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人聘聘婷婷而来,身上裙裾飘动。肖遥抬头看时,却是不由的一愣。两个女子,旁边相扶的那个正是平日常见的侍女绿衣。前面一个女子,身形不过一米六,窈窕而婉约。
上身淡粉色的交领襦袄,飞金线走银边,绣着百花图案。白皙如玉般的脖颈下,露出一抹绯红。下身及地的朱红罗裙,飘飘垂下,莲步轻移间,露出一点鹅黄绣花鞋。鞋面上尚自缀着一朵绿绒球,颤巍巍的一闪即逝。

外罩一件如同白雾般的丝质羽裳,随风吹拂之下,若一朵青莲花摇曳。头上梳着双丫,一张粉致莹然的鹅蛋脸,白皙晶莹,浮着淡淡的晕红。翠眉如黛,俏俏的如湛蓝夜空中的一弯新月。一双丹凤眼,如同两颗水晶葡萄,波光潋滟。长长的睫毛忽闪着,稍抬即垂,似惊慌的小兔。琼鼻翘挺,小嘴一点丹朱,弧犀微现。

此时在侍女绿衣的扶持下,刚刚跨过拱门。莲步轻移间,头上的金步摇所垂的珠翠,轻摆相击,身上所系白玉双佩碰撞有声、玎珰作响。及至抬头猛然看到郭盛与肖遥站在前面,不由的素手轻掩小口,微微一惊。

眼光在逍遥身上一转,明眸中瞬间掠过一道异彩,待见肖遥正自双目炯炯的看着自己,不由的心儿一颤,惶忙眼帘低垂,脸颊上瞬即便如一块红磨滴入了水中,湮匀成一片。便连那素白的纤手,似也是涂了一层胭脂。

丫鬟绿衣向着二人一福,对郭盛道“见过大郎和肖学究。姑娘一路在车中待得气闷,想要到院中散一下呢。”说着,乌溜溜的眼珠骨碌碌的一转,对着肖遥道“肖学究穿上咱汉家衣裳,可是真俊。”口中说着,已是一手掩口,满面笑容。

肖遥尚是次被女子调笑,不由的面颊一红,张张嘴待要说点什么,却又尴尬的闭上,只是伸手摸摸自己鼻子,惭惭的不答。

耳中听的那个轻柔的声音,低低的响起,“绿衣,你又来混闹。哪有女孩儿家这般说话的,恁的羞死人了。”正是郭小妹以袖掩着飞红的俏面,低低的向着自己的丫鬟埋怨。

那声音原本极低,只是肖遥却是耳目甚聪,便是不想听也不得。只得微微转头,向着一边。心中却觉的这个女子,生的真是好看。更加那副娇柔温婉的神态,直教人忍不住的心生怜惜。

他于后世见过无数所谓美女,只是却浑然没有这般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清纯。便只这一点,就要他心中对这个郭小妹给出了不少的分数。

郭盛听着绿衣的说话,亦是心中暗乐,只是见肖遥甚是尴尬,便假意瞪了她一眼,喝道“休要无礼。”

这绿衣生地很是秀美。自幼便只跟着郭小妹。郭小妹对她甚是疼爱。虽名为丫鬟。实则情如姐妹。加上郭家向来对下人宽容。绿衣自是对郭盛并不惧怕。

闻听郭盛呵斥。不由翻了翻白眼。琼鼻一蹙。脆声道“凶什么凶。姑娘要游园。你们两个大男人家却在这杵着作甚?难不成还要留下来陪我们不成?”小丫头唧唧咯咯。牙尖嘴利。郭盛登时败下阵来。

郭小妹听她说话愈加放肆。不由地大窘。轻轻顿足道“绿衣。你……你都说了些什么。哎呀。我先回房了。”说着。已是裙摆急动。惶惶地向后走去。行走之间。娇躯竟是微有些颤抖。那绿衣一惊。顾不得再和郭盛、肖遥二人说话。在后面急急地追去。口中兀自叫道“姑娘。姑娘你慢点。当心摔着……”

那姑娘却只顾奔走。并不停留。瞬即身影隐没在围墙后面。远远地一阵语声传来。似是那郭小妹正在埋怨。接着便是绿衣咯咯地笑声响着。渐渐远去。

郭盛苦笑着摇头。对肖遥无奈地道“学究莫要取笑。这丫头乃是小妹地贴身婢女。自幼得小妹疼爱。便少有些管束。只是人却是不坏地。”

肖遥双颊微赫。点头道“小弟省地。”郭盛哈哈一笑道“不过这绿衣倒是什么都敢说。哈!”

肖遥见他满面笑意,不由气道“郭兄,咱能不说这个吗?”郭盛一鄂,却又忍不住大笑,却是一边笑一边道“好好,咱不说,走,你我且去前面用些个酒饭。这一路行来,尽吃些个干粮,却是难熬的紧。”说着,已是拉着肖遥往外行去。

二人到了前面,张盛早在那瞅着,急忙上前招呼,张罗了几个招牌菜上桌,这才告辞下去。

郭盛搬起探子,就那碗中斟满,随即端起大碗道“学究博学多才,竟还写的一笔好字,今某能与学究相交,心中很是欢喜。这碗酒,某便敬学究了。”说着,已是仰脖饮盛。

肖遥蹙眉,道“郭兄过奖了。小弟只不过凑巧知道些事情罢了,当不得郭兄盛赞。只是郭兄能不能不喊我学究啊,小弟听着实是有些别扭。若是郭兄不嫌弃,直接称呼小弟名字或是称一声兄弟就好。”

郭盛一愣,旋即大喜,大声道“好,没想到兄弟如此爽快。成,自今个起,咱们就是兄弟。来,喝上一碗。”说着,已是又斟满了海碗。

肖遥大汗,心说若不是自己偶然得了那个奇怪的能力,便是刚才那一碗,自己就猫桌子底下了。眼见郭盛已是端碗看着,微微一笑,也是端起大碗,相互一碰,便仰脖喝下。

郭盛见肖遥如此海量,大是兴奋。两人杯来盏往,一通好喝,直直到了深夜时分,方才停下。眼见郭盛已是醉眼迷离,肖遥却仍是神采奕奕,毫无所觉。苦笑间,起身扶着郭盛,将他送回房中。郭盛已是呼呼睡去。

站在院中,仰望着湛蓝的夜空。满天的银星闪烁,如同一块宝石溅碎,分撒在墨兰的玉盘中,透着一丝神秘。天空中没有一丁点儿雾气,清纯明净,星星点点的晶莹,在微凉的夜风吹拂下,轻轻的颤着,便如同可随手而撷。

耳中听的外间僧侣的报时,已是天交一更了。想及老和尚的相约,心中不由的期待起来。转身轻轻走出小院,叫店伙打开店门,径自慢悠悠的往昭德寺方向踱去。那店伙虽是奇怪,却不敢多话。知道这位公子实是个了不得的人物,眼见他往昭德寺而去,心下更是敬服。也不敢回去睡了,只在柜上寻个所在,微微靠着打盹儿。生怕肖遥回来无人应门,有所怠慢。

肖遥安步当车,呼吸着高原上相对稀薄的空气,胸中却是毫无气闷的感觉。只觉清凉怡人,耳畔远远传来寺庙内的木鱼敲击声,在这寂静的夜空下,梆梆的回响着,却自带一股奇特的音律。使人闻之,不由浊气尽消,身心俱皆变得空灵起来。

鼻中嗅着空中隐约的檀香之气,一路贪看夜景。不觉中,已是到了昭德寺门口。眼见那古刹大门紧闭,不由的微微一窒。暗道自己糊涂,日间却是忘了问如何进门了。

站在门口,正自踌躇,是不是要也来个月下敲门时,却见那大门微晃,随即便开了一个小缝,探出一个光光的头颅。一个十二三岁的小沙弥,正自惊疑不定的看着自己。

待到见肖遥向自己微笑颔,连忙将门开的大些,自己合什施礼,口宣佛号道“阿弥陀佛,敢问施主可是日间帮师祖解惑之人吗?”

肖遥轻轻颔,已是还礼道“正是小可。不知德堪长老可是在此?在下却是应约而来,若是长老尚未休息,还请小师父代为通传一声。”

小和尚听的果是肖遥,脸上现出一抹好奇,嘴上却是欢喜的道“果然是肖施主,祖师说您应是二更才来,不想施主却是早已到了。他老人家正在等您,请施主这就随小僧来吧。”说着,已是将门又打开一些,侧身请柳飞进去。

肖遥颔,谢过那小和尚。这才随着小和尚一路往后行去。绕过天井,但见木雕壁画,精美绝伦,空气中飘散着酥油的香气,正是东侧各家供奉的酥油灯长明。

过了那座四层大殿,顺着一条小径直往后走,沿路却是种了许多柳树,间或几棵松柏婆娑着枝叶,虬枝舒展,月影下一片静谧气息。

那小和尚打从进了寺里,便不再说话,只是偶尔伸手缓引一下。肖遥见他年纪虽小,但此刻却是宝相庄严,一片严肃。心中亦是不觉的肃穆起来。二人一路无声的走着,直到一个松竹掩映的小院前,小和尚才示意肖遥停下,自己则上前轻轻叩门。

这里却是一座茅屋,与前面的金碧辉煌截然不同,少了一份厚重庄严,却多了一份飘逸淡然。小和尚叩门声才起,便见那门扉无声而开,随即德堪长老的声音响起“可是小檀越到了,快快请进。老僧已等候多时了。”

肖遥闻声回话道“正是学生,特前来聆听长老教诲。”说着已是跨步而入。身后小和尚待得肖遥进去后,这才轻轻将门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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