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试是在岳州试院举行的,这岳州试院看上去就象一个大号的长安试院,里边结构布局基本相同。果然不出所料,萧俊的号房和孙子远的是相邻的。
一个月后,萧俊优哉游哉随着县衙的车辆回到了巴陵,随行的几十个参加府试的童生,只有五六个人脸上洋溢着欢快的神色,尤其是孙子远脸上兴奋和jī动的神情过了这么多天依然没有消失,其余童生则或是面无表情,或是面1ù沮丧之色,这数十人大多都是以前通过县试的童生,一直没有过府试这一关,基本都是一些天资比较愚钝,并不适合走科举之路的。萧俊这次是跟着其他的童生一起回来的,他将自己接连被人谋害的事情告诉了府台大人,府台大人十分重视这个才十一岁就极有可能中秀才的xiao娃娃,特意派了一百名官兵护送着萧俊赶了回来。

“萧家那xiao子真是厉害啊,才多大点儿,就能够通过府试,将来高中举人也说不定。”这些人刚一进城,萧俊就听到了乡邻们的议论声,不用说,肯定是在自己回来之前,那些见缝就钻的衙役们又敲锣打鼓的去报喜去了。

不过孙子远孑然一身,这些衙役想报喜也找不到人,想必是十分郁闷了,萧俊不无恶趣的想道。

燕氏很快就从街坊那里听到了儿子回来的消息,立刻跑出来迎接。

萧俊嘴角一直挂着微笑。任由母亲牵着手,拉着自己回到家中。孙子远则紧紧的跟在二人身后。

“孙先生,您将俊儿教导成才,妾身真的不知应该怎样感jī你才好。”当听说孙子远也过了府试之后,燕氏再一次误会孙子远学问大进,因而才将儿子教导得府试高中的。

孙子远老脸微红,他本就不笨,自然是知道萧俊的这一身“学问”绝不是自己教出来的,肯定另有机遇,但又没有办法明说,只好谦逊的说道:“是俊哥儿高才,我不及良多。”

燕氏只当他客气,正要再说些什么,忽然门口传来敲门声,紧接着一个苍老的声音喊道:“请问此家可是姓萧?”

萧俊听到这声音心里却咯噔一下子,外边竟然是张老夫子的声音。难道是自己偷听的事情被人现了?萧俊只好硬着头皮打开大门,深施一礼,颇有些作贼心虚的干笑道:“原来是张老夫子,久仰久仰。”

张老夫子疑huo道:“你认识老朽?”

萧俊立刻脸上现出极其敬慕的神色,溜须道:“张老夫子乃是本县名人,谁人不识?萧俊仰慕先生已久。只叹才疏学浅,不敢擅自高攀,萧俊的心里对老夫子可一直都是高山仰止,心向往之的。”

张老夫子见萧俊吹捧自己,虽然竭力克制,脸上仍然不自觉的流1ù出得意的笑容,嘴上却说道:“俊哥儿过誉了,老朽今日前来,是想邀xiao哥儿到老朽的塾馆内研习学问,老朽担任教喻多年,想必对俊哥儿参加八月的院试会有些帮助。”

萧俊先是一愣,随即就明白了过来,自己若是挂名在张老夫子门下,年仅十一岁就中了秀才,对张老夫子来说,那可是一个大大的名声,难怪张老夫子会如此热切了?

萧俊脸上故意1ù出十分欢喜的神色,深施一礼道:“老夫子如此抬爱学生,实在上让人受宠若惊,有老夫子的指点,萧俊一定能够高中秀才。”

紧接着萧俊脸上却1ù出一丝失落的神色:“只可惜萧俊家境贫寒,恐怕无法付得起学费。”

燕氏在旁边闻听此言,心中大急,如果良机怎能错过?顿时只觉得热血直冲脑门,毫不犹豫的就要冲上前来,将这学费之事应承下来。萧俊见状,立刻一把拉住母亲,连拖带拽的将母亲拉入屋内,口中急急说道:“老夫子来访,请母亲准备些茶水。”张老夫子的学费可不是一般人能承担得起的。

张老夫子待萧俊从屋内出来之后,这才微笑着说道:“学费之事,就不用再提了,只要俊哥儿肯做老朽书院的学生就好。”

萧俊连忙执了学生之礼说道:“老夫子对学生如此厚爱,学生感jī不尽,必励志苦读,不负先生厚望。”心中却暗想:“我本来就是你的学生,只不过是棚听生。”

燕氏在屋内听到外边的对答,撇了撇嘴,低声道:“这xiao崽子,比猴都精,我是怎么养出来的这么个厉害东西的?”

张老夫子正要告辞,孙子远一个箭步窜到张老夫子的面前,连忙自我介绍道:“晚生孙子远,见过张老夫子。”

张老夫子先是一怔,随即笑道:“听闻本县此次还有一名屡试不第的童生高中,原来是阁下,这样吧,从明天起,你也一同到我的书院,与俊哥儿一起研习几个月的学问,不知意下如何?”

孙子远闻听此言大喜,立刻深深一拜:“多谢张老夫子栽培。”这张老夫子话里话外的意思自然是让孙子远在院试前到他那里补习数月,如果能高中,自然是君子斋再次培养出来了一个秀才,名声更显,如果不中,张老夫子只不过白白教导孙子远数月罢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孙子远向客栈请了长假,和萧俊每日里去君子斋,张老夫子教得也极为认真,这种面对面的传授,比起偷听来又强上了不少,至少是极有针对xìng的,萧俊文章中颇多错误纰漏之外,张老夫子都会逐一加以指导和纠正。着实令萧俊受益匪浅。君子斋有两名原来的学生通过了府试,每日里和萧俊相互jiao流切磋,倒也互有补益。

秋八月,秋高气爽,这一次由于路途有些远,萧俊说服了母亲,耗费了几两银子的“巨款”,直接请县城内的另一家镇远標行护送自己去长沙,这镇远標行颇有些背景,道上的土匪强盗们一般是不敢打他们的主意的,否则的话黑白两道上都会遇到不少麻烦。

临行的时候,对萧俊极有信心的张老夫子还送了五两盘缠,这令萧俊颇有些不好意思。

长沙城比起岳州城要大上许多,自然是远比临湘县繁华,院试只考两场,一场正场,试两文一诗,一场覆试,有些类似于后世的省联考,虽然参加的人数有二三百人,但水平却普遍不高,这是清初的特殊环境造成的。每次秀才的录选各县大约有四五名到十数名不止,县学之内的秀才会由于中举、黜落、拔贡等各种原因不断的空出名额,然后由新秀才补上空缺。

院试是湖南学政大人主持的,萧俊虽然不惧应试,但这院试实在是太麻烦了些,对于古人的繁文缛节,萧俊此次当真是大开了一把眼界,院试的头几天,要进行观风、谒庙和放告,所谓观风,就是考察文化风俗的意思,而谒庙,则是在院试前一天,学政着朝服谒文庙,在大成殿阶下行三跪九叩礼;放告则是由百姓申诉冤屈,控告不法文武生员、贡生、监生,加以调查惩处等等等等,甚至连文庙的围墙是否破损都要仔仔细细的查上一查。

一堆繁杂冗长的仪式之后,才终于开始考试,不过在考试之前,还要防止作弊,先是由学政亲自点名,然后认保、派保的廪生排立在学政座旁,如有冒考、顶替者,查出究办;此外互保的五名童生还须互相觉察,如有容隐包庇,五人连坐。考生入场携带考篮,内装笔墨食物。为防止夹带,要进行严格的搜检,甚至要解、袒衣,连鞋袜、文具也要检查,不许携带片纸只字进入考场。什么衣服不能穿带夹缝的,笔管要空心的,砚台不能过厚等等,规矩极多。

好容易开始考试,萧俊已经被折腾得晕头转向了。这省一级的考试实在是太啰嗦了些,虽然有些头晕,好在萧俊“久经”考场,又有张老夫子的指点,倒也不慌,取笔研墨,在白纸上认真的写起八股文……

由于此次报名,也是将自己和孙子远的名字紧挨着报上去的,所以院试的时候,两个人的“单间”也是相邻的,萧俊答完自己的试卷之后,便细心的留意着巡考的动静,若是离得远了,便敲击着地板,将密码送出去。

九月末的时候,萧俊终于回到了县城,萧俊中了秀才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接连遇害的事情告诉了学政大人,学政大人对这个十一岁的xiao秀才还是tǐng喜爱的,知道此事以知县的能力怕是力有不及,请巡抚大人出动了几个办案的高手跟着萧俊回到临湘彻查此事,萧俊至少又可以轻松一段时间了。

母亲燕氏虽然事先得到了衙役们报喜,但见到儿子身着蓝衫,头戴银雀顶,一身秀才的穿着打扮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哭了出来,硬噎道:“我儿子中了秀才了。我儿子将来也能当官了。”

萧俊见母亲高兴得流下了眼泪,笑着伸出衣袖将母亲脸上的泪水拭去,不过母亲虽然高兴,却未将父亲的牌位搬出来,结合以前的星星点点,心中却是大致的已经明白了一些。

萧俊从行囊中取出几套衣衫,笑道:“盘缠还余了些,我便在省府买了几套衣衫,给你和月娘还有杜姨娘换上,儿子毕竟也是秀才了,不管怎么说也算是书香门第了,若还是穿着打补丁的衣衫,会被人笑话的。”

燕氏再次擦了擦眼泪,因没到吃饭时间,杜氏还没过来,便将月娘唤了过来,拉她到里间,换了衣衫,萧俊给燕氏和杜氏所买的,是一套月青色的衣裙,样式是极为典雅的那种,给月娘所买的则是一套翠绿色的襦袄和碎huaxiao裙,将月娘衬托得十分可爱。

燕氏这才现自己光顾得高兴了,竟然将旁边的孙子远给忽略了,孙子远此时也是蓝衫银雀顶,显然也中了秀才,虽然孙子远的秀才来得有些取巧,但他多年以来梦寐以求的心愿得偿,因此直到现在神色还是颇有几分jī动的。

燕氏有些歉意的说道:“妾身一时欢喜得忘了形儿,怠慢了孙先生,孙先生勿怪,俊儿能有今天,都是先生之功。”

孙子远暗道一声惭愧,却没解释什么,只是客套了几句。

一连三天,到萧家贺喜的人络绎不绝,燕氏也大大方方的置办了数桌喜席招待街坊邻居,又按规矩将围墙加高了三寸,以显示门第的不同,大约过了六七日,萧家的xiao院渐渐冷清下来的时候,却来了一位不之客,却是东街的媒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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