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早上,洪涛说五斗米教兴平治有个使者要过来拜访,进行友好交流,并叫周全准备接待,不可怠慢了。
五斗米教内的事务洪涛他们一向没叫周全插手,周全也赖得过问,所以他根本不知五斗米教有几个治,事实上各治之间一向没有往来,怎么突然来了个使者?洪涛也没有多解释,带上一伙人去迎接了。

将近中午,三辆马车鱼贯而来,直到院子内才停下,洪涛四人从最前面那辆华丽的车上下来,接着请出一人,还真是出了周全的意外,这个使者竟然是个小孩子!这人也就是十五六岁的模样,孩子气未脱,但架子却挺大,头戴小冠,大袖华服,罩着披风,佩着香囊,一副上流社会人士习气。他的五官长得还算帅气,但有点偏薄的嘴唇微撇,显出一股傲气。

后面两辆车下来的人,有的是洪涛的手下,有的是那个使者的随从,并且还有两个眉清目秀,作丫环打扮的少女。

洪涛忙为两人介绍:“这位是本治大祭酒,周全**师;这位是兴平治的长生人,孙恩**师,你们多亲近亲近。”

那少年对周全上下打量,合掌在胸行礼:“久仰周都功大名,今日得见仙颜,何幸如之。”他脸上虽然带着笑容,说着久仰的话,眼中却暗藏着一种不屑或是不服之色。

周全忙回礼:“不敢不敢,幸会幸会……什么,你叫孙恩?”

他这一声特别大,把众人都吓了一跳,孙恩一脸惊诧地望着他:“有何不妥?”

“不不不,没有什么不妥,我只是想起有一个朋友也是叫孙恩,一时惊讶,还请多多包涵。”

叫孙恩的人天下不知凡几,实在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孙恩见周全对这点小事一惊一乍,不屑之色更浓。周全却心里如同擂鼓,五斗米教内名字叫孙恩的少年,又是如此有来头的人物,难道是后来举兵起义的孙恩?

据史料记载:东晋隆安二年(398),爆王恭之乱,孙泰以为晋祚将尽,乃以讨王恭为名,私合徒众数千人准备起事。事未,司马道子父子诱斩了孙泰及其六子。孙泰的侄儿孙恩逃入海岛,聚众百余名立志为孙泰复仇。隆安三年,孙恩趁民心骚动之际,率众从海岛攻克上虞,乘胜破会稽,杀会稽内史、五斗米道徒王凝之。会稽、吴郡、吴兴、义兴、临海、永嘉、东阳、新安八郡人民群起响应,“旬日之中,众数十万”。

周全对历史并不熟,只是对名人逸士比较感兴趣,当年也是查阅王羲之一家子的资料才隐约记得这一次战乱,对孙恩这个名字印象较深,谁想得到在这儿遇上了。

周全试探着问:“孙法师年少有成,气度不凡,不知是哪个世族的子弟?”

“有劳都功下问,在下祖籍琅琊,永嘉之难时东渡,现住吴兴。家父早亡,虽薄有资产,不敢以世家子弟自居。”

祖籍又对得上,历史上那个孙恩的叔父孙泰曾任吴兴太守,孙恩住在吴兴,果然就是率五斗米教起义的那个孙恩!

周全脑中灵光一闪,突然想起在船上听到那神秘人的话:“……泰但求天下太平,国泰民安,百姓有屋可居,有田可耕……”那么打晕自己的人,以及船上出现的那个神秘人就是孙泰!他这时就已经对朝廷不满,野心勃勃,暗中降服收拢洪涛这样的人为己用,所谓忧国忧民的话都是一个幌子,其实是有夺取天下的野心。孙恩一定就是他派来的,所以洪涛等人才会对他这么热情和客气。

那么要自己以天降神人的身份当大祭酒也必定是孙泰的主意,因为孙泰是有背景的世家,是官场上的人物,不敢明目张胆地收买人心,搞散布妖言之类的活动,所以需要他这样一个“天降神人”来出面主持五斗米教。并且孙泰现在一定会全力帮助他扬名立万,助他当上五斗米教的教主,当真的五斗米教一统,天下归心的时侯,周泰就会除掉他,全盘接受五斗米教。

若是换了其他人,肯定不能洞悉这样的阴谋,可是周全是一千多年后的现代人,已经知道了历史上生的事件,由孙恩推到了孙泰,再结合史实,立即就推测出的孙泰的手段。他先是惊,再是怒,然后是暗中冷笑:既然让我知道了你叫孙泰,就休想在我身上玩花样。

穿越到古代后,能不能改变已成为事实的历史?这是一个荒唐而矛盾的问题,没有人能给出答案。周全读过的许多穿越小说中都是可以的,以前他也认为是可以的,因为古人都比较笨麻,骗一骗吓一吓,再弄几个诡计,历史就改变了。可是身临其境后,他已不再这么认为了。历史之所以会成为历史,是那个时代的整个社会大环境下的产物,关系到方方面面,你可以影响一个人,可以影响百人千人,可是你能影响整个时代么?当皇帝的还有无数大臣在制肘呢!为什么每个时代的变法者屡屡失败?要改变一个时代,需要无数精英经过上百年、乃至数百年的潜移默化,在各行各业深入影响之后才有可能达到。

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想改变历史无异于螳臂挡车,周全从没去想做这么无聊的事,但现在他却与历史人物挂上钩了。如果他杀死了孙恩,还有没有后来的战乱,史书上还有没有孙恩这号人?如果他与孙家叔侄斗智斗勇,最终灭了他们,自己当成五斗米教的教主,历史会变成怎样……

周全同众人进入屋内,开始设宴为孙恩接风洗尘,他口中应付着众人,心里却天马行空乱想,想了一会毫无头绪,只好暂时放下这还算遥远的事,还是先弄清楚孙恩来这儿是做什么吧——现在他们玩什么花样都没用,要说现代人有什么比古代人强,那就是现代人知道了古代曾经生过的大事件,孙家叔侄的阴谋已经穿帮了。

周全坐了主位,四个长生人和几个鬼将作陪;另一边孙恩居中,他的两个属下孙大生、孙大福坐两边。众人不停向孙恩敬酒,孙恩也不推却,酒到杯干,颇有几分酒量。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周全试探着问:“孙**师这次前来不知有何贵干。”

孙恩说:“我们兴平治与闽南治地域相近,却疏于交往,实憾事也!俗话说远亲不如近友,况我等同出一脉,份属同门,怎可相望如陌路?不如相互帮扶,友好往来,内可取长补短,相互切磋;外可并肩同袍,休荣与共。”

洪涛在旁接口说:“孙**师的父辈与我等原有交往,也算是世交了,只是近年少了往来,如今世侄已长大**,英武非凡,今后正该多多往来。”

阴宁九说:“正是,今日见到孙世侄,我等老怀大慰,不如就留在这儿,算是兴平治在此的长驻使者。都功与世侄都是当今俊杰,年少有为,正该多多亲近。”

周全心中暗骂,果然是早有预谋,什么狗屁世交,之前跟本就没听他们提起过,连使女都带来了,早就做好长住的准备了,都把我当不懂人情事故的白痴么?

孙恩的属下孙大生敬了周全一杯,趁机说:“周都功乃是天降奇人,据说神功通玄,符法道术一见便知,一学即精,为本教第一奇才,我等仰慕已久,不如展示一二让我等开开眼界。”

孙大福一脸傲气:“正是,今日高朋满座,众英荟萃,正当表演术法以助酒兴。”

这两个人显然是得到了孙恩的示意,有意要周全难堪。孙恩虽奉命而来,心里却是对周全天降神人的名声大不服气,想试个深浅。

周全身在群狼环视之中,一直都保持克制,但他毕竟也是年青人,血气方刚,对孙恩这样的贵族子弟本就看不顺眼,心中早就不爽。更何况他还想算计自己,一见面就出挑战,因此怒火已被挑了起来,只是暂时先压着,装着谦虚说:“孙**师如此年青就当上了长生人,想必才学过人,术法双精,不如先露一两手让我等瞻仰一翻。”

孙恩眉头一挑,“都功威名赫赫,我怎敢班门弄斧?还是都功先来。”

周大福说:“一人表演也看不出水平,两位都是我教不世出的英才,一时瑜亮,不如一起出手表演为大家助兴。”

在五斗米教内经常试法、符术表演,也不算稀奇事,几个鬼将都大声叫好,洪涛等四个长生人也点头称善。

孙恩笑盈盈站起来,“既然诸位兴致颇高,我也不好败兴,还请都功出题。”

周全笑道:“我是主,你是客,况且我比你痴长几岁,怎好以主欺客,以大欺小?还是由你出题吧。”

他这话也带了点火药味,同时也在暗中警告他,别忘了我才是这儿的主人。孙恩本来就对他不服,这时不由被激起了性子,“也好,听说都功上任之初,临阵磨枪便能过火山而不伤,我们今日便再试一下避火符,不过不是过火山,而是以符法对符法:我在下人中挑出一人施放避火诀,由你来进行烈火攻击;再由你在下人中挑出一人施放避火符,由我攻击一次,看谁受到伤害,便知孰优孰劣。”

周全略显不屑,“我们两个比斗,怎好用在别人身上?不如就以你我自身为标靶吧。”

孙恩不由脸色大变,他这样养尊处优的人,身体尊贵得很,哪里肯担这风险?况且周全敢提出用自己当靶子,肯定是有很大的把握,他的信心有点动摇了。

孙大生和孙大富也是变了脸色,后者站起来说:“我家少爷乃是万金之躯,怎能轻身赴险?有什么符法尽管往我身上招呼便是!”

阴宁九忙说:“周功身系万人,身份尊贵,不可轻贱自身,有事弟子服其劳,还是由下人来吧。”

周全见第一个回合已经取胜,刹了一下他们的傲气,也不再坚持。不过他还有第二个杀招,今天这个下马威他是放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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