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凉的古道上,远远的传来阵阵咿咿呀呀的,车轮碾辗之声。蹄声得得,步履橐橐声中,一行车队缓缓的走来。
小车上插着一面三角小旗,迎风噗噜噜的作响。旗角卷动之际,朱砂勾勒出的旗子边如同跳动的火焰,月白的底子上,不时的闪现出一个黑色的郭字。这队人,正是自古镇出来的郭盛和逍遥一行。

昨夜虽是大醉而归,但对郭盛这般强壮的汉子来说,却是丝毫看不出什么影响。早早的便爬了起来,招呼众人,略进些早饭,便已是启程往成都府而返。

肖遥坐在枣红马上,放目四望。但见远处山峦重叠,横峰侧岭。空灵的湛蓝下,一片白雪皑皑。山腰处,却浮动着一团团氤氲的雾气,无声的流动着。雾拢烟罩之下,将那山、那林、那水渲染的奇幻迷离,便如同一副浓墨淡影的山水画卷。

这里的夜晚虽是干燥异常,早上的空气中,却是含着淡淡的湿气。古道两边林木深深,苍郁茂盛。与山顶处却是截然不同的景色。地上草叶承珠,野花含露,在日光的折射下,星星点点的晶莹着,如同上天不经意间洒下的一串宝石。

郭盛眼见他目迷神驰,若有所思,也不去扰他,只是在车队中忽前忽后的催促着。那郭小妹的车驾却是缓缓的靠在肖遥的马旁。

车上厢帘一搭,侍女绿衣探出臻,见肖遥痴呆的样子,不由的低低一笑。随即便出声叫道“肖学究,肖学究!”

肖遥一惊,转头看来。望着绿衣不知何事。绿衣笑道“咱们听说学究在那小镇上,大展才华,为那个什么长老点拨了一番,惹得好一通崇拜。这一路回嘉陵,还有一段距离,好不气闷。学究可能为我等小女子讲讲你大展神威的故事?便是我家姑娘也是甚想知晓的。”语中暗含揶揄,已是“咭”的笑了一声。想来定是早知其事,现在只不过是旅途寂寞,捉弄肖遥罢了。

车厢内郭小妹轻轻“啊”了一声,只见绿衣身子一缩,随即咯咯的笑了起来。想来定是里面小妹不依,伸手教训。

肖遥心中不忿,自己三番两次被这丫头调笑揶揄,却是将自己当做不知事的初哥儿了。想他后世,也是向以口舌便给著称的。只是乍来此世,一来不熟悉情况,不敢贸然开口。二来想及古时礼数森严,自己不甚了解下,唯恐唐突了别人,是以便一直少言低调。不想却被这丫头当做憨人来调笑了。

见她犹自笑的欢畅,眼珠一转,便对着绿衣假作憨笑道“其实我也是胡说八道一通,就是自己都不知道说的什么。谁知那老和尚真个儿就信了。想来若不是和他一般高明之人,很难猜到他的心思的。或许那老和尚,脑中缺根筋,说不定也是有的。”

绿衣闻听。不由瞪大了眼睛。不信道“哪有此事?我见那和尚好似甚有本事地模样。怎么就成你说地那般愚鲁了?更何况若他真个没本事。又怎得了那么多地人尊敬?还被人称作神仙?”

肖遥两手一摊。耸耸肩道“这个我却如何知道?或许也只有绿衣姐你。才能猜出来他地想法吧。”

绿衣一呆。道“为何我便能猜得出?”肖遥嘴角隐含着一丝狡黠。却是并不答言。车厢内传来一声低笑。却见绿衣被拉了进去。听地车厢内一阵低语。伴着阵阵压抑地笑声。随即便听绿衣惊呼一声。车帘一阵晃动。却是再不见出来。

肖遥得意一笑。知晓以郭小妹性情。便是绿衣不忿。也定不会再让她出来了。后面郭盛打马跟上。冲着肖遥悄悄一竖大拇指。亦是满面笑容。

车队粼粼而进。已是渐入群山之中。肖遥自昨晚得了秘笈。心情大好之余。才来之时地彷徨和离愁已是渐渐地淡了。后世那股洒脱不羁却是渐渐显了出来。方才几句话将绿衣饶了进去。便是这股性情作地结果。

郭盛向来拿那丫鬟无奈。今日见新认地兄弟得了上风。心中也是得意。两个互相挤眉弄眼。相对奸笑。并马笑谈之际。却见前方已是现出一片林子。

这古道自凤翔府出来,途经秦州、岷州、茂州而直入成都府。向来是四川往庆州两大主道之一。只是这条路虽是最近,但却要经过众多高山密林,一贯是山贼聚集最多之地。一般行商,若没有大队相随,便俱皆经兴元府、京兆府、延安府而行,虽是多绕远路,却也保得人货平安。

郭盛此行一来是货物已经出手,并无太多辎重;二来却也实是艺高人胆大,不耐烦回去时也多绕远路。这才选了这条路回返。

众人自小镇出来,一路行来,俱是安宁无事。虽见古道上渺无人迹,却也没有放在心上,正自说说笑笑间,已是慢慢近了那片林子。

便在离着尚有十丈远近时,忽然听的“呜”的一声锐啸,便见一道乌光自队前横过,“笃”的一声,已是深深的钉入道侧一株大树上,箭尾此时尚自嗡嗡抖颤,想见拉弓之人,臂力甚是强劲。

众人俱皆大惊,纷纷止步,仺琅琅声响中,已是纷纷擎出兵器。一时间刃光雪亮,耀目生寒。

便在此时,只听得一声号角响起,随即便见前面林中已是闪出一队人来。为一个汉子,手提一把九子连环砍山刀,刃宽背厚。锋口出隐透红光,却是一把多饮人血的凶器。随着步履之间,刀背上九子连环不断的叮当碰撞作响。

这人年约三十上下,身形高大。身着短打,自肩头至腰间,斜披着一张虎皮。深眉高目,面容枯槁。只是一双眸子却是幽幽的闪着精光。一蓬乱哄哄的短髯,绕腮而生。平添一股凶戾之气。

背后却跟着一个巨汉,足有九尺开外,膀大腰圆。满身兽皮裹身,便连那脚下也是用兽皮缠住,。手中兀自绰着一把大弓,肋下箭壶中,满布羽箭。想来方才那一箭,便是这人所射。此时环眼圆睁,满面兴奋之色。不停的扫视这边的车队,及至见了队中那辆车帘低垂的马车,眼中不由的露出狼般的光芒。整个人便如同一只凶兽。

后面却是跟着三四十号喽啰,正自纷纷将前路围住,大声鼓噪。肖遥尚是次见到这般阵仗,心中不由的猛跳,只是其中不单是紧张,隐隐的竟还有一丝兴奋夹在其中。

郭盛面色阴沉,并不看逍遥,只是望着对面贼人道“兄弟勿慌!这般毛贼自有为兄打。既然敢来撩拨于我,某便叫他们见识一下,我郭家大戟的厉害!”口中说着,两眼却是亮亮的,似是燃烧着炙热的火焰。身上气势陡升,战意昂扬。

取下那杆乌沉沉的大戟,叫众人看好车辆,将肖遥与郭小妹的车子围在中间。自己却是轻踢青花马,已是直窜而出。手中大戟一指对面,冷声喝道“何方毛贼,竟敢阻我去路?敢是嫌命长了不成?离去,某便万事不究,否则,定让尔等血溅五步。届时后悔莫及!”

对面那为汉子阴阴一笑,讥声道“小辈,你家爷爷乃是摩云岭一刀开山段横是也。今日既是遇上了,本当你自好好将财物奉上,咱家便额外开恩,放了你等一条生路就是。如今你却不知天高地厚,竟敢口出狂妄之言。嘿嘿,咱家却是留你不得了。”

说着,一晃手中九子连环刀,哗楞楞大响声中,已是提至胸前,口中喝道“小辈,受死吧。”话音方落,身子晃处,已是趋身急进,手中大刀搂头盖顶,带起一股恶风,直往郭盛坐下马腿斩去。

郭盛大怒,暴喝一声,大戟急前递,照着那大刀便是刺去。耳中只闻仺琅琅的一阵大响,那段横身形暴退。郭盛这边却也是马嘶连连,踏踏后退两步。这一招,二人竟是拼了个难分轩轾。

郭盛心中暗凛,不想这绿林之中,竟也有这般好手。两腿轻夹马腹,青花马急窜而进,手中大戟直劈,却是不再相让,抢先出手了。段横怒喝一声,摆刀架住,刀随身进。二人一个马上,一个马下,已是翻翻滚滚的战在了一处。

两边厢各自兵丁俱皆高呼助威,谩骂不休。肖遥早已下马立在一旁,此时看的目瞪口呆,实未想到古代打仗竟是这般模样。耳中听的双方兵丁互骂,花样百出,方言俚语层出不穷。明明伤不到对方分毫,却是依旧兴致勃然,心中不由暗笑。

正自好笑之际,耳边却忽的听到一声冷哼,“你也是个大男人,如何却和我们女儿家一般躲在后面?非是胆怯,不敢上前吧?”

肖遥扭头来看,那车帘已是打开。郭小妹正在绿衣的搀扶下,秀目望着前面打成一团的身影。面色苍白,黛眉微蹙,明眸中已是一片担忧之色。那绿衣却正自气鼓鼓的瞪着自己,想来定是仍自不忿方才自己的捉弄,此刻便忍不住冷言讥讽。

肖遥却似没有听到一般,仍旧遥遥看着前面,只是口中却轻轻的道“真个是不懂事的丫头,自己少爷正在前边跟人家拼命,不去关心,却仍在这斤斤于口舌之利,唉,真是不可救药了。”

绿衣闻听大怒,俏脸通红,正要反唇相讥,却见肖遥猛地“啊”了一声,随即身子便向前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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