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九点多才到家的,写到现在才写好,更晚了,实在>o
曹京一去御史台便参了古钦一折,此事必是经他授意所为。其时王奇一案正要开审,古钦告病在府正好避开了朝中的那些是是非非,否则那些东党骄臣们必会趁机将古钦拉了去做靠山。

他揽着她,沉默良久才道:“方怀、张仞、汪义问三人亲附古钦多年,今日一连遭我排贬,朝臣们必会以为古钦已不为我所重。朝中小人亦多,闻风而动、落井下石之事屡见不鲜,倘是今日不当众封赠古钦,只怕明日便要滋生事端。古钦一生为国为朝,不可没了好结果。”

她想了想,道:“陛下考虑如此周详,不知古相心中会否感激陛下恩怀。”

他嘴角轻扬,又侧过头亲了亲她。

她爱极了他的,每一次看见都会怔望良久,此时被他一亲,思绪蓦地一飘,搂着他的手也不由一颤。

他任由她这样一直傻傻:盯着看,目光点过她的眼眉鼻唇,见她一脸熏然的样子,忍不住低头凑去她耳旁,“再这样看下去,我可就顾不得你的病了。”

她一下子回神,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眼半天,才轻轻道:“陛下每次一笑,就像是要把臣的魂魄都吸走了。”

他懒懒地靠着她的床枕,大着她的长,眸子浅阖,脸色懈然,“当初在宝和殿小传胪时,你脸皮可没这么薄。”

她小声道:“当时臣以为陛是刻意讽刺臣。臣心里不平。”

他又是低浅笑有说话。

她在他怀里偎了许。突然抬头看他:“方怀、张仞二位学士当初举荐臣入门下省。如今却因臣而被贬。想必心中要把臣恨死了。”

他睁眼。眉间微皱。

她又道:“当初臣去求廖大人让薛大人在王奇一案上助臣一臂之力。而今薛大人中丞之位尽失。只怕连廖大人亦会怨臣。”她顿了下头在他颈窝里。“陛下雷霆手段。不过半日地功夫|挤老臣。贬斥微臣。更令臣在朝中众人们眼中愈翻不得身。”

他脸色有些僵。问道:“……你可会后悔?”

她往他怀里缩了缩,淡淡道:“是后悔不该做这些遭人唾骂之事还是后悔不该爱上心术难测的陛下?”

他感觉到她的唇息暖而浅地吹上他的颈侧,心底蓦动。

她不待他答忽而道:“陛下……能不能再把臣抱得紧些?”

他慢慢地拥紧她,紧些紧些,紧得直像是要将她按入自己的骨血之中一般,压得胸肋处都在隐隐作痛。

她满足地轻叹“臣不后悔。”停了停,又道:“无论何事都不后悔论多久都不后悔。”

他顿觉呼吸涩难。

怀里的这个女子,是要爱他爱到有多深有多重能一次又一次、一遍又一遍地对他说出这些话。

这世间除了她,他又如何能再找到一个这样不计荣辱不计回报、一心一意倾情以对的女子。

十年前的那个孩童不过是他手中留命千人之一,可十年后的这个女子分明是他心底再也抹不去的一点朱印。

他闭了闭眼,掌心下的身子柔软而温热。她的美好只有他能懂得,而他又是何其幸运,能够被她一心一念地爱了这么久。

良久,他才低声,一字一句道:“……我亦不会让你后悔。”

她没吭声,也没动,好像已是睡着了。

他等了等,才唤她:“孟廷辉。”

她含糊地应了声,膝盖一屈,勾上了他的腿,一副舒服的模样。

他抬手摸了摸她的脸,试图唤醒她,声音有些迟疑:“出宫之前诏御医问话,刘德刚说你是进食有误。”

她眼皮微动,半晌抬眸瞅他,轻声道:“……昨日里,之前那个曾于登闻鼓院进状的县百姓来府求见我,顺路带了些自家小食说是要谢我,百姓淳朴,盛情难却,我便吃了。”

他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声音亦凉:“你知道他那吃食里没问题?如何能随便乱吃这些不认识的人送来的东西!”

她拧眉,“想来是因路远天热才出了问题,臣不比陛下龙体尊贵,如何不能随便吃东西?

他捏住她的下巴,盯住她:“去年骑射大典之上,你被马摔得还不够惨?安知眼下朝中没人想再害你?”

她一哽,半天才蹙眉道:“原来陛下也已知道那事儿了。”

他冷眼睨她,脸色愈不豫,“怎么,你还指望能一直瞒着我不成?魏明先实属犯上逆臣,之前只将他贬官逐回原籍丁忧守制,实是便宜他了。你明知此事却不报与我知,是不知其间利害?”

她默默垂眼,腆着脸凑过去亲了亲他的嘴角,又埋头在他胸前轻轻蹭了下,小声道:“陛下,臣还病着呢……”

他的身子一僵,不想她又耍起“无赖”来,可她这模样却令他心中有火也不出,当下一把将她的头按在自己胸口处,不让她再乱动。

夏夜湿热,这一榻间更是暖意蒸人。

她便乖乖地窝着不再动,眼浅息,半睡半醒间,又小声呢喃道:“……陛下既已来探视过臣,还不快些回宫?”

他不语,只伸手一扯轻纱帐子。

那帐子飘然而落,隔了床里床外,漏光,其上碎花点点晃动。

没过多久她就睡熟,脸色纯有如不谙世事的孩童,身子柔软地契进他的怀中,贴着他的心,紧不可分。

他望着她的睡颜,轻轻地搭在他肩头的手拉下来,握在掌心里,久久不放。

院外灯烛之犹盛,却无人敢叩门来扰。

夏草长细,小虫鸣嘈,色当空,稀星藏目……

一室独静安怡。

新帝登基的头一夜,是在孟府里过的。

此事只有皇上身边的几个近侍及孟府下人知晓,却没有一个人敢说传出去。宫里的人虽知皇上出宫未还,可不知究竟是留在哪里过的夜。朝中众臣虽闻声起疑,却因畏于登基之日新帝余威而不敢堂然在廷问之。此事便这般不了了之,无人再提。

一月后,太上皇帝、平王起驾出京,往归西都遂阳旧都。

新帝下诏,拨京畿禁军二千随驾护行,又命宫中内诸司分遣能吏随太上皇帝、平王归旧宫祇候。

又半月,有旨大赦天下,诸路赋税减半,称诏开恩科,取各路孝义之辈入京对学,能者可入朝为官。

新君新政,举国为庆,就在这一片时繁景盛的时候,北面突然传来了一道令京中朝堂为之陡震的消息。

入夜未久,直史馆的灯烛仍然亮着。

孟廷辉正在收墨合书,却忽然听见外面响起一阵慌乱的脚步声,当下蹙眉,不解禁中慎地怎会有人在夜里随意跑动,便搁下手中的东西,快步走出门。

一出门,正撞见一个久随皇上的小黄门飞快地往皇城北阙门方向跑去,见了她也只是快揖了个礼,连“孟大人”都没叫,便急火火地继续沿廊快跑而去。

孟廷辉眉蹙愈紧,在后叫他:“岳公公留步!”待那人回头,才上前问道:“怎的这么慌张,可是皇上出了何事?”

那姓岳的小黄门抹了一把汗,摇头道:“皇上安好!咱家这是奉旨去请二府诸位宰执、枢密使入宫!”

她听见“皇上安好”,本是松了口气,可一听后面那话,心又提了起来,忙问道:“都已入夜,何事如此紧急,竟要诏二府重臣同时入宫?”

小黄门左右一张望,见没旁人,便凑过来道:“这话本不该随便乱说,可咱家对孟大人也不敢有所隐瞒——是潮安北路的柳旗大营哗变了!”

孟廷辉闻言大惊,促愣少许,才颤声道:“怎会突然这样?”转眸一想,又道:“便是如此,也当明日一早在早朝上当众廷议,此时诏两府重臣入宫,岂非徒让人心生惶恐!”

小黄门闭唇半晌,眼神一溜儿望向远处,以细不可闻的声音道:“柳旗大营哗变,青州知州沈大人奉潮安北路安抚使董义成之令前往招抚,却被乱军扣了不放,至今生死不闻!”

她听清,腿脚蓦地一软,险些没站住。

一营禁军将士哗变已是惊天大事,岂料乱军竟能胆大如此,敢将一州知州扣了不放,且那知州又是皇上最亲之臣!

她嘴唇抖,冷定半晌,才又问:“皇上眼下人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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