赣源药业租了二百亩地势相对平缓的丘陵,开始大面积试种“背阴草”。
除此之外,赣源药业还提供了二种草药在冠城乡大面积栽种,其中一种草药叫“雷公藤”,另一种就是“草珊瑚”,都适合栽种在山区,赣源药业派出了技术人员负责技术培训和指导,乡里更是全力以赴,狠抓落实,这可是“富民工程”啊。

说实话,因为冠城乡是将这二种草药从别的地方“抢”过来种的,冠城乡的老百姓当然是得益了,但原来在洪都近郊栽种这二种草药的药农,则失去了来年的合同,只能改种别的了。

而且,这明显是“舍近求远”之举,不要说外人看不懂,就是在赣源药业内部,也是有人相当不理解,有些人因为不得不跑到偏远的冠城乡来出差,指导农民种植草药,难免有些怨言。

听廖博士说,个别口出怨言的职工,让伍总知道了,二话不说,直接炒了鱿鱼。

胡晨阳听说后,心道:“伍总做事太强势了!”

反观自己,在乡里能这么做么?

当然不能,政府不是企业,任何一个干部,能成为国家公务员,多少总是有些关系的,有些人大错不犯,小错不断,连几句批评的话都听不得,更不要说将他炒鱿鱼了。

在官场上,一个人只要没什么想法了,不想进步了,这个有点“无欲则刚”的意思,领导也真拿他没办法。想想也是,官场上本就是个逼着人“不进则退”的地方,人家自己都无所谓了,你还想怎样?

赣源药业在冠城乡搞了个“药材技术推广站”。当然,这只是表面上的称呼,实质上是在这设了一个生物研究所,专门提炼、研究“背阴草”中的R元素。

负责这个生物研究所的,就是廖博士。

乡里确实如胡晨阳所承诺的那样,给这个“药材技术推广站”提供了良好的服务,工作上大力配合,生活上也是关心照顾,给专家们配备了炊事员和服务员,给他们做饭,帮他们打扫卫生、洗衣服。

胡晨阳有时间就会到“药材技术推广站”走走,给他们送点茶叶和新鲜水果,跟廖博士他们聊聊天。

廖博士这人性格有点“憨”,不大懂人情事故,但是在自己的专业领域,那是处于国内前沿水平的。

当然,这也跟伍青青为他提供了良好的科研条件有关。

廖博士本来是沪城一个国家级生物研究所的副研究员,有一次,因为在国内的一本生物学杂志上看到过副所长秦守恒一篇文章,私下里跟一位自认为关系比较好的朋友说过,秦所长这篇文章有85%是抄来的,另有15%源自所里的工作报告,后来不知怎么回事,这话竟然传到了秦守恒耳朵里,秦守恒气得发晕。也从此对廖博士恨之入骨。

廖博士说过了也就忘了,还不知道朋友其实也靠不住,或许,人家本来就不是他的朋友,是他自已错把人家当作了朋友?

这以后,廖博士的日子就不大好过了,屡屡申请不到研究专题和经费,只能加入别人的研究组,帮着打打杂,对一个优秀的中青年学者而言,这是很痛苦的事情,如果多荒废几年,自己将一事无成。

正在此时,伍青青找到了他。

前几年,伍青青的赣源药业正在快速发展时期,深感医药行业的竞争之激烈、残酷,而市场竞争,说到底是人才与技术的竞争,为此,伍青青一方面加强了与科研机构的合作,一方面也在物色人才,希望能把赣源药业自己的科研机构搞起来。当然,这个机构要求“小而精”。

沪城的这家生物研究所,也是赣源药业的合作单位之一,伍青青正是在合作中结识了一批人,包括廖博士,得知了廖博士的苦闷,了解了他的学术水平和口碑,就私下找到他,说服了廖博士辞职,然后不事张扬地聘用了他。

廖博士是个工作狂,伍青青给他提供的的研究设备和经费,让他如鱼得水,不断拿出了新的成果,而这些成果,通过赣源药业向国家有关部门申报和组织临床试验,又形成新药,再加上广告宣传,转换成滚滚而来的财富。

廖博士有个观点,深得伍青青赞赏:“药品只是生物制品的一个方面,在生物学的研究领域,有更多、更大的发展空间。”

伍青青听懂了廖博士的话,也就是说,赣源药业不但可以生产药品,也可以在生物制品方面寻找更大的发展空间。

而“背阴草”的发现,也正是廖博士在提炼之后,得出了基本的结论:背阴草所含有的R元素,正是发展生物制品的最佳选择。

“太神奇了!”廖博士本是一个理性的人,谈到“背阴草”,却按捺不住激动:“那种似乎只能在名贵鲜花中提炼出来的物质,竟然也会在不起眼的山野小草中找到,真是了不起!”

伍青青则望了望天空,道:“或许是天意?”

在接下来的研发中,廖博士带着一个工作团队,驻扎在冠城乡,表面上说是指导当地农民种药材,暗中则在全力研究“背阴草”,做各种提炼和试验工作,加紧研发单一型和复合型产品。

“背阴草”原本出在海拔较高、日照较少的山区背阴处,现在移栽到相对平坦、日照充足的小丘陵地带后,长势良好,药性也很稳定,这让伍青青和廖博士大为放心。

“哈!”伍青青高兴地道:“背阴草也是给点阳光就灿烂啊!”

心里越发觉得胡晨阳这种人,就好比“背阴草”,也是“给点阳光就灿烂”的。

把团队交给廖博士,伍青青其实还是放心的,但她只要一有时间,就愿意抽空来冠城乡,她来冠城乡,除了了解“背阴草”的研发进程,与廖博士共同探讨“背阴草”相关产品的研发,另外一个乐趣就是在冠城乡观星,她发现,在这观测星空,甚至比在专业的国家天文台观测星空,效果更好。

还有就是跟胡晨阳见面,二人很谈得来,海阔天空般的闲聊,交流着对一些问题的看法、判断和思考。

与人交流,坦诚相待,这本是胡晨阳的强项,而他在与伍青青的交往中,更是发挥出色。

胡晨阳有一个问题比较好奇:“哎,姐,你怎么没有跟树军一样,当公务员,而是选择了搞实业?经商?”

伍青青笑道:“当公务员很好吗?我不觉得啊。我倒是认为,以你的头脑,当个小公务员真是可惜了,除非……”

“除非什么”,虽然没说,意思还是清楚的:除非你胡晨阳在官场上能爬到很高的位置。

胡晨阳想了想,道:“姐,其实,对我这样的人来说,在官场上混,不仅仅是为了自己。在我们胡家坡村,世世代代都是农民,不读书,也不当兵,出去几个当兵的,也都死在外面了,没一个当上将军的,后来老族长说:村里的孩子,还得好好读书。自古就说:学而优则仕啊”

“啧啧,”伍青青有些不以为然,“你这么努力,原来是想光宗耀祖?”

说话带刺,这是她一贯的风格,也不管别人听了会怎么想?

胡晨阳却不生气,只是嘿嘿一笑:“姐,我们乡下有句土话,蛮好玩的,叫做‘上夜三斤狗,下夜三伯公’,什么意思呢?这里面有一个故事,说是以前有个穷汉子,刚出生时大概是三斤九两,所以名字就叫做三斤九,客家人说话,‘九’和‘狗’是不分的,所以,‘三斤九’也叫做‘三斤狗’,嘿嘿。谁知,有一年三十晚上,下半夜的时候,‘三斤九’儿子从南洋回来,在外面发大财了,大家从此改口,‘三斤狗’成了‘三伯公’了。”

说完这个故事,胡晨阳还道:“我们村里的老族长经常拿这个故事教育村里的年轻人,还问人家:你是想让你爹做‘三斤狗’呢?还是做‘三伯公’?”

伍青青道:“有点意思。”

胡晨阳道:“所以说,我们这些农村出来的孩子,想照顾父母,是很难了,唯一能尽孝的,就是在外面混出点名堂,让自己的父亲成为‘三伯公’,而不是‘三斤狗’。”

二人都笑。

这虽然是说笑,却又触及到了胡晨阳内心的某种渴望,伍青青能听得懂。

伍青青道:“哎,晨阳,要是没有背阴草,你说我会来冠城乡种药材吗?”

胡晨阳微笑道:“这就难说了,其实,在发现背阴草之前,我跟树军提过,山区如果能种药材,是最好的,不过,她当时没答应,还反问我是不是听说了什么?问得我莫名其妙?后来,我才想明白,她以为我知道了赣源药业跟她有关系,其实,我那时根本不知道。”

“恩。”伍青青道,“其实,没有背阴草,我估计树军早晚还是会建议我来冠城乡种药材的。只要对你的工作有帮助,她会做的。”

胡晨阳含笑道:“认识树军,还有你,真好!”

这话说得很真挚!

伍青青也听出了,也很感动:“其实,要我说,能够认识你,树军和我,甚至我们伍家,也觉得真好!”

胡晨阳就关切地问:“背阴草是不是对赣源药业很重要?”

“恩,准确地说,是对我们伍家的发展很重要。”

胡晨阳老老实实地道:“我听不懂。”

伍青青一笑:“三言两语说不清,以后,让树军亲口告诉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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