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点,乡里的党政班子成员以及相关人员在会议室开会。
副乡长徐建南进了会议室,道:“又是晚上开会啊?”

胡晨阳微笑道:“开个短会。”

徐建南家在县里,到冠城乡来当副乡长,是来镀金的,已经混过了一年半,不出意外,年底能调回县里。

胡晨阳看人到的差不多了,就道:“现在开会,先说明一下,刘书记去县里了,委托我主持会议。今天晚上的会,二个内容:一是向大家通报一下乡里干部写《建议书》的情况,二是研究搞运输公司的事。”

副书记林学墉听了胡晨阳的话,暗自赞叹:别看胡乡长年轻,很会说话。刘书记明明是回家去了,他却说成是“去县里了”,也没说错,葛山当然也算县里。

胡晨阳道:“我归纳了一下,《建议书》主要涉及了这么一些内容:一,路太差,不光是乡里通县里的路不好,乡里通村里的路更差;二,货物流通渠道不畅,这跟前面说的路不好也有直接关系,山里的一些资源运不出来,农民老表就只能出去打工,山也荒了,地也荒了,农副产品被一些人以超低价格收购;三,乡里的工业基础太差,招商引资没有实质性进展,说到底还是我们自身的发展环境太差,吸引不了人家;四,整个乡、村干部队伍文化程度偏低,年龄结构老化,作风软弱逃散,不能很好地带领群众脱贫致富……”

胡晨阳所说的情况大家其实都知道,经他一归纳,什么叫落后?为什么落后?清清楚楚地摆在了大家的面前。

蓝小凤道:“胡乡长,冠城乡问题是不少,我们也很着急,你就说,应该怎么办?”

胡晨阳道:“这么多问题,不可能一下就解决,所以,今晚我们只讨论一个问题:就是办运输公司的事。”

徐建南道:“胡乡长,以前,也不是没想过搞运输公司,难呐。”

胡晨阳的工作笔记本里就夹着几份《建议书》,从中找出一份,道:“这是曾明才同志写的建议书,我先给大家读一下。”

然后就将《建议书》读了,读得字正腔圆,声情并茂,仿佛那是著名作家的散文诗。

众人都陷入沉思之中。

读完《建议书》,胡晨阳道:“米贱伤农,果贱伤农,茶贱伤农,我们可以骂收购山货的老板心太黑,但是骂有什么用?现在是市场经济,我们得用经济手段,想办法从根本上改变山货运不出去、卖不出好价格这二大难题!”

乡财政所长刘保权叹息一声:“穷啊!”

“穷则思变嘛”,胡晨阳道,“下午我跟魏乡长交换了意见,魏乡长有一句话我非常赞同,那就是‘谁不想改变冠城乡的落后面貌啊?王八蛋才不想呢!’”

大家就笑。

胡晨阳趁势道:“大家都同意这话吧?这说明,大家都想改变冠城乡的落后面貌,都对农民老表有感情,都不想做王八蛋。”

这其实就是定调子:谁阻碍乡里发展,谁就是“王八蛋”。

接下来,胡晨阳就把下午同魏立民商量的的事情又说了一遍,特别强调:“魏乡长不错,一直在思考办运输公司的事,想了不少好办法。”

魏立民听了,还不好否定。其实他也明白,胡晨阳给他戴高帽子,有拉笼他的意思。到了这个份上,想不上船都难。

最后,胡晨阳态度坚决地表示:“同不同意搞运输公司,大家先表态,先不要强调这个困难那个困难,没有困难,要我们这些党政领导干什么?”

魏立民就道:“我同意!”

乡党委副书记林学墉心道:“这事不同意,不成王八蛋了?”就表态:“我也同意。”

乡妇联主任蓝小凤长得有点姿色,尤其是身材丰满,胸部大得有些出奇,有人笑称她“人没进门奶先进门了”。此时她一直在笑眯眯地听着小胡乡长讲话,很为胡晨阳在这么短时间内就找到了工作头绪而高兴,心想有这么一个想干事、敢干事的乡长,冠城乡是真要大变样了。

蓝小凤道:“我坚决支持,要我干什么都行!”

乡武装部长万钢接着道:“我也坚决支持,让我和妇女主任干什么都行!”

大家就哈哈大笑!

蓝小凤就笑骂:“钢子你是想死啊?”

“哎,”胡晨阳一本正经地道,“他不是想死,而是不想活了。”

大家又笑。

随后,众人都表了态,都同意办运输公司。

胡晨阳就道:“好。下面,就研究一下怎么抓这件事?我的意思,成立一个运输公司筹建领导小组,刘书记当组长,我和魏乡长当副组长,魏乡长具体负责,在座的其它乡领导和信用社王主任为领导小组成员。”

听了胡晨阳的提议,多数人又是在心里赞叹:按理说,乡长管经济,胡乡长当这个领导小组组长最合适,至少也可以跟刘书记一样,并列组长,胡乡长却主动要求当副组长,并不是推脱责任,而是体现了对刘书记的尊重。当然,刘书记要会做人,也肯定会提议胡乡长担任组长。

王克勤居然挤身“领导小组”,觉得很有面子,又有些不踏实,道:“胡乡长,我可是把话说在前头:贷款要县里批,我作不了主。”

胡晨阳道:“县里的工作我们一起来做,你放心,农民老表最淳朴,我胡晨阳就是一个山牯佬出身,其实,几千年来,农民老表都是怕借钱,不愿意背个借债的名声,谁说农民老表故意借钱不还,这是打狗屁!当然也有人说你们信用社是嫌贫爱富,我觉得这也是打狗屁!”

谁都听得出,胡晨阳有敲打王克勤的意思。信用社虽然不归乡里管,但离了乡里的支持也是不行的。

王克勤就叹气:“嫌贫爱富,真是冤枉,我倒也想在冠城乡榜一个大款,打灯笼都找不到一个大款哩。”

大家都笑了。

胡晨阳道:“哎,王主任说得对,没有大款,我们就要想办法造就几个大款,再通过招商引资,引进几个大款,到时就怕你‘榜’不过来哩。”

王克勤就:“哎呀,多有几个大款,我的日子也好过,存款任务也好完成。”

胡晨阳就道:“王主任啊,你想要完成存款任务,不但要靠大款,也要靠美女哩。”

“啊?什么意思?”

胡晨阳就一指蓝小凤:“拉存款,你要找妇女主任帮忙。”

蓝小凤就道:“啊?我妇女主任还管得了这个?”

胡晨阳正色道:“蓝主任,妇女是管家婆,管家的就管钱,麻烦你这个妇女主任平时跟那些管家婆多宣传宣传信用社,有钱就往人家信用社存嘛,不要把钱藏在米缸里。”

蓝小凤这才明白过来,道:“好,我听胡乡长的,以后多跟妇女们宣传信用社。”

王克勤就很感动:“哎呀,感谢,感谢!”

胡晨阳:“过二天,我去县里落实贷款的事,王主任你跟我一起去。”

“好。”

胡晨阳道:“林书记,明天,请你安排人把各个村想买车的农民统计一下,定个原则:党员优先,退伍军人优先,老实本份人品好的优先。”

“行。这事我负责。”林学墉高兴地答应了。

胡晨阳一看表:“今天会就开到这,还好没超过10点钟。”

蓝小凤就有些奇怪:“胡乡长,超过10点有什么关系啊?”

胡晨阳微微一笑:“你们都是成了家的人,怎么不懂?晚上10点是夫妻的最佳时间。”

大家就哈哈大笑!

蓝小凤也跟着笑:“胡乡长也是三句话不离本行。”

……

散了会,胡晨阳回到办公室,这些天,胡晨阳白天忙工作,晚上也经常是在办公室,胡乡长办公室的灯光,比某些苍白空洞的口号,更能凝聚全乡干部群众的力量。

办运输公司的事基本上通过了,就等刘章权回来拍板了,相信他会大力支持。等运输公司办起来,最好是拉他入个股,当然,是以亲友的名义。

根据胡晨阳对刘章权的了解,刘章权还是有些经济实力的,如果他愿意参股,自然会更加全力支持。

如果能通过刘章权,把李诚彬、孙安银也拉进来入个股,就更好了。

还有,乡里这些干部,只要愿意入股,都可以吸收他们参与。

当然,这些事,不需要在会上说。暗中操作就行了。

至于运输公司最大的股东,当然是非“猴子”莫属了,胡晨阳已经在电话中跟“猴子”说过了,这家伙一听就明白了,答应:只要定下来办运输公司,马上从粤海省赶回来。

胡晨阳心里很高兴,心道:“一件这么好的事,为什么以前就下不了决心?说到底,还是一把手敢不敢想,敢不敢拍板的问题。”

有了这个想法,就很想跟人交流一下。可惜,大家都散了。都是有家的人啊,就他“寡卵一条”。

胡晨阳想起以前经常和“树军姐”写信交流,心想:这些天忙晕了,也没给她写信,电话都没打一个。

不知道现在她在干吗?

乔树军给了他二个号码,一个是办公室的,一个是家里的,都早已记在心中了。

现在要给她打电话,只能是打她家里的电话了。

打不打这个电话呢?

心一横:怕什么?打!就果断地拨通了乔树军家里的电话。

电话里传来一个男人威严的声音:“喂?哪一位?”

胡晨阳就一哆嗦:“啊?不是乔树军家啊?”

男人的声音就有些放缓:“哦,你找树军啊?”

就听见他喊:“树军,电话!”

等了一会,电话里传来乔树军的声音:“谁啊?”

胡晨阳不敢确认那男人是否还在边上,就压低声音:“我是新峡县冠城乡的乡干部啊。”

乔树军就笑了:“胡晨阳啊!你这个家伙,终于想起打电话啦?”

胡晨阳心想,她不在意,我在意什么?就道:“树军姐,我想你!”

乔树军吓了一跳:“要死啊!你是不是喝醉啦?”

胡晨阳道:“我没喝酒啊。”

确定胡晨阳没喝醉,乔树军的心就有些甜甜的,这些天,她又何尝不是时常想起这个聪明而又极具才华的“弟弟”?

胡晨阳道:“树军姐,刚才接电话的,我怎么好象听过他的声音啊?很威严啊?”

乔树军有些好笑,装作不经意的样子,说:“哦,他啊,你们以前见过面的。”

“啊?谁啊?”

“就是省纪委的乔光荣书记啦。”

胡晨阳差点没晕过去:“乔、乔书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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