主政府的手下做向导,他知道清河乡算不上民主政府的什么重地,而且民主政府的几座城根本没有城墙,只要兵临城下,胜利就算到手了。因此他不想再为了这么个无关紧要的地方浪费时间,就跟前面侯沙二人在中途村那样,一动手难说要花多少时间,能不能拿下来还是两说,有这工夫绕过去说不定都能拿下民主政府的首脑了。只是这回有人主动作内应,出的计谋还挺像那么回事,完颜康也乐得顺手摘个桃子,顺便还可以鼓舞一下在中途村受挫的士气。所以,他派了一小队人马,跟着卢汉三混进清河乡的地道,大队远远的跟在后面。

金兵进了地道开始几处还顺利,几个防守的民兵没提防卢汉三,被卢汉三带人欺到近前,等发觉不对想要反应已经来不及了,连警报也没发出。顺顺利利的过了十几个哨兵,来到一处几条地道的交汇处,地下的空间开阔起来,形成一处小小的厅堂。这里的守卫也严密起来,其中一个守卫正是黑子。黑子对卢汉三的印象很不好,加上这种地道的交通要冲也不是卢汉三这样的普通百姓可以随便乱闯的,黑子便大声喝止卢汉三前进,言辞很不客气。后面的金兵只道身份暴露了,拔出武器就要冲关。守卫的民兵连忙退进后面的地道,双方隔着厅堂对峙,金兵想要冲过去,一冲进前面的地道,迎头就是一箭,只要第一个人被射到,后面的人根本冲不过去,只有把前面的人拖出来再冲。周而复始,人数上的优势根本发挥不出来。

守卫的民兵一面抵挡,一面分派人手向后报信。卢汉三见强攻攻不进去,主动站出来试图说服对面的民兵投降大金。言辞中自然大大夸大金兵的实力,说对抗大金无非是螳臂挡车,要对面的民兵识时务者为俊杰。他这一说,对面的民兵没有被说动,大家反而更清楚了:难怪金兵能攻进地道,原来是有人叛变。

金兵大队进入地道后,前面被金兵占领的地道还有不少支洞,里面也有一些哨兵被金兵堵了后路。还好金兵对地道不熟悉,清河乡的民兵队长潘冬子指挥着民兵费了不少劲才把那些哨兵接回来,几个支洞也丢了,连带着也丢了几处联结多条地道的地下要冲,好在没有再损失人手。清河乡的地道建设时,可不像李县那样考虑要把敌人放进来打,现在损失了大半外围阵地,民兵们都有些人心惶惶的,想着是不是该转移百姓准备撤退了。只是这一回无论如何要让老弱妇孺先走,有了胡兰的前例,清河乡的民兵可经不起再丢一回人。

潘冬子却不想撤。他找来清河乡的乡长(原来的工作组长),说了一下自己的想法。刚才看黑子他们守住要冲时,潘冬子就觉得这仗还有的打。虽然外围阵地丢失大半,可是清河乡的防御根本没有伤筋动骨,民兵只是开头不防备损失了十几个人,作战的装备也都完好无损,而且关键的是,清河乡储备作战物资的地下仓库都还在自己手里,和外界的联系也没有被切断,完全可以和敌人在地道里打下去。清河乡的乡长姓李,工作能力不像胡兰等人那样突出,但很踏实。听完潘冬子的分析点头表示支持。于是二人分派工作,潘冬子组织民兵抵抗,找机会收复地丢失的地道。李乡长组织后勤,安抚群众,支援民兵作战。这一下,双方又在清河乡的地道里进入僵持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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