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北变了。
即使已经住校,我很少回家,他的消息也辗转传来。

北北开始翘课。

北北开始抽烟。

北北开始不停的找人打架。

……

9岁的北北在少年的最后一年,轰轰烈烈的引来了他的叛逆期。

每一个人,都看出了北北很愤怒,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性子淡泊的他会突然变得这么激烈。

只有我知道,所以,这样的北北,我更加无颜面对。

……

一夕之间,我和北北好象疏远了很多。

我不再缠着他,他也没有到新校园找过我。

两条原本密密交加的长线,突然变成了平行线。

没有北北的日子,我的笑容也变的很沉黯。

北北,北北……一直好想好想对你说,对不起。

……

半年后,关于北北的消息更加触目心惊。

北北杀死了所有他心爱的鱼。

北北和他的姑姑一言不合,将她从楼梯上推了下来,害得他姑姑脚骨开裂被送进急诊室。

北北拒不道歉,第一次被他爸爸家法伺候,他闷声不吭的默默承受。

……

北北的学校也出了最后通牒,如果北北继续这样堕落下去,将被请退。

……

那一年的冬天,特别冷。

因为,在北北最艰难的日子,依依没有立场虚伪的陪在他身边。

……

寒假,我在学校赖到除夕才回家。

意外的,家里格外的冷清。

原来北北的父母和小荔都受不了家里的低气压,今年直接旅游过新年去了。

坐在北北的房间里,我一等再等。

北北的房间没有了那一尾尾五颜六色的鱼,诺大的双人床变成了单人床,很多家具都涣然一新,听说,都是被北北摔坏了。

整个房间比以前空荡了很多,一点人气也没有,看起来格外的寂寞。

我在他的房间里,走来走去,不断练习着,好久不见,我好想你。”

北北,想死我了。”

“哥,我们半年多没见了吧,为什么你都不到学校找我呢?”

“啊,北北,我想吃肯得基,反正今晚就我们两个人,我们一起出去吃吧,顺便看完烟火再回来!”

但是,为什么每个招呼,每句话,都这么别扭呢?

我挫败的直想大声呻吟。

镇定,镇定,童紫依!

过了今晚,你就十六岁了,没有什么可以难得到你……

……

勉力的镇定着、镇定着,直到一通电话将所有努力都粉碎。

“喂,我这里是xx公安局,沈易北是你的家人吧?他涉嫌斗殴,请过来局里保他吧。”

里抓着身份证,下了出租车,我整个人依然在颤抖。

北北,我的北北……

交了五千元押金,北北从羁押室里走了出来。

他看见我,显然愣了一下。

我们走在大街上,一前一后,彼此许久都没有说话。

“幸好哥以前告诉过我你的提款密码,要不,今天我只能在警局门口干着急了呢。”我努力着,笑着打破僵局。

北北没有说话。

“哥,你吃过没有?依依饿了呢。”好想,好想哭,我拼命的压抑着眼泪。

对不起,北北,如果知道崔若涵在你心里,比梦想更珍贵,那么、那么……

北北,对不起,我真的觉自己不知道何时,只想全心全意自私的占有你。

北北,原谅我……

“依依想吃什么?”他回身,平静的问,眼里没有那些大人们指责的暴戾。

我壮大了胆子,象以前一样勾住了他的手臂,撒娇着,“哥想吃什么,依依就吃什么。”

但是北北不再象以前一样,淡淡的笑。

他从我的怀里抽离了自己的手臂,平淡的脸,看起来那么疏离,“你想吃什么?我买给你。”

望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臂,我又想流眼泪,拼命的,拼命的压抑住。

“哥,我想吃热狗呢!”我指着街边的小贩,非常兴奋的说。

“好。”他点头,从口袋里翻出零钱,大踏步向小贩走去。

我注意到,北北原本永远整洁干净的衣服袖口,是灰蒙蒙的,北北递钞票的修长手指膝盖上,有干涸的血渍。

心,好沉,再也无法假装。

“哥,为什么要打架?”我没有接过他递过的热狗,喃喃的问。

心脏象被一条细细的铁丝勒着,两头都生疼着。

他一僵。

“哥,为什么要拿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

我真的错了,惩罚到的却是我最爱的北北。

热狗,从北北手里滑落。

第一次,我见到北北的眼瞳这么冰冷,好象要把自己深深的锁在无人的岛塔里。

不再相信别人,不再让人接近。

“哥!”我心慌了,想握住他的手。

却被他重重甩开。

“我不是你哥,你只是个捡来的孩子,所以,收起你虚假的关心,我不需要!”冰冷的话,从北北嘴里吐出。

第一次,北北对我说这么重的话。

仿佛,他决意把所有人从他的世界推开。

即使,依依有被打击到,也决不放弃。

“哥。”我不顾他的抗拒,执意握住他的手掌,向自己的眼敛抚去,“依依会难过!依依不知道哥生什么事情了,但是,依依的心,好痛。哥折磨自己的时候,就是在折磨依依啊。”

我的眼泪,叭答叭答,好象有自己的意识一样,滴滴滚落在他的手背。

这些眼泪烫伤了北北。

他望着我,眼里有着震惊,因为,他第一次,看见依依哭得这么伤心。

“你回去。”他冷冷的说。

原来,眼泪打动不了北北。

他转身离开时,我在笑,笑着自己的眼泪原来这么廉价。

北北的心,原来已经封锁,决心从此以后只有自己。

但是,我是谁?我是依依,诡计多端,一心只想霸住北北的依依。

我向着路边一点又一点后退,一咬唇,脚用力一拐,我摔出了人行道。

“吱——”刺耳的刹车声响彻心扉。

北北听到我的尖叫声回头,已经看到我被一辆度不是很快的轿车,撞到弹飞了二三米。

“依依!”北北再也无法冷漠,惊恐的向我跑来。

望着顺间肿得老高的脚裸,我苦笑,“哥,我没事。但是,怎么办,依依总是这么笨,离开哥总是不知道怎么照顾自己。”

“痛不痛?”他紧张的问。

我燎燎牙,扁扁嘴。

“看来哥要照顾依依了,没办法再出去惹事生非了。”

那年除夕,我扒住北北的脖子,终于成功扒住了北北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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