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章宫,刘宏和亲卫参军营的参谋们一起围绕着巨大的草原沙盘,讨论着鲜卑人可能的进攻路线,幽州送来的卢植奏章已经确认了宇文莫槐的死讯。
夜晚,刘宏翻着贾诩根据密谍司从北方送回来的情报整理出来的报告,眉头皱紧了,他没有想到檀石槐过去一年多里表面上按兵不动,暗地里却派人和宇文氏内不满宇文莫槐统治的几个贵族接触,直接利用他们除去了宇文莫槐,不费一兵一卒就让鲜卑结束了内乱,这份心机和手腕着实让人忌惮。

“文和,你觉得檀石槐会在今年动手吗?”刘宏放下手里的情报分析,看向了坐在下的贾诩问道,檀石槐比他想得更棘手。

“应该会。”贾诩看向了一旁巨大的沙盘,“檀石槐现在急于恢复他的威信,没有什么比打一场胜仗更好的办法了。”

刘宏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忽然看向贾诩道,“文和,你觉得朕以自己做饵,檀石槐会不会倾鲜卑之兵来杀了朕。”

“陛下!”饶是贾诩胆子再大。也不敢想象天子亲自出雁门关和檀石槐对阵这种事情。

“朕只是说说而已。”看着贾诩一脸惊恐,刘宏笑了笑,“你先退下吧!”

贾诩离开了大殿。可是他心里还是想着天子地话,他不觉得天子是在开玩笑,只是帝国历史上能亲自带兵打仗的除了高祖皇帝和光武皇帝以外,还没有第三人,即使是孝武皇帝也只是长于战略指挥。

半个月后,云中郡,羽林第十二军团驻地,段召开了军事会议。当部将和参谋都到齐后,他宣读了天子通过内阁省下达的诏书,让他们和羽林第十三军团一起在秋季前肃清长城一线所有地鲜卑部落。

田晏和夏育作为段的老部下当然知道这样的命令是最符合段嗜好进攻的性子,在他们这位主将眼中,面对游牧民族采取防御姿态,本身就处于下风,因为当你固定防线以后,就将主动权交给了对手,不知道对手会在何时何地起进攻,最后疲于奔命。失去胜机。

随同诏书一起到达的荀攸作为羽林第十二军团的参谋长也参加了这次军事会议,他奉命在第十二军团建立参谋制度,随他一起来的还有四百五十名细柳营成员。

沙盘前,段指着出云中之后的草原地形道,“全军出云中,延东线一路西进,一路上所遇鲜卑部落,不论老幼,尽数屠之。”段手里地指挥棍在沙盘上划出了一条呈月牙状的弯弧后落在了鲜卑西境三大人中置落罗的部落处道,“我们的目标是这里。”

经历过乌丸战役的荀攸已经不是以前那个还带着些仁慈的青年。他看向了杀气腾腾的段,然后指着他划出的行军路线道,“将军,从云中出击到此处。光直线距离就在一千四百里以上,以一个军团的兵力想要成功斩杀置落罗,似乎太过勉强了。”

“一千四百里很远吗?”段看着提出疑问的年青参谋长,目光变得冷冽无比,“以后不要说这种没用地废话。”

被段盯着,荀攸在一刹那间感觉到了一种彻骨的寒意和恐惧,让他想起了面前的男人是被称为杀神的帝国名将,自孝武皇帝以后。唯一能和霍去病相比的大将。两人都同样厌恶防守,而将进攻视为唯一的用兵手段。

军事会议后。荀攸一个人回到了军帐,说起来他算是明白为何在凉州,段之名能止小儿夜啼,这位帝国名将身上的杀气实在是过于浓烈,就算他只是被瞪了一眼,都觉得害怕。

拉出地图,荀攸在云中以外的草原上划出了一条直线,“一千四百里,一个军团的兵力,也许能办到也说不定。”自语间,荀攸考虑起具体的战术来,沿长城一线放牧地鲜卑部落并不少,若是军团直接出云中,就算见一个部落灭一个部落,也很难保证完全不泄漏风声。

想了半天以后,荀攸还是决定去找段,至少他觉得在大军完成整军出塞前,不妨让南匈奴出兵先行剿灭沿长城一带的鲜卑部落,以减轻大军暴露目标的可能。

片刻后,段的军帐内,听着荀攸这个参谋长地建议,段踱着步子道,“让南匈奴出兵,倒也不失为一条妙策,可是你觉得让南匈奴在夏季出兵,他们肯吗?”

“若是没有好处,让南匈奴出兵,他们自然不肯。”荀攸笑答,接着看向了段帐内胡几上的酒壶道,“将军应该知道,我们卖往南匈奴的酒有限额,如果我们用酒来换鲜卑人做奴隶,我想南匈奴一定不会拒绝。”

“你说得不错,这样你去单于王庭一趟,就说咱们拿酒换鲜卑人。”段倒也是当机立断,并州苦寒之地,烈酒也是军需品,如今他军中还有酒三千余坛,足够换上三万鲜卑奴隶。

“喏!”荀攸退出了军帐,自从军制改革以后,原护匈奴中郎将的军事职责转到了羽林第十二军团,对日薄西山的南匈奴来说,以目前第十二军团的实力,要给他们换个单于也不是什么难事,虽然说直接命令南匈奴出兵也可以。不过这样做得不偿失。

翌日,荀攸在一队人马地护送下,前往了单于庭。对于南匈奴人来说,帝国的军制改革他们并不是太了解,因此他们将荀攸一行人当成了护匈奴中郎将地部队,由于这几年帝国和南匈奴关系不错,因此荀攸他们很快就见到了单于。

屠特若尸逐就知道张奂被段调走地事情,对于段,他心里也是充满敬畏,如今南匈奴不比以前。他这个单于之位也是靠朝廷才能登上,因此对于帝国他倒是比起前几位单于要更忠诚一些。

“见过大单于!”荀攸以南匈奴的礼节向屠特若尸逐就行礼道,南匈奴地问题,在建章宫时,天子曾在大风的聚会里说过,当以政治手段为主,军事手段为辅,毕竟草原太大,谁也不能保证帝国现在消灭了南匈奴,乌丸。鲜卑,几十年后会不会有其他部落冒出来,在草原进行汉化和制衡才是正确的选择。

“荀将军不必多礼。”屠特若尸逐就开口道,语气颇为客气,他年青时曾在雒阳待过一阵子,一眼就看得出面前的荀攸是出自世家大族。

“在下此来,是想请单于出兵肃清长城一线的鲜卑部落。”见屠特若尸逐就问起自己的来意,荀攸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帐内一众南匈奴贵族地表情,他面前这位南匈奴单于倒是不太介意,不过其他南匈奴贵族似乎不太乐意。

“当然。我军也不会让单于和各位勇士白白出兵,我们决定用酒来换鲜卑奴隶,一坛酒换十个青壮奴隶,男女不限。”荀攸笑着说出了自己的条件。

听到荀攸说用酒来换奴隶。大帐里一众南匈奴贵族都是眼睛一亮,说起来帝国的各种奢侈品里面,他们最喜欢的就是那喝上一口,整个人都像是烧起来的烈酒,不过两年时间里,这满座的南匈奴贵族里,大半都成了酒鬼。

“荀将军,不知道朝廷要那些鲜卑奴隶做什么?”屠特若尸逐就朝荀攸问道。他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面前的青年似乎有什么事在瞒着自己。

“也不瞒大单于,天子有意拓宽通往并州的驰道。因此急需奴隶,而鲜卑人数次冒犯朝廷,自然要找他们了。”荀攸答道,他这个理由倒也不算欺骗屠特若尸逐就,幽并凉三州的新道路系统,太学已经在做规划了,不过和让地方豪强参与的大运河计划不同,这三个州地道路建设,将大幅度地使用奴隶。

“荀将军,不知道希望我们什么时候出兵。”屠特若尸逐就倒也没有怀疑,反正现在的这位天子的事情他也听人提过,似乎这位天子很热衷于建设,现在朝廷就在修建一条长达数千里的运河,修路也很正常。

“当然是越快越好。”荀攸朝一众已有些迫不及待的南匈奴贵族笑道,“对了,有件事得禀告大单于,烈酒酿制不易,这一次能拿来换奴隶的烈酒只有三千坛。”

听到有整整三千坛烈酒,整个帐子里的南匈奴贵族都是心思活络了起来,要知道他们以前买酒可都是用部落里的良马来换的,这一次不过是拿些鲜卑奴隶就能换到那么多酒,他们自然是准备摩拳擦掌,大干一场了。

等一众贵族离开后,屠特若尸逐就单独留下了荀攸,他不是过去那个毛头小伙,他当然知道眼前这位世家大族出身的年青将领有事瞒着他们。

“荀将军,我很想知道朝廷真正地意思,当然如果你不方便告诉我的话,也无妨。”屠特若尸逐就一脸真诚,说起来他这个单于倒是没有多少雄心壮志,对世事也看得通透,现在的南匈奴人哪还有半分草原雄鹰的样子,他也没多大地心愿,只希望朝廷不会对付南匈奴就行了。

“即使大单于不开口相询,我也会找机会和大单于通报的。”荀攸心念电转,决定还是不瞒着这位南匈奴单于,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南匈奴虽然衰败,可也好歹有四十多万部众,五万兵力,真把关系弄僵了也没意思。

“想必大单于也知道。宇文莫槐死了,而檀石槐野心勃勃,他迟早会和朝廷开战。天子已经下令,朝廷要主动兵征讨鲜卑。”荀攸一边说着,一边说出了他此行地目的。

屠特若尸逐就沉默下来,他明白荀攸话里的意思,檀石槐又回来了,这个鲜卑大王不是一个善主,到时他必然会再次像以前一样劫掠边郡,现在地朝廷不比以前。绝不会坐视不理,这场大仗很快就会打起来。

“荀将军,要不要我派兵相助。”屠特若尸逐就很快做出了选择,现在的大汉正在逐渐恢复实力,如今凉州平定,羌人已经在为大汉牧马,鲜卑人此战必败,现在正是他们南匈奴向朝廷示好地时候。

“多谢大单于好意,只是天子说过,以前朝廷对贵族征兵无度。如今不可再犯同样地错。”荀攸婉拒了,虽然南匈奴的主力部队战力不弱,可是其纪律性太差,不容易约束,以前是朝廷无兵可用,才抽调南匈奴骑兵,可是现在帝国地军队正在逐渐完善,绝不会出现过去那种窘况,因此倒是不必让南匈奴人插手进来。

“大单于若是有心相助朝廷的话,不妨此次多杀些鲜卑人。抓些奴隶与我们换酒换茶。”荀攸开口说道,他敢这样讲自然有他的依仗,若不是檀石槐此人太过让人忌惮,天子也不会现在就和鲜卑人开战。而是会用商贸来做武器。

“哦,这用鲜卑奴隶换酒换茶可以一直持续下去吗?”屠特若尸逐就有些诧异,他本以为此举不过是朝廷为了让各贵族同意兵才想出来地。

“当然。”荀攸笑了笑,“末将说过,天子要在并州修驰道,需要大批奴隶,这可不是搪塞之辞。”

屠特若尸逐就也不再多说什么,他心思老道。当然知道这用奴隶换酒。换茶,不过是朝廷用另外一种方式驱使南匈奴士兵去打仗。不过比起以前,朝廷这种方式倒是让人心甘情愿。

第二日,荀攸便带人回去了,南匈奴只是起到疑兵的作用,和屠特若尸逐就这位南匈奴单于交谈过后,他知道这位单于是个聪明人,断然不会将他们的事泄漏出去。

就在荀攸离去后不久,南匈奴各部便领着各自部落的勇士汇聚到了单于庭,说起来他们本就和鲜卑人有仇,若不是这些年南匈奴衰败了,他们还要主动去找鲜卑人的晦气,更何况这一次出兵也不是无利可图,朝廷不要战利品,反而跟他们用酒换鲜卑奴隶,若是酒不够,那就用茶叶,用其他东西换,一坛烈酒,只要十个鲜卑奴隶,而且不分男女,怎么说也是他们占便宜,这样的仗不去打,简直是傻子。

就在荀攸回到驻地三天后,聚集的三万南匈奴士兵分了六路,沿着长城外缘一线,大肆烧杀抢掠起来,不但是鲜卑人,就连一些不相干的部落也遭了殃。

羽林第十二军团驻地,段不断接到斥候从长城外送回的消息,倒是非常意外那些南匈奴竟然如此卖力,所过之处犹如蝗虫过境,凡是不属于南匈奴的部落,全都一一扫荡,老人小孩一个不留,第一批五千鲜卑青壮奴隶已经给他押过来了。

段当然不知道,就在这一批鲜卑奴隶送过来地同时,荀攸所写的奏章已经通过帝国的驿站系统,通过八百里加急送往了雒阳。

仅仅六天后,荀攸的奏章便经过内阁省送入了建章宫,刘宏看完这一道奏章后,立刻召集了枢密院的皇甫规,张奂,臧进宫。

“这是并州送来的。”刘宏让随侍的宦官将荀攸奏章的抄件给了皇甫规等人,然后让宫人奉上了贡茶。

一边喝着茶,一边看着奏章,皇甫规三人都是为段的计划所惊,说起来直接出云中,突袭置落罗,的确符合段一贯地用兵,可是草原毕竟不是段熟悉的凉州,就这么带着一万人马过去也着实冒险了点。

“陛下,这个荀攸倒是个不错的人材。”皇甫规看完奏章以后,笑着道,在他眼里,荀攸那条以利驱使南匈奴出兵的计策不但完善了段地计划,同时也暂缓了段的出兵,使得他的奏章能及时送到雒阳。

“这个段纪明,现在恐怕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张奂也笑了起来,南匈奴给他一口气送了五千奴隶过去,要是不安顿好,他是出不了兵的。

“朕觉得段的计划不错,不过照眼下的局势看,他怕是打不成这千里奔袭的一仗了。”刘宏也是笑了起来,荀攸不知不觉里就算计了段一把,让他的计划就此搁浅,不愧是谋主。

“你们说,这接下来该怎么办?”刘宏朝皇甫规三人问道,他虽然心里已经有了主意,不过还是想听听这三人地意见以作参考。

“陛下,臣以为,既然南匈奴如此卖力,不如让他们就这样继续侵扰鲜卑人,他们能抓多少奴隶,咱们就要多少。”皇甫规放下了手里地奏章道。

皇甫规的话音刚落下,张奂和臧也是点头同意,让刘宏不由暗道这三人果然老奸巨猾,段打仗虽然是好手,可是一牵扯到政治他就不行了,眼前这种局势正是把南匈奴给牵扯进来地好机会。对帝国来说,用茶叶和酒还有其他货物就能换取大批青壮奴隶,实在是很划算的买卖。

“按朕的意思,也这么办,若是鲜卑人兵,就让段去打,怎么说南匈奴也是我大汉的属国吗?”刘宏笑道,说起来他以前虽有过用茶酒布匹来换取草原青壮奴隶的想法,可是一直都没有付诸实施,没想到南匈奴倒是蛮热衷干这种行当,既然如此他就成全南匈奴,让他们做草原上最臭名昭著的奴隶贩子。

听着天子的话,皇甫规,张奂和臧三人也大笑了起来,心里面都是感慨不已,说起来天子现在才十九岁,可是行事手段却狠辣得紧,实在是大汉之福,鲜卑之祸!

半个时辰后,内阁省下了正式诏书前往并州,同时雒阳城内开始抽调大批茶叶和烈酒开始启程运往并州,随着一起的还有羽林第二军团,刘宏觉得不管是国家还是个人,信誉很要紧,既然南匈奴干劲十足,他没理由不鼓励一下,说起来南匈奴虽然不是鲜卑人对手,可是有帝国的帮忙,牵制鲜卑人还是办得到的。

当诏书送到并州羽林第十二军团驻地的时候,段正生着闷气,自从南匈奴人心急火燎地给他送来了一万鲜卑奴隶后,他就知道自己上了荀攸的当,这么多青壮奴隶,主力军团不在,就靠屯驻长城的边军,他如何放心出征,不过他又不能冲荀攸火,当初他的提议还是他自己通过的,要怪就只能怪这小子太狡猾。

看完诏书以后,段狠狠地瞪了一眼躲了自己半个月的荀攸,他是个好战的人,虽说这次不能主动出击,不过枢密院说得也不错,南匈奴人这种搞法,鲜卑人迟早动手,到时候还得他去收拾残局,现在的南匈奴也就打打顺风仗而已。

随着段的命令,荀攸再次去了南匈奴单于庭,而这一次他是正正经经跟南匈奴人谈奴隶买卖,依然是一坛烈酒十个青壮奴隶,然后年青貌美的女奴五个一坛烈酒,此外每过一千奴隶的交易,朝廷附送茶砖十斤,另外准许用南匈奴用马匹来换取铁器。

在荀攸带来的一揽子奴隶贸易计划刺激下,南匈奴各部的贵族们都是红了眼,更加拼命地大肆劫掠草原各个部落,而荀攸顺势还提出了另一件事,那就是如果他们吃了鲜卑人的亏,可以随时找帝**队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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