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武起初只是稍稍怀疑,但那些猜想在稍后的观察中一一得到证实,他和小殇又遇到了几次骑兵呼啸驰过,每一次人们都是相争躲避,骑兵群在路上横冲直撞,不但踢翻路旁的摊子,有时候遇到人们闪避稍迟,更是毫不犹豫地驱牛疾驰,硬生生把人撞倒,在断骨惨嚎声中扬长而去,就像踩死的只是几只虫子,不是与自己同一物种的生命体。
城里头的建筑物,也不是每一处都那么贫穷破落,当孙武和小殇进入明德坝的中心,看到几栋应该是公家单位的建筑物,十几层的高楼,不但宏伟气派,而且都使用了先进技术,人们在透明的升降设备中起起落落,俯览着整个明德坝,将这小小世界踩在脚底。

其中最高的一栋,门口甚至设有电流屏障,不让身分不明的人物穿越,如果要恃强硬闯,一大群嗡嗡作响的铁壳瓢虫就会从四方飞出,拦挡住硬闯者的去路与退路,由急赶过来的法宝守卫将人逮捕。

(务农的老百姓没有享受到这些进步技术,只有从军和为朝廷做事的公务员才能享有文明,这是对人民的彻底控制啊!划分出两个世界,如果不对朝廷效忠,永远都只能停留在低等的那个,这样……好过分啊!)

想到这些东西,就连孙武自己都有点讶异,以一个十四岁的少年而言,要懂这些事情似乎太早了。可是,自己真的懂,特别是当自己注意到,明德坝的人们是用什么眼神在仰望那几栋大楼,而透明升降机里的人们又是怎么俯视脚下,自己瞬间就明白了那些事。

“外头的世界……真是和想象中差好多啊。”

“怎么样?要进楼试试看吗?”

看小殇跃跃欲试的样子,大有一闯虎穴的打算,孙武急忙拦住,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多惹事端,硬拉住小殇往外走,意外到了城里的商店街。

这一区的商店街,应该不是卖给普通民众,因为种种奢华的装饰,即使不看内里的商品,也知道不是普通人买得起。每一家店铺门口除了招牌,都还另外放着一块金属台座,不时投射出一些招揽客人的影像或声音,一条路走下来,各式各样的声光画面,让孙武看得眼睛都花了。

投射出来的立体影像,有些是口吐人言的动物,很讨小孩子的喜欢,当孙武看到一头花色斑纹的小老虎,作着可爱的打滚动作,他整个脸都笑得咪了起来,三步并两步地跑过去,蹲在那个立体影像前面,几乎舍不得离开。

“唉,真是小鬼一个,居然对这种东西着迷。”小殇双手一摊,好象很无奈似的说着。

“小殇,你不觉得这头小老虎很可爱吗?”

“被你这么一说,倒真的是很有诱惑力………嘿嘿,好象很可口的样子。”

“为什么你的脑筋总会转到一些莫名其妙地方去?”

初次离家的少年,在离家后的隔天中午,碰上了最难堪的问题。原本孙武的逃家计划里,是预备用自己长年存下来的一些铜钱来当资金,但凤婕送他离开梁山泊时太过匆忙,就没有回家去拿钱,又以为小殇必然有备,哪想到问起资金的时候,小殇表示自己身上一个铜钱也没有,一贫如洗。

结果,才只不过是离家的几个时辰后,孙武和小殇就流浪街头,看着路上行人来来往往,不晓得应该要怎么办。

“小殇,你离家之前,没有拿什么东西吗?多少应该准备一点吧?就算你两手空空,姊姊和老爹没有交付给你什么吗?”

“凤姐只给了一些你的换洗衣物,没有给钱,老爹是给了一些信物。”

“信物?”

小殇从腰间的香囊宝袋里取出十几个信封,封口并没有粘上,但信封都已经发黄,显然是有相当岁月的旧东西。

“老爹说,这是他早年云游天下,替你定下的亲事,你只要拿着这些信物找上门去,就会有老婆了。”

孙武还记得自己小时候,老爹常常对自己炫耀,说是帮自己指腹为婚,订下了好几门亲事,等自己长大,就有漂亮老婆和丰厚嫁妆会送进门来,起初自己根本搞不清楚那是什么意思,跟着老爹一起欢天喜地,但后来年岁渐长,明白了所谓“订亲”、“指腹为婚”的意思,就觉得很别扭,甚至开始生气。

婚姻是一件很神圣的事,不能随便儿戏,能成为终生伴侣的人,一定要是自己真心爱恋的人才可以。

一个自己见都没有见过,连高矮胖瘦都不知道的女人,却要与自己结婚,这不是太荒唐了吗?而且,一生下来就注定要嫁给某个男人,对女方来说,应该也是一件很悲伤的事吧?就因为如此,后来老爹再提起这些亲事炫耀,自己就明白地表现出不悦与反对。

“小殇,老爹在外头的面子很大吗?是不是有很多朋友?可以好到指腹为婚的朋友?”

“不太清楚,朋友应该有不少吧,看你对朋友的定义是什么,只要大家有利害关系,你和那个纳兰元蝶也可以是朋友。”

看来小殇也不清楚,虽然之前老爹总是拍胸保证,将来的媳妇都是一等一大美人,不过孙武并不相信老爹的审美眼光,因为他常常与姐姐一起斗酒,喝醉了就说姐姐是村里的第一美人,这样的眼光,想想真令人不安,这种盲目婚姻万万不可行。

但既然自己已经踏出来了,就有义务把这些东西给收拾善后,老爹不是抢亲,而是替自己订亲,那自己怎么说都有一份责任。

摇摇头,孙武想了想,用很慎重的口吻一字一字地说话,“小殇,这些信物我不要,也不能要,因为我觉得指腹为婚这种事情是不对的,不管是什么人,都没有权力在一个孩子出生前决定她的一生,所以……”

孙武的话说得很慢,因为有一件事情让他无法轻易下决定。虽然自己不喜欢指腹为婚这种东西,但在老爹夸耀为自己订的种种亲事中,曾经有过那么一次,老爹拿来了一张小女孩的画像,让素来反对未婚妻的自己,呆住说不出话来。

那张画里头的女孩,有着一头翠玉般的碧绿秀发,清秀可人,站在星空之下,衣袂飘飘,仿佛神仙中人。

幼年的自己,就看着那张画,神醉梦迷,整整几天的时间都受到影响。虽然没有见过面,但……或许那也算是某种形式的初恋了。

想到这件事,孙武的话就慢了一点,却又觉得不应该在这件事上为了私欲而自打嘴巴。可惜的是,当他一面说,一面整理脑中思绪,旁边却有一个超级行动派,听他说这些信物不要,马上就有了动作。

“喔,小武你不要,那就是垃圾啰。”

小殇左手往右手的信封一擦,耀眼火光闪起,十几个信封赫然熊熊燃烧起来,孙武大惊失色,连忙伸手去抢。

“小殇,你干什么?”

孙武的动作很快,一把就将火光中的信封抢过,但火势烧得更快,一发不可收拾,眨眼间十多个信封就烧得干干净净,化灰飞散,想要抢救什么都已经太晚了。

猝不及防的销毁行动,到最后,当孙武摊开掌心,除了一堆焦黑的灰烬外,就只剩下两件东西,一块金锁片、一块玉佩,在灰堆中莹发着浅浅彩光,一看便知绝非凡物,只是孙武也认不出来那是什么。

“小殇,你动作那么快干什么?”

“你不是说不要了?垃圾就烧掉啊,随地乱丢垃圾是不好的行为,小殇是环保小天使。”

翻白眼已经是正常反应,孙武几乎想要当场晕过去。

“没有人会把你当成天使的。我是说不要了没错,但是这件事情不能这样了结,就算我不要,人家还是会提心吊胆的,我要把这些信物送回去,不管当初是威逼还是利诱,我要郑重向人家道歉,告诉她们说没事了。”

“喔,那现在只剩下两件,你可以少跑很多路了。”

女孩说得一派理所当然,早已放弃生气机会的孙武,只有接受这一切。

“这两件信物是哪两家人的?老爹应该有交代她们的姓名和住址吧?就算只有两家,我也要把东西送回去。”

“姓名和出身都写在信封里,刚才已经被烧掉了,本来还可以用法宝试着救救看,但你出手那么快,纸灰被你一抢全碎了,现在除非回去问老爹,不然谁也不知道纸上写什么了。”

“………反正,你就是要把我扯下去,告诉我我也有错就对了。”

“耶~~~!”

和小殇的讨论永远不会有正常结果,孙武把金锁片和玉佩收了起来,心里暗暗许诺,将来有一天自己绝对会把这两件信物交还,好好地向人家致歉,不过那时候……希望金钟罩第六关顶得住吧?

其实眼前的问题还不只是这一个,自己最牵挂的事,就是失去佛血舍利的梁山泊,只能在天上多漂浮半年,如果半年内不能寻回失物,让梁山泊重得动力源,那么届时梁山泊势必就要坠落下地。

盗走佛血舍利的人,自然就是纳兰元蝶。她拋下已经损毁的飞云舰,把夺取佛血舍利当作是挽救这次战斗的最后手段,最后逃逸无踪,但当时已经伤势不轻的她,是怎么从胡燕徒、李慕白两大高手眼下逃去?又是怎么离开梁山泊的?这些都是难解谜团。

假设纳兰元蝶顺利逃出梁山泊,回到大地上,她现在会去哪里?藏在何处?要怎么把她给找出来?越想就觉得越没有头绪,小殇在这些事情上完全靠不住,自己只能独力行动,确实是很困难的。

甚至再退一步想,佛血舍利到底是什么东西?它除了供给能量之外,有没有什么特性?由何处而来?假如能有这方面的资料,或许就能够从法宝特性上追踪到蛛丝马迹,进而找到佛血舍利了。

越想越是头痛,孙武不自觉地抱着脑袋,轻轻摇晃,旁边一只小手伸了过来,扯了扯他的衣袖,转头一看,是小殇皱眉的表情。

“……肚子饿了。”

“我也饿了啊,但是我们身上又没有钱,我想还是等一下你骑磁航浮板,到附近的山上,我看看能不能打一些野兔野鸟的,就可以先解决一顿,反正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挨饿的。”

在同伴面前,孙武再次表现了自己的责任心,就一个十四岁的少年来看,这种精神值得嘉许,但同伴所听进去的重点似乎不是这样。

“喔,自行觅食啊……早点这么说不就简单了吗?”

小殇突然站了起来,朝街中心走去。街心有十几个七八岁的孩子,穿著得相当体面,显是出自富贵人家,正在嬉闹玩耍,好象玩得很开心,看到一个小姊姊走过来,都吓了一跳。

(啊,小殇一定是要装可爱了,不晓得真相的大人,很容易就被这招给骗了,但那些都是小孩子,她去装可爱作什么?)

孙武纳闷小殇的行动,却发现她没有转换表情,还是那么一副冷得让人想打哆嗦的冰脸,叉腰站在那几个孩子的面前,冷冷的说话。

“喂,小鬼,把你们身上所有的钱都拿出来。”

不用说出什么具体的威吓,单纯靠狩猎者的眼神与气势,被当成猎物的孩子们就感到畏惧,立刻放声大哭,惊动了在不远处聊天的大人,九个成年大人赶了过来,把勒索者给团团围住,十二岁的女勒索犯就像什么也看不到,继续重复着刚才说的话。

“喂,老鬼们,把你们身上所有的钱都拿出来。”

“哈哈哈,小妹妹,知不知道当街抢劫是犯法的?”

“………杀人也是。”

听见这些话的人们放声大笑,没有人会把这个小女孩的威吓当真,只有一旁的孙武冷汗直流。从小到大的相处,他很清楚小殇在放狠话的时候有多么言出必践,这些人笑得这么大声,等于已经把一只脚放入鬼门关了。

小殇手掌微动,像是要作什么,但身旁疾风闪动,孙武闯进人群中,一把按住小殇的手,并一面满头大汗,仓皇地向身前的人们道歉。

“哈-哈-哈哈……我妹妹喜欢胡说八道,几位大人有大量,请千万不要介意,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中毫无欢愉之意,反而尽显少年心中的紧张不安,偏偏掌心按住的那只小手,还好象很不高兴似的大力挣动,只要让她挣脱出去,这边大概马上就是一场大屠杀。

“大家都不介意了对不对,哈哈哈哈哈,我就先走啦。”

一句话说完,孙武不给小殇反悔的机会,猛地将人一把抱起,扛在肩上,飞也似的冲出人群。

“那两个孩子……真是怪啊。”

以这句话为注解,人们为孙武与小殇的首次人间骚动作了评判,站在街上的二十多名男女老少中,并没有人感觉到刚才那一刻的危险,也没有人晓得少年为了避免惨事发生所作的努力——

孙武带着小殇离开现场,一路上避开绕过注意他们的人群,专门挑一些僻静的小巷子走,想找一个真正安静的位置,好好与小殇讨论一下她的行为。

经历了一番九弯十八拐的曲折绕路,孙武找到了一个死巷子,附近都是深门大院,两旁围墙又高又厚,完全听不见人声,长长的巷子堆了许多杂物,看来安静到了极点。

“好,这里是附近最安静的地方了,小殇,我很认真地和你说,有一些事情你要学一下,不能再像以前在梁山泊的时候那样乱来,我们现在到外头世界了,必须要……”

唠叨说话的孙武,觉得自己真像个啰唆的老太婆,不过如果自己不说,那么又有谁来规范小殇的行为呢?既然离开梁山泊,就该有点新生活,绝不能再被小殇牵着鼻子走了。

小殇对于同伴的这份坚持,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有些好笑地看了他一眼,点点头,道:“说得没错,你确实很会挑选地方,附近很难找到哪个地方比这更理想了。”

“呃?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不用小殇回答,答案已经在孙武的身后出现。那堵又高又厚的石墙,灰暗壁上突然浮现黑红色的血迹,迅速大量流出,最后好象喷泉似的飞洒。

“啊!”

孙武察觉不对,急忙侧身闪避,这时不只是鲜血,甚至整个墙面都塌了下来,只不过倒塌的墙壁之后还有另一堵墙,再看得仔细一点,倒下来的东西不是墙壁,而是一个使用奇异障眼法,伪装成墙壁的人。

这个人能够用一张奇薄如纸的特殊绢布,把自己伪装藏于墙上,丝毫不露破绽,可以说相当有一套,但是这个人如今满身是血,气息奄奄,怎么看都是一副快要断气的样子。

“你……你……我能帮到你什么吗?”

孙武一眼就看出这个人已经没有得救了,他身上有多处重伤,小腹上那一道尤其厉害,就连肚肠都流了出来,真亏得他还能藏在这里伪装墙壁。

不过,受了这样的濒死重伤,却仍要苦苦伪装墙壁躲在这里,显然是在躲什么人,而且那个敌人应该仍在附近搜索,才会令他忍着重伤之痛,苦苦支撑,至于那个敌人强与不强,这点就看不出来了。

“小殇,你有没有什么法宝可以帮到这位大叔的?”

不懂任何医术,孙武只能把希望放在小殇身上,或许她各种鬼神莫测的法宝能够有回天之术。

没有辜负友人的期望,小殇立刻以义不容辞的姿态主动站了出来,手上一枚戒指发着红光,指向地上的那名重伤者。

“没有问题,一次就让他解脱,保证稳死不再拖,毁尸兼灭迹,绝对不给你留下麻烦。”

“哇!千万不要啊!”

孙武急忙阻止小殇发射红光,这时地上的重伤者似是自知将死,竭力睁着眼睛,向眼前唯一的这对小男女说话。

“求……求求你们……把这东西……送给万紫楼……宝姑娘……关乎重大……小心……铁……铁……”

一口气接不上来,这名不幸的重伤者就此毙命。孙武抬起他临死前拼命举起的手,打开紧握的五指,发现了一面灰蒙蒙的圆形透镜,不晓得究竟是什么东西,也不晓得万紫楼究竟在哪里,但这人既然是死在送东西的路上,那万紫楼应该离此不远,说不定就在本城。

“小殇,我问你啊,该怎么……”

“没有问题,一次就让他清洁溜溜,毁尸兼灭迹,绝对不给你留下痕迹。”

“哇,我只是要问你知不知道什么是万紫楼,不是要你处理尸体啊!”

小殇这次出手太快,孙武来不及阻止,只能从旁猛力一推,戒指上的红光斜斜地发射出去,失了准头,凝聚成的红环没有命中尸体,却从左侧墙头斜扫上去,所经之处全被吞噬,还连带把一棵好大的榕树给吞去上半截。

无声无息的砍树,这并不是什么大问题,但是大树少了上半截后,树干却突然剥落,露出了少了人头与左肩的残缺尸体,这个问题就实在不小。

“这……这是怎么搞的?”

孙武还没从惊愕中回复过来,旁边小殇却一下子拍他肩膀。

“小武,你杀人了。”

“是啊,我……”

接下去说话马上发现不对,孙武正要咆哮抗议,却突然注意到树中的那具尸体不但服色古怪,是一种见所未见的白色软甲,而且右手还拿着一只像是弩炮似的武器,瞄准着自己的方位。换句话说,如果不是这一下凑巧击杀了他,孙武和小殇就会被冷不防地暗算到。

“墙里有人,树里也有人,这个城市的治安真是乱七八糟啊!”

这是孙武现在唯一的想法,而无论他再怎么反应迟钝,这时候也知道情形不对,要尽快离开险地以自保,拉着小殇离开了暗巷——

最初的震惊过后,理智就慢慢厘清了整件事的脉络,孙武想到第一名死者的致命重伤,可能是由第二名死者所造成,而那个人潜伏树中,目的除了杀人之外,应该也为了夺物,至于他所要夺取的东西,就是如今落入自己手里的这片透镜了。

这面透镜看来平凡无奇,但那位中年大叔死前曾说,这东西关系重大,看来背后可能藏了什么秘密。如果可能,孙武不想多所牵扯,但死人是不能拒绝的,只好替他跑这一趟路了。

“这么重要的东西,我们一定要赶快送到目的地才行,可是,怎么去呢?”

孙武所苦恼的问题,小殇想也不想就解决了,她走到街上,随便拉了一个路人,一手指向孙武,开口就问:“我哥哥要找宝姑娘,万紫楼在哪里?”

这真是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不过那名路人闻言,竟是哈哈大笑。

“什么宝姑娘贱姑娘的,老子不认识,但去万紫楼找姑娘准没错,你跟着前头的那群人走,他们就是去万紫楼的,不过小兄弟,你这年纪……唉……”

孙武没注意到他的古怪表情,只是叹息于原来万紫楼就在附近,那人差一点就可以把东西亲自送到,却仍落得一个伤重不治的下场,肯定很遗憾吧。

小殇指着前头的大批人潮,问道:“你要跟上去吗?”

“嗯,他们都是去万紫楼的,我们跟着过去,把东西交给楼里的那位宝姑娘,就可以了一件心事了。”

“但是……你姊姊以前就常说,人多的地方不要去,那么多人聚在一起,一定会有很多不好的事情。”

“理论的东西归理论吧!我发现姊姊教的东西,还是要视情形斟酌使用,去人少的地方容易碰到死尸,这次我们还是跟着人潮走吧。”

生怕去迟了会出事,孙武拉着小殇跟上去,很快就混在人群中,随着人潮向目的地而去。

“你怕碰到死尸,但万紫楼完全是个陌生地方,你不怕自己一去了也变成死尸吗?刚刚那个中年大叔伤成这样,都是被敌人打的,你不怕也遇到这样的敌人吗?”

孙武不是没有想到小殇警示的那一点,不过他望向周围奔跑的人们,每个人都是一副欢喜期待的表情,像是去迎接什么好事,自己跟着这些人而去,应该没有什么危险才对。

(如果万紫楼真的很危险,应该不会笑得那么开心吧?既然笑成这样,他们一定是为了什么好事而去的。)

这个推测坚定了孙武的想法,但他仍想问一问身边的人群,想看看前头到底是在热闹些什么,如果是什么黑帮寿宴、黑社会发钱一类的喜事,自己就敬谢不敏,不然梁山泊住的都是强盗巨匪,自己出身其中,若是在黑社会越陷越深,那可实在不怎么好。

“白痴啊!怎么可能有这种事?会发钱给老百姓的,就不会是黑社会了,天底下的流氓都是流氓,吃老百姓的都还来不及,会有那么好心的流氓吗?”

被周围的乡民给耻笑,孙武并不觉得难过,反而频频点头,认为他们说得没错,不过,乡民们笑归笑,却还是发挥了人情味,发现这一对小兄妹的衣着不妥,吆喝着帮他们张罗了一套衣衫。

“你们穿成这样,到时候怎么上得了台面?太也不象样,来来来,把衣服换上,等一下好好吃个饱。”

听说可以吃个饱,孙武第一个念头,就是要赴某个筵席,主人对来客衣着有要求,不穿得体面一点就进不去,然而,当他把那件棉袄给穿在身上,心里却觉得有些不对劲,因为这件棉袄又脏又破,处处是补丁不说,外头满是污渍,内里还有跳蚤,自己穿上去就痒了起来,这种衣服何来体面可言?相较之下,自己本来的衣服虽然说不上称头,但起码干净整齐,怎样都比这套破棉袄要好吧?

“几位大叔,这衣服好象有点……”

声音问到一半就住了口,孙武愕然发现一个本来被忽略掉的事实。他跟着这些人一起奔跑,看见他们脸上的笑容与欢喜,却没留意到他们的穿著打扮,现在仔细看看,这些人个个面有菜色,衣衫褴褛,步履蹒跚,看来就像是已经饿了很久,就算不是难民,也绝对是饥民。

(不是要去万紫楼吗?为什么我们会和饥民跑在一起?不妙啊,他们要去的地方该不会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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