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年8月
齐铭青春是个谜,如同我的理想一样,理想迷失了,我不知道它在什么鬼地方没完没了地游荡到天光,固执地不肯回来。

几天之后我从提款机里提出很厚的一叠钱。当机器哗哗地喷出粉红色钞票的时候我站在那里面无表情。我想我妈妈发现卡中少掉一笔钱后应该是在微笑吧,因为她骄傲的儿子还是不能摆脱她给予他的金钱。也许就像我妈说的那样,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钱不能办到的事情。

我用那些钱买可乐,买酒,买烟给C他们,将那些钱挥霍在午夜躁动的酒吧中,挥霍在各种摇滚CD上,挥霍在一条看不见开始也看不见结束的路上。那条路似乎是我们的青春,又似乎不是,因为太黑暗,看不清楚。

在一家叫“地震”的迪厅中,有个女孩子打歌打得很好听,每次听到她打碟我就会觉得自己一次又一次地爆炸,不断往更高的地方升腾,最终如烟雾散去没有痕迹。有一次我去问她,我说你叫什么名字,她抬起头目光很模糊地望着我说,我叫雅典娜,我看见漂亮的男孩子就想要和他接吻。说完她将头靠过来,开始吻我。当她的舌头接触到我的牙齿的时候我突然推开了她,她望着我笑,一边笑一边说,怎么,你是有女朋友还是没有接过吻的小处男啊?

我踉跄地冲进洗手间开始呕吐,酒喝多了,我的胃一直灼热地疼。我吐了一次又一次,一边吐一边哭,因为我想岚晓了,我不知道她现在有没有睡,有没有在等我的电话。

用冷水洗脸,可是眼泪还是止不住,自来水顺着我的脸流下去,我越哭越难过。我从破旧的挎包中找出2B的铅笔和纸,我要给岚晓写信。当铅笔在白色的之上划过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了学校的那面白色的墙,我想现在它一定很寂寞,因为很长时间都没有人去看它了。

“岚晓,我很好,你不用担心。我这几天都在唱卡拉OK,他们说我唱歌很好听。我开始发现我喜欢唱一些老歌,很老很老的歌。每次唱的时候我都好喜欢回忆。也许年轻的人是无论如何也不肯回忆的,喜欢回忆的人都已经老了,老得必须靠回忆来缅怀一些东西,来祭奠一些东西,埋葬一些东西。

“C他们唱歌好难听,可是有好几次听他们唱歌我都哭了。眼泪掉进酒杯里我都没有告诉他们。我不知道看着昏黄的灯,模糊的画面,听着笨拙的歌声,我怎么就突然被打动了,难过突然从喉咙深处那个看不见光的地方涌上来,堵得我好难过。

“有时候我们会去看电影,这几天我看了三次《TRAINSPOTTING》,猜火车,我觉得自己有时候好象里面的那些孩子,很无助也很仓皇。我忘记了他们的名字,但记住了他们的面容,他们没有年轻便迅速地老去了,他们站在年轻和衰老的河界上张望,长时间驻足,感伤自己竟然从来没有回肠荡气过。

“这几天你还过得好吗?很挂念,希望你快乐。你拿到北京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了吗?我听他们说北大的通知书很漂亮的。”

写完之后我发现自己竟然哭出了声音,我从来没有听见过自己长大了之后的哭声是什么样子,没想到这么沙哑难听。洗手间外面一直有人在催促我开门,我抬起头,用嘶哑的声音大声地骂:滚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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