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黎君走了一会,心道:嘿,今日又白吃了一顿。.独步行在街上,思量道:那帮官兵怎么还不来捉我?我手正痒着呢,等不下去只好随便找一人玩玩。这时耳边听得一阵曼妙的歌声,悠扬嘹亮,又如行云流水。唱的是李清照的《醉花阴重阳》:
“薄雾浓云悉永昼,瑞脑消金兽。佳节又重阳,玉枕纱厨,半夜凉初透。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一曲既毕,喊好之声,历久不绝。

朱黎君被这位女子的歌声吸引住了,禁不住双足一提跃上楼去。幸好那些酒客都在聚精会神地在唱歌,并没有留意他的到来。“好好好!”客人们又开始喝彩,掌声四起!朱黎君看清了这歌妓的容貌。居中坐着一位身材窈窕的白衣少女,不过十八岁年纪,长得明媚动人,鹅蛋脸,新月眉,一双眼睛黑似如漆,明亮之极,睫毛弯弯长长,再配上一身冰肌玉骨,一副黄莺般的嗓子,嘿!那可真绝了!朱黎君呆了半晌,心中暗忖:好一个绝色少女!

少女调了调弦,又弹起了琵琶,一段引子过后,牙板一合,婉转引吭,又唱出一首小令,调寄《凭栏人》:“两处相思无计留,君上孤舟妾倚楼,一叶兰舟,怎装得这许多愁。”朱黎君看见少女身边放了许多纹银,心道:“这姑娘家怎么一个人跑到外头来讨生活?又唱曲又弹琵琶的!”这少女唱着唱着也自然看见了朱黎君,对他微微一笑。朱黎君登时心神俱醉,开心地不能自已。

一曲唱毕,客人们又赏了她许多缠头。朱黎君一咬牙,一跺脚,狠狠心也掏出了十两纹银,亲自送到少女手里。少女抬头看了他一眼,朱黎君一笑,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他看见少女脸红了红。这时众人才留意到他,不禁为他的衣着打扮感到奇怪,但因兴致正在听曲,故未讶异。

“唱的好!雪姑娘!”头排的一个全身雪缎的中年富商喝彩道。这人小头小脸,唇边还有淡淡的胡髭,鼻梁上架着一副玳瑁眼镜。这人旁边的一随从道:“花爷以为雪姑娘唱的如何?”这位花爷摇着摺扇道:“雪姑娘的歌喉实在是应该天上有的,绝无仅有,绝无仅有!雪姑娘不如先陪我花爷喝几杯酒再唱如何?”“雪姑娘,花爷赏酒给你,快答应啊!”一些商人及其他登徒闲汉一起怂恿起哄。白衣少女正在犹豫,一位丫环在花爷拍手示意下端来了盘子,上面放着一壶热酒和两只酒杯。

花爷亲自用酒壶斟满了二杯酒,自己先干了一杯笑道:“雪姑娘,花某敬你一杯,请!”雪姓少女在众人怂恿下喝下了这杯酒,结果呛得把酒水全吐了出来。众人一惊,心想:雪姑娘可真不识相,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朱黎君不禁为少女捏把汗。岂料花爷不怒反笑:“雪姑娘真是的!怎么把酒洒了呢?来,小心点。”于是又倒了一杯酒:“我喂你喝,这样就不会洒了。”说完将酒杯凑到雪姓少女唇边。少女还在犹豫,花爷已握住少女的皓腕一口将酒灌了下去。

少女身子一颤,小口一张,又全呛了出来,并有一些酒溅在了花爷的缎袍上。少女咳嗽不止,显是酒水呛入了气管。花爷面带怒容道:“雪姑娘,这一个月来你在这儿唱歌我每天都来给你捧场,给的缠头也是最多的,你当真一个面子也不肯给我?”少女惶恐道:“花爷恕罪,奴家当真不会喝酒。”花爷道:‘哪个人一生下来就会喝酒的?多喝喝就会了吗!“他又斟了一杯酒,送到少女面前,瘦得如同鸟爪的手紧紧握住少女的皓腕一抬道:“给我花洪福一个面子,喝了它,就一杯。”花洪福双目肆无忌惮地瞧着雪姓少女,目光中尽是淫邪之意。

少女正自为难,花爷将少女手腕一抬,说道:“喝呀!”少女正待要喝,朱黎君却再也忍耐不住,站起身来道:“花洪福,请你不要强人所难!”众人一惊,回过头去。花洪福更是吃惊,但他毕竟阅历老练,放下少女的手腕,也放下了酒杯,旋即笑道:“这位公子难道也看上了这位雪姑娘?”朱黎君道:“是又怎么样?”话毕,雪姓少女双颊早已通红。

花洪福愠道:“晓不晓得我是谁?”朱黎君笑道:“你刚才不是已自报家门了么?怎的还来问我?世上竟有这样的人,连自己姓名都不知道?”众人听后俱都窃笑,碍于花洪福面子,不敢笑出声来。花洪福涨红了脸道:“你从外地来的吧?”朱黎君点了点头。众人这时才注意到他的衣着,不禁皱起眉头,好象将他视为怪物。花洪福威胁道:“我乃此地大富,就凭你一个外地穷小子也想跟我斗?”朱黎君道:“我出世以来还从没怕过一个人呢,何况乎你?”花洪福怒从心起,指着雪姓少女道:“那你有本事把她从这带走试试?”

“你以为我不敢么?”朱黎君快步走向白色少女。他先将地上酒客赏的缠头尽数塞入袋中,而后一手拉起少女道:“姑娘,此地不宜久留,还是跟我走吧!“少女一怔,她和朱黎君素不相识,但见他对自己一直甚是亲切,不自禁地点了下头,双眸充满了感激之情。朱黎君心中一动,催道:“走吧!”少女微笑着捧起琵琶,随着他奔下楼去。

花洪福见朱黎君在众目睽睽之下,竟敢大胆与己作对,带走自己看中的女子,这口气如何咽得下,不由恼羞成怒,拦住楼梯叱道:“小子,你……你胆子好大!”旁人也跟着起哄:“放了雪姑娘!”“向花爷赔罪!”“什么人这般胡闹?”“哪里来的混帐东西?”朱黎君看都不看花洪福一眼,迎面径直走了过去。花洪福被朱黎君一撞,“哎哟”一声跌倒在地。朱黎君及少女却已下了楼。花洪福大怒,跳下楼去一脚朝朱黎君身后的白衣少女踢来!少女惊得花容失色,一时合不拢嘴。朱黎君捏住她的手腕轻轻一拽,少女就到了他身前。当然这一脚结结实实地踢在了朱黎君背上。少女惊得失声大叫起来!

“啊哟喂!”花洪福痛得大叫。花洪福跌在楼梯上蜷成一团,紧闭双眼,痛苦得抱着右足嚷着。楼上那些人急忙下楼来搀扶花洪福。“啊呀!痛死我了!脚都断了!”花洪福叫道。这时朱黎君二人已走出了酒楼。

出了酒楼,少女惊魂未定,关切地问道:“公子你没事吧?”朱黎君笑道?“谢谢姑娘关心,我没事。适才没吓着你吧?”少女娇靥一红,摇了摇头。二人走了一段,朱黎君陡然冒出一句:“哦,还未请教过姑娘芳名呢?”少女娇靥又是一红:“我叫雪玲珑,独钓寒江雪之雪,小巧玲珑之玲珑。”朱黎君不禁自言自语:“雪玲珑,雪玲珑,多好听的名字。”雪玲珑问道:“公子你……”说到此处吞吞吐吐。朱黎君见他神色犹豫,拍了拍胸脯道:“你放一万个心,有什么话尽管说!”雪玲珑道:“我,我是不是能一直跟着你!”说完双颊绯红,垂下了头。

朱黎君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问难住了。心中不住地琢磨:唉呀呀,朱黎君呀朱黎君!你是一个游荡四方的少侠,怎么能带着一个姑娘去浪迹天涯呢?该死,活该!谁教我那么冲动?可是,男子汉敢作敢当,可不能逞一时血气之勇,而失信于人?遂道:“好的,我答应你了!”雪玲珑刚才一直凝视着他的面庞,起初以为他只是为了赌气,并不当真,是以心情紧张,听得他这么一说,顿时喜不自胜!

“多谢恩公!”雪玲珑做了个万福,深深一揖道:“不知公子高姓大名?”朱黎君抓了抓头皮,心忖道:自己可没有她这般文采,字都识得不全,只好硬着头皮道:“朱黎君之朱,朱黎君之黎,朱黎君之君。”雪玲珑噗哧一笑:“你真滑稽。”二人不知走了多久,朱黎君便肚子饿了,遂道:“雪姑娘,我们吃饭了怎么样?”雪玲珑道:“但凭公子安排。”朱黎君带她进了一家饭馆,点了一笼小六汤包,独咸茄,蟹斗生鱼丝,糜子油糕,踏雪寻梅。“公子,你怎么不说话?”雪玲珑问。“姑娘不喝,我当然也不喝。”朱黎君道。他伸手夹了一个汤包给雪玲珑:“这个好吃,雪姑娘。”雪玲珑大羞:“我自己来,公子。”“多少给个面子。”雪玲珑只好吃下。

朱黎君正要付帐,雪玲珑见桌上菜肴只吃了一点点,不禁觉得可惜:“你们有钱人真是的,可真浪费,这些菜便倒掉么?”朱黎君听到她责怪,面色大惭,唤道:“小二,有没有家伙,替我打包!”“打包?”堂倌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瞪着他看。朱黎君心中暗骂:笨,打包都不识!高声道:“这些小菜没吃完,我要带走,你……唉!就是吃不了兜着走的意思。”堂倌疑心他要揍自己,迟疑着不动。朱黎君挥了挥拳头:“难不成真要我揍你,还不快去!”堂倌忙用一只笼子装小菜。朱黎君将些许碎银放在桌上问:“这些够不够?

堂倌一面点头,一面心想:“我跑了十年堂了,从没碰到过这样的客人,小气得要命!”周围的客人都用一种怪异的眼光盯着朱黎君。朱黎君窘得要命,大叫一声:“看什么有什么好看的,没见过帅哥啊?”于是拉着雪玲珑跑出了酒楼。雪玲珑心中过意不去:“朱公子,我刚才只是随便说说你何必当真呢!”朱黎君摇头道:“钱是要省点,此乃传统美德嘛!”说完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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