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小亦默默的沿着回家的路走着。一路上,‘破晓晨光’四个字不断的在他脑海中萦绕,挥之不去。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小镇人会如此惧怕提起这四个字,看上去好像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不知不觉间,风小亦来到了家门口。风小亦的家座落在小镇最靠边上,是一座式样很奇特的小楼。只不过,门头上高悬着四个丑陋的大字:医行天下。

一股浓浓的煎熬草药的味道从门缝中传说,风小亦知道,爷爷又在忙着炼丹了!

风小亦的爷爷是个中医,也是小镇上唯一的医生。在风小亦的眼中,爷爷是慈祥的老人,蹩脚的医生。小镇人身体出奇的健康,很少会出现什么大病,所以,凭着爷爷那手二半吊子的医术,还能应付过来。但有一次,风小亦亲眼看到一名进去时还喘着气的病人在出来时已经变成了一具尸体,跟着爷爷学习医术,风小亦也懂得一些,那个病人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大碍,而爷爷居然把对方医死……

这也就是在小镇,如果到了外面,不知道会变成多大事情。

他推开虚掩的房门,走进屋中高声叫道:“爷爷,我回来了!”

没有人回答。

“爷爷,我回来了……”

轰!

没等风小亦话音落下,突然间从里屋发出一声巨响。一股浓烟,带着刺鼻的草药味道冲入他的鼻中,风小亦连忙向里屋走去,却见从浓雾中一个人影晃动,眨眼间便扑到了他的面前。

“爷爷-!”风小亦惊叫一声,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个胡须被烧去一半,满脸灰尘,看上去狼狈不堪的老人。

老人的眼中闪烁着晶亮的光芒,红润的面孔更透出矍铄的精神。

“小亦,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不是和你说过很多次,爷爷在炼丹,你回来就回来,不要大呼小叫!”

“爷爷,你没事吧!”

“废话,你爷爷我天下第一神医,怎么可能有事!”

“第一蹩脚神医吧!”

“臭小子,你找死……”

祖孙两人嘻嘻哈哈的一番对话之后,风小亦急急忙忙的跑进了里屋。果然,放在屋中正中央的那座不知道是来自什么地方的铜鼎,正朝外释放着令人窒息的黑烟,烟雾里夹杂着浓浓的恶臭气息,让风小亦险些一头栽倒。这铜鼎很奇怪,并没有看到柴火,但铜鼎底部却被烧得通红,如同一方透明的红玉。

“爷爷,不是告诉过你不要鼓捣这种事情了吗?”风小亦连忙拉起窗帘,打开窗子,不满的吼道。

他实在是不明白,爷爷总是弄出来一堆不知道什么名字的草药,然后说要练什么丹。天晓得一把年龄的做这种事情是干什么,反正每次弄得家里好像着火一样,那股恶臭味道几天都消散不去。

“还不是因为你,人家好好的炼丹,你跑回家大呼小叫,吓了人家一大跳……”

“好了,好了,不要说了!”风小亦听着爷爷捏着那种特有的嗲的让人鸡皮疙瘩乱掉的语调说话,全身的汗毛都乍立起来。

老顽童,老顽童,真是一点不假。一大把年龄的人了,非要看什么电视剧。看电视剧也就算了,那么多发人深省的优秀电视剧不看,却要看什么台湾电视剧。特别是前些日子一个叫做什么瑶的写的一个什么格格被拍成了连续剧,老人家看着鼻涕一把泪一把,还磨着风小亦的班主任,也就是那位小周老师找来了一张那个风小亦已经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反正眼睛特别大的演员的海报,贴在床头的墙上。

这两天更好,连说话都串了味,风小亦对自己的爷爷,除了佩服,就只有两个字可以形容:还是佩服!祖孙两人七手八脚的把屋子收拾后干净,已经是傍晚时分。

晚饭的时候,风小亦试图询问爷爷关於破晓晨光的事情,但是就当他要开口的时候,房门却突然敲响。

风小亦起身开门,发现来得是那位叫做老鹰的中年男子。他一句话也没有说,阴沉着脸问道:“小亦,老神仙在不在?”

风小亦始终不明白为什么小镇人会称呼他的爷爷叫做老神仙,在他的记忆力,就算他的爷爷是小镇里唯一的医生,但是却似乎和老神仙这三个字扯不上半点关系。他点点头,带着老鹰走进了饭厅。

爷爷正在吃饭,看到老鹰进来,也不多说,放下饭碗起身对风小亦道:“小亦,你出去玩儿吧!”

“拜托,现在已经是七点了,爷爷,你让我去什么地方?”风小亦苦着脸说道。

“我不管你去什么地方,反正晚上十二点之前,不许回来,听明白没有?”爷爷的语气有些严厉,风小亦有心反抗,但是当他和爷爷的目光相触的刹那,竟发现爷爷的眼眸里闪烁着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光采。不想忤逆爷爷的意思,风小亦顺从了,他乖乖的站起身,转身朝着屋外走去。

“小亦,天冷,记得穿件外套!”

“知道了!”风小亦嘟嘟囔囔的走出了房门,一边走还在心里一边念叨着:明知道外面冷,还要把我朝外面赶,什么意思嘛!

天已经夜了,小镇比不得都市,没有什么华丽的路灯,忽暗忽明的昏暗灯光,将小镇笼罩起来,远远看去,鬼气森森,让人感到一种难以形容的诡异。街道上已经不见行人,小镇人习惯早睡,所以早早的便都回家,闭门关窗,再也不露踪迹。

风小亦一个人走在小镇的街道上,脚步踩着青石铺成的道路,发出沉闷的声响。现在才刚过七点,到夜里十二点还有五个小时,漫漫长夜,如何打发?生活快十五年,风小亦从来没有见过爷爷流露出今天这样的神情,看上去可怕极了,更让他感到无法抗拒。老鹰找爷爷,一定是为了白天在茶馆的那句话,破晓晨光!到底是什么狗屁意思?

风小亦越想越觉得心烦意乱,越想心里那股子邪火也就越旺。他突然发足狂奔,沿着小镇的长街飞跑起来,速度越来越快,到了最后,如同在长街上划过一道闪电,眨眼的工夫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小镇上的孩子脚力都不差,而风小亦更是从小跟着爷爷在山里面采药,更是练出了一双翻山越岭,如履平地一样的好脚力。

以前,每当风小亦感到难受的时候,就会跑进大山,跑他个来回,等汗水蒸发的差不多,心里的烦闷也就自然消失不见。可是这一次却好像没有用处,他越跑就越觉得心头有一团火在烧着,烧得那个郁闷,烧得让他的全身好像都被这团火笼罩。终于,他在山里一座被废弃的道观前停下脚步,看着夜色中巍峨的道观,闭上眼睛,默然不动。他的呼吸很奇特,或者说如同没有呼吸一样。

身体内一股清流缓缓的流转着,风小亦的精神渐渐进入了一种空灵寂静的状态。这是他自己发明的一种方法。从很小的时候,风小亦就跟着爷爷学习中医知识,不但熟记《药典》里上万种草药的模样,而且还通读了爷爷房中秘藏的各种书籍。

根据书籍里的知识,风小亦配合家里悬挂在厅堂里的人体经络图,研究出了一种奇异的呼吸术。这种呼吸方法并没有太大的用处,但是却可以让风小亦保持冷静的头脑,趋散心中的烦闷。

现在,他正在用这种方法呼吸,并且在山中灵气的引导下,进入了一种神奇的瞑想状态。

山里的风很大,但是吹在风小亦的身上时,却是那样的轻柔。风的心,风的呼唤,风的自由……风小亦在恍惚中似乎听到了很多,但是却又无法将那种感觉捕捉。

在佛家来讲,风小亦此刻的状态叫做禅定,在道门而言,又叫做通玄。不过,不论是禅定还是通玄,都是难得一见的情况,许多佛门中人,亦或是道门中毕生追求的,就是这一种刹那间的领悟。风小亦并不知道他是处於一种何等神奇的状态,他只是想聆听,聆听风的歌唱。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月亮升起,又落下,而后一轮红日自天边沸腾,恰如一个巨大的火球,高悬在空中。阳光照射在风小亦身上,他感觉暖洋洋的,很舒服。风依旧轻柔的在他身上拂过,而他却好像是为了要换一个更舒服的姿势,身体轻轻的动了一下。但也就是这刹那间的一动,风小亦突然发出了一声如同猛虎一般的吼叫,身体骤然发生诡异的变化。一层斑斓的毛发在他的脸上若隐若现,色泽雪白,闪烁荧光。他的眼睛,闪烁出一股冷厉的光芒,无情、冷酷,一时间很难找到一个词语来形容出他那双蕴涵着许多含意的眸子。只见他身体轻伏地面,闪电一般窜了出去,双手竟变成了如同虎爪一般的模样,恶狠狠的扣在身前的一块巨石之上。

一阵迸裂声响。五六人高的山石,被风小亦一击之下,产生出一道道裂纹。

裂痕如同蜿蜒的小蛇,悄然蔓延开来,转眼的功夫遍布整个石头,一阵风拂过,山石轰的一声倒塌,变成一地散落的碎石。

巨响声让风小亦骤然清醒过来。睁开眼时,他看到爷爷正一脸慌乱神情看着他,在爷爷的身边,木头叔,水阿婆,也怔怔的看着他,眼中都流露出一种担忧之色。

“爷爷,你怎么……”风小亦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住。他这才发现,此刻竟然已经天光大亮,在不知不觉之间,他竟然在山里呆了整整一夜。

“回去吧!”爷爷用一种漠然的语气低声道了一句,然后转身沿着崎岖的山路朝着山外的小镇走去。木头叔和水阿婆紧跟在爷爷身后。

“小亦,我们回去吧!”木头叔走了两步,扭头对风小亦道。

风小亦点点头,一头雾水的看了看身边的一堆碎石,而后快步跟着三人离去。

三人离去后不久,道观外突然凭空幻现出一道曼妙身影,一个身穿火红色皮衣,乍一看如同一团燃烧火焰的妙龄女子,在碎石堆前停下。

她蹲下身子,捡起一块碎石,那双如同秋波一般美妙的眼睛微闭,手心处一团紫色光芒笼罩起碎石,片刻后嘴角逸出了一抹奇异的笑容。

“原来虎神丹真的是在这里……”说着,她将手中的碎石握住,看着风小亦祖孙消失的方向,喃喃自语道:“元缘老儿,就算是你把虎王藏的再严密,一样逃不出我们的手心!”好听的声音尚在空气中回荡,女人的身形却已经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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