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水,凉风习习。一场雨,冲淡了夏日的炎热,雨后的空气,清新的让人心旷神怡。
宁静的小院里,只有一位女子静静坐于其中。一身白色衣裙,优雅淡然,身姿曼妙,诱惑非常。美眸如秋水,怔怔出神。略微消瘦的脸庞,却显然是有些清减了。

这被天下人戏称作蛇蝎美人的俏军师,此刻却只如一位良家女子一般,眉宇间,平添了几分心事。

原著里此女一生征战,苦苦追随李密,便在李密最困难时,亦未曾弃之而去。最后却因李密向李唐缚手而降,对着徐子陵,却又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无奈下,只得嫁与改名后的李绩,安心做个李家媳妇,再无任何机会挥所长,运筹帷幄。

一生命运,颇为令人扼腕。

“军师!”徐世绩信步迈进院子里,一袭蓝色儒杉,颇为俊雅不凡。

沈落雁默默转,接过徐世绩手中密信,仔细阅读起来。片刻后,放心密信,手托香腮,陷入沉思。

“军师怎么看?”徐世绩径自坐下,凝望着沈落雁,轻声问着。颇显睿智的眸子里,隐然闪过复杂的情感。

“其中定有内情。但究竟为何,我也苦思不得其解。”沈落雁默默说道。眼前却禁不住闪过那修长挺拔的身影。

“选在洛阳外交易,此人便不怕引来王世充的猜疑吗?”徐世绩似是自言自语的疑问着。

沈落雁嫣然一笑,顿时令徐世绩为之失神,忽而似有所觉,收敛了笑容,微笑道:“依王世充的性子,怀疑是肯定免不了的。但也只是猜疑一番,却不会放在心上。这支舰队,照规模来看,满打满算不过两万余人,且又是水军,很难构成威胁。”

徐世绩为之默然,片刻后,却终是忍不住的再度问着:“但这般劳师动众,只为一次谁也不会相信的交易,岂非太过?”

“太过荒唐是吗?”沈落雁轻声接口,玉手轻轻将额前秀捋到耳根后,美眸不经意间,便出神起来。语声幽幽。

“是啊,他所做的每一件事,在别人看来,不都是荒唐至极吗?”飘渺的语音,足以说明她此刻已然神游天外。

徐世绩暗暗一叹,自沈落雁回来后,便经常如此。每当他关心的询问之时,沈落雁却总是三缄其口的沉默不言,令他无可奈何。

“军师,你变了。”徐世绩幽幽开口,话语中却多少有些苦涩之意。

沈落雁为之怔然。自追随李密起,她便一心扑在事业上,对于儿女私情,从无半分念想。而她本身便是聪慧到了极点的女人,照着后世的话说,便是情商甚高。

这样的女人,怎么会看不出徐世绩的心意?但她却很有分寸的在一直默默保持着深厚的同僚之宜的同时,也不曾过多亲近于他。醉心于事业是一个方面,另一反面,相貌虽然不俗,且用兵如神的徐世绩虽令她颇有好感,却怎都未能令她升起委身下嫁之意。

尤其是那一段阶下囚之行,更令她在心灵上深刻印下一个身影的同时,徐世绩的身影,也变得越来越淡。

徐世绩虽然相貌、人品、能力,皆高人一等,但却少了一份最为重要的东西—强势!

想要征服似沈落雁这般无论任何一方面皆可凌驾于大部分男人之上的强势女性,则必须比她更加出色,更加强势。

强者臣服,并追随于更强者。这是深雕在人类血脉中的远古基因,无分男女。

但显然,以一番柔情姿态出现在沈落雁面前的徐世绩,显然并不理解这一点。若是历史没有改变,兴许到最后,沈落雁会迫于无奈,下嫁于他。

但自秦风这只随便扇扇翅膀,便能引起大风暴的蝴蝶出现的时候,便注定他对于沈落雁的一往情深,只能落个镜花水月一场空。沈落雁默然无语,心下多少升起一丝歉疚。

徐世绩却也是个生性豁达之人,顿时间便觉失态,继而轻咳两声,强定心神。继而问着:“那以军师之见,此人既意不在酒,那这醉翁之意又会在何处呢?”

“落雁也不知。”沈落雁收回心神,无奈苦笑着。顿了顿,便冷静的分析道:“若论最大的可能性,当属洛阳无疑。此人偌大基业,却无险可守。唯有取下洛阳,东可拒窦建德与密公,西可直逼李唐,加上庞大的水军,方可成帝王之基。”

恢复了冷静的她,很快便重现了俏军师的本色。继而又不解的说道:“但洛阳之城坚壁厚,即便是王世充分重兵屯于偃师,所余之众亦能稳守不失。若要攻城,没有十万之众,却是想都不要想。然则,凭着这两万水军,又有何用呢?”说罢便静静沉思起来。

敏锐的直觉告诉她,自己的分析正确无疑,但其中,显然遗漏了些什么,便如一段段的碎片,只需一根细线,便可串联起来。

忽而,脑海里灵光划过,却转瞬即逝,那种似是想起什么,却又无法抓住的感觉,令她好生懊恼。

徐世绩静思片刻,便沉声说道:“那照此看来,当非以洛阳为目标了罢?只是,除却洛阳,还有什么只得此人如此兴师动众呢?和氏璧?还是?”

沈落雁默默摇头,淡然否定道:“绝不会是和氏璧。以慈航静斋与佛门的影响力,若是依靠大军便能得之,王世充早就近水楼台先得手了,怎会轮到别人?”顿了顿,便略显无奈的说道:“既然想不通,便暂时不予考虑便是。等到时间一至,届时自可见分晓。李家有什么动静吗?”

徐世绩默默摇头道:“这一方面并无任何动静。但汉川战事似是颇为吃紧,宋阀大军攻势猛烈,长安正不断调兵前往汉川。如今李唐于汉川的兵力,至少已过五万人。”

“五万人”沈落雁秀美轻皱起来,继而便有些不解的说道:“这样看来,双方的兵力应该相差不大了。宋阀兵力上既不占优势,汉川又如此易守难攻,为何仍如此不智的强攻呢?”

沉吟了片刻,便断然向徐世绩问道:“宋阀如今是谁人主事?”

徐世绩略微思考,便答道:“领兵之人乃是宋阀大将宋法亮。主事之人乃是宋缺之弟,宋智。”

“宋缺呢?”沈落雁顿时美眸一亮,疑声问道:“如此重大之事,以宋缺之能,怎地不亲自主持?”

徐世绩顿时哑然失笑:“军师你忘了吗,半月后的月圆之夜,便是宋缺与宁道奇一战之时。蜀中偏远,想来宋缺应该启程赴战了。”顿了顿,又带着一丝遗憾的语气说道:“只可惜未能得知这二人约战的地点,否则,我也想去看看呢。这一战,只怕精彩万分!”

沈落雁顿时释然,只是,眉头却是皱的更紧了,轻声说道:“徐兄不觉得奇怪吗?”

徐世绩显然仍沉醉在那巅峰一战的幻想里,随意的回答着:“有什么奇怪的?”

“出兵攻打汉川一事,事关重大。且照时间来看,至少是在宋缺启程赴战之前。如此重大之事,宋缺怎么可能轻易赴战,而将重任交予他人呢?难不成宋阀中用兵之道与谋略尚有在他之上之人不成?”

听闻此言,徐世绩的面色也迅凝重起来,沉声说着:“却是如此!军师如此一说,倒令我为之一惊。但不管如何,若是照此下去,宋阀此战,只能无功而返!”

沈落雁听着,终而若有所思,不再开口。

“昨晚之事,军师为何严令我等不得前去凑个热闹?”徐世绩微微一笑,岔开了话题。

沈落雁巍然一叹,低声说道:“去了又有何用?曲傲不出现便罢了,一经出现,更是不知死活的送上门去。依他的性子,怎会轻易收手?事实呢?也果然如此。”

“军师对他的了解,当真着实深刻呢。”徐世绩轻声说着,掩饰不住的,却是一缕颇为怪异的情感。

沈落雁一震,登时沉默起来。

徐世绩面上懊恼之色一闪而逝,跟着便又说道:“这些日子来,密公所行,军师万勿放在心上才是。”

沈落雁默默点头,并不说话。自她于江都返回之后,其实心中仍犹豫未决。而李密面上虽仍如从前那般亲而待之,实则却已是暗暗多了一丝疏远。追随多年的她,怎会不明白?

不知不觉间,李密与心中的身影,不断重合,比较。便是徐世绩,亦是如此。

如此奇怪的心思,正可谓是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这一经比较,孰优孰劣,谁高谁低,便一目了然。沈落雁心中的天平,也逐渐的向着某一方向倾斜。虽然缓慢,却坚定。

瞧着再度出神的沈落雁,徐世绩暗暗一叹,默然起身,向外走去。行至小院门口,方转身回眸,心下苦涩万分。

这男人仪表堂堂,用兵如神。一生戎马,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七十三岁高龄仍能披挂上阵,远征高丽而一战功成。几可谓是唐朝第一将。可堪比肩者,唯李靖一人。罗士信本有此能耐,只可惜英年早逝。

但这样出类拔萃的一代人杰,此刻,竟仍深陷于情网之中无法自拔。造化弄人,命运之奇妙,直至如斯!

所以,女人心,便是这世上最难以琢磨的事物。而随着局势的演变,沈落雁也终将面临最后的抉择!

尽管,这抉择是那样的苦涩而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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