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拒绝会客,而他,被赶了出来。
但是,凭着一股直觉,催促着他,一定要见到她。

于是,他坐在车里等,不知道等了多久,终于等到了那匆匆的一瞥。

只是,即使那么匆忙、距离那么遥远,现在的她,和他记忆里的她,完全两样。

于是,他继续跟着,继续坐在车子里,远远的看着她。

看着一身高贵的她,独自冷笑着坐在排挡里面对着一群的一大男人。那一瞬间,他以为他见到另一个江妈妈,那么狠,那么冷的眼神,即使几个粗俗彪悍的大男人在她面前挥动着啤酒瓶,她也依然面不改色。

现在的她,不需要任何人保护。

“你以为自己能改变什么?苦口婆心去劝慰一个被权利蒙蔽的女人?不要太天真了。”他想起太子的话。

再看一眼,那样全然陌生的她,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胸口,被一股疼痛的力量打中。

叹口气,他悄无声息的驾车离开,正如他来的时候一样。

很多莫名的情绪,他需要时间理清。

……

这几年,他的事业顺风顺水,成就远远越过同时期进局的同仁们。

现在的他,已经是正科级干部。

可是,也许因为他好相处的关系,科室里属下们倒没有一个人把他当成领导干部,反而大家对待他的态度都很随意,特别是三姑六婆们。

“科长,科长!”正准备把设计草图送到房改局的他,被同科室的赵大妈喊住。

性格开朗的赵大妈也是他和兰菁的介绍人。

“阿姨,什么事?”对待所有人,他都很有礼,是少见升了官却没有丝毫高傲之心的人。

“科长,这些文件……”赵大妈为难的看着自己手上的一叠文件。

“下班之前,你得按照时间顺序排序好,交给小黄明天入档。”他微微笑,虽然他是好说话的上司,但是该自己的工作还是不可以推给别人的。

往常他还可以帮忙着点,但是今天不行,他得出门。

“我知道,我知道!”赵大妈急忙点头,不希望他误会自己想偷懒。

只是,她很为难,“我女儿和女婿刚好都去出差了,我今天得去幼稚园把孩子带回来。”

这样啊……

他很好说话,看看时间,正准备准许她偷溜半个小时,把孩子带到局里。

但是估计她得加班了。

“科长,我孙女的幼稚园刚好在房改局旁边哦!”赵大妈对他眨眼睛,“丫丫你也常见,和你很熟哦!”

哦,他懂了。

他点点头,识趣,“我回来时候,顺便把丫丫带回来。”

赵大妈的脸上堆满笑容,“科长,我就知道你是世界上最好最好的男人,谁要嫁给你,肯定是她上辈子烧了很多香……”

一听到对方又准备“戏弄”他,他抹脚就跑。

最好最好的男人。

曾经,在有个女孩的心目中,他是。

只是,现在,不知道她还记不记得,曾经有一个朋友叫唐恩。

他想,她一定忘记了,不然不会一直忘记了联络。

办完正事,正好四点一刻,他拐到隔壁的幼儿园,去接王丫丫小朋友。

王丫丫小朋友今年快三岁,待的是私立幼儿园,整个班级二个老师,八个小朋友。

他找到丫丫的小小班时,班上还有好几个小朋友。

“唐叔叔!”赵大妈常带小孙女来局里玩的关系,丫丫一点也不认生,见到他就扑到他怀里。

呵呵,也许是对小孩子比较有耐心吧,局里同事们的几个小孩都满粘他,好几个小孩被他带了几次以后,还回家嚷着闹着说要换爸爸,害得他常常被同事们戏谑得很尴尬。

他把孩子抱了起来,和当班的老师顺便聊了几句,交代一下为什么是生面孔的他来接丫丫下课。

“张老师,我来接丁天仇同学下课。”一个保姆模样的女人,刚好也站在他旁边。

“他在座位上。”老师指指里侧的位置。

那个保姆正想进去,被他抱在怀里多事的丫丫拉拉对方的衣袖,“阿姨,我偷偷告诉你哦,仇仇今天被隔壁班的小胖欺负了,对方打他好几拳哦!”

保姆谔了一下,老师顿显尴尬的表情。

如今的孩子都是命根子,在幼稚园被打的话,家长都会闹得天翻地覆。

只是,没想到,那个保姆什么也不问,只是走过去理好那个一直低着头、一动不动的小男孩的说包。

“少爷,走了。”保姆也不jy牵孩子的手,径自走出门口。

那个孩子低着头,一直跟着。

“仇仇……”丫丫好像知道结果一样,好可怜好同情的唤他。

小男孩抬起头,看了一眼被温温暖暖抱在怀里的女孩。

他看清这孩子的样貌,长得眉清目秀,俊得很,但是,他好安静好安静。不经意,他对上那双眼,他心房一悸,没来由地感到疼痛。

好寂寞好不畏艰巨的眼镜。

似曾相识。

他忍不住伸手,去揉揉小男孩的头。

但是,小男孩的眼睛里闪过阴沉的戒备,他退开一步,继续跟在保姆的身后。

他一眼也没有回头。

“唐叔叔,仇仇不会说话。”丫丫帮走远的小男孩解释。

他一谔。

不会说话,那个孩子怎么看都早就满二周岁了,二岁多的孩子不会说话,那代表什么?

是哑巴?

“仇仇不是哑巴哦!”丫丫很聪明,马上童言童语的说着,“老师说,他是生病了才不会说话呢!”

生病?

“那个孩子有点自闭症,谁和他说话也不理,而且……谁打他,也不还收,好像生怕被责罚……”老师解释,“应该是个单亲家庭出生的孩子,我们联络他的妈妈好几次了,但是她的态度很冷淡,一直不愿意出现。”

谁打他,也不还手……

他怔怔的,莫名其妙的,心房又开始微微疼痛。

儿子在幼稚园被欺负,却不肯出面,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母亲?!他想起自己的母亲永远笑呵呵、温温暖暖的脸,觉得不可思议。

怪不得,连那个保姆也看起来不像会善待孩子的模样。

他抱着爱撒娇的丫丫小公主,一路往停车场走去。

“少爷,我们现在去做公车,你跟紧我!丢掉了被乞丐捡走了,断手断脚也没人要来救你哦!”他看到那名保姆在恐吓孩子。

那个小男孩依然闷不作声。

保姆估计赶时间,走得很快,他看到,孩子那条小小的腿,一直吃力的跟着。

他在喘气。

没有人想抱他,他也没有要求任何人来抱。

他将丫丫定在副驾驶座上,扣好安全带,他动车,缓缓驰过校门口。

他的车在经过校门口的公车站头时,更慢慢减下来。

车后镜上,他看到那个小男孩背着一个书包,眼神麻木的等着公交车,而那名保姆叽叽喳喳的不知道和路人聊着什么,根本顾也不顾孩子一下。

突然,不忍。

他将车退了回来,“要不要我带你们一程?”他问那个与人聊得唾沫横飞的保姆。

爱贪小便宜的保姆一听,立刻双目光,她猛点头,“好啊好啊!”

一把拽起小男孩,保姆好像生怕他反悔一样,急忙钻入他的车后厢,“我们住的地方,公车不到,还要转两趟,走一段远路呢!”

既然公车不到,为什么要带着这么小的孩子去转车?

心里即使有疑惑,他还是没问。

因为他现,小男孩的神情麻麻木木的,仿佛周遭环境的任何改变对他丝毫都没有影响。

这个孩子,好像真的生病了。

“你是丫丫的爸爸吗?”一路上,保姆感兴趣的问。

小男孩转过一直看向窗外的视线,看了他一眼。

显然,他对“爸爸”两个字,有点触觉。

“不是!唐叔叔长得比丫丫的爸爸帅多了,唐叔叔的肚子是平平的,爸爸有大肚子,这么鼓,像青蛙一样!”生性活泼的丫丫搞笑的做动作,引得他一阵笑。

小孩子,无忧无虑,天真又可爱。

但是,那个小男孩没有笑容,甚至连眼神都是木木的,显然并不觉得肚子鼓就是青蛙。

在保姆报出来的地点,他停下车。

这个公寓小区建筑的满好,周边环境设施齐全,只是离市区有点远。

“我们住在十二楼,谢谢唐先生送我们回来!”保姆向他道谢。

然后,他注意到保姆动作很粗鲁,像扔麻袋一样,随意去乱扯、去乱抓小男孩的手,保姆尖锐的指甲在小男孩嫩稚的手背上甚至抓出抓痕来,但是小男孩也不喊痛,一声不吭的爬下车。

他开始有点想报警。

他怀疑这个保姆会虐待小孩。

丫丫一直眷眷不舍的趴在车窗上,看着小男孩。

小男孩没有和他们道再见,只是跟着大人,闷不作声的朝着大厦的方向走去。

那个逆来顺受的小小背影,他说不出来感受,只觉得很难受很难受。

他开车门,抱起丫丫,追了出去。

性子越来越淡泊的他,自己也很奇怪,居然和少年的他一眼,有了非管闲事不可的心情。

他抓住小男孩的手,露出浅笑:“叔叔抱你上去。”其实,他早就注意到,小男孩的运动鞋早就磨破了,让这么小的一个孩子,穿着早就磨破的鞋底,每天走这么多的路,到底是那个保姆在吭人,还是父母真的漠不关心?

小男孩迟疑了一下,呆呆的看着他。

显然,有点反应不过来。

这个孩子,没被人抱过?

他很心疼,蹲下,左手依然抱着丫丫,右手抱起小男孩。

小男孩迟疑过后,还是呆呆的伸出手,学着丫丫,环住他的脖子。

小男孩的眼镜很专注很专注的盯凝着他的脸,好像要记住他。

他不顾保姆的神情有些许的尴尬,步入电梯,按下12楼。

“叮咚”,电梯门开。

“唐先生,你送到这里就好了!”保姆开始紧张。

“住哪一户?”但是,他根本不管。

无论如何,他今天一定要见见这个孩子的家长,既然把孩子生下来,就要学会养,不要什么事都丢给不可靠的外人!

随着保姆心虚的眼神,和拼命挡住的方向,他紧抱着两个孩子,跟着直觉走向南面的那一户。

他按响门铃。

“唐先生!唐先生!”保姆现在已经感到暗暗不妙。

见没有人应门,他又按门铃。

“唐先生,现在女主人正在睡觉!”保姆已是急得满头大汗。

什么样的家长?下午四点多了还在睡觉!太不像话了!

既然保姆不肯掏钥匙,他再次按响门铃。

终于,被按烦了,里面传来一阵慵懒的脚步声。

“为什么忘带钥匙?”一阵浓郁的香水味扑鼻而来,冷冷、熟悉的那道声音,伴随着利落的开门声。

门里门外的人,都僵住了。

她瞪着抱着两个孩子的他,一双美目写满震惊,写满不可置信。

而他的情况,没比她好多少。

丫丫把他的脖子环得死紧的,害得他差点喘不过气。

她看丫丫,又看看他。

“……不是我的女儿……”他尴尬的解释。

他还没有结婚,更没有那么大的女儿,至于他怀里的另一个,她应该认识y吧!

他根本没想到这个眉清目秀的小男孩是她的儿子,而更没想到三年不见,他们说的第一句话,居然是这一句。

“我知道。”她的神色已经恢复正常,只是有点刻意的冷淡。

她知道?她怎么会知道?

看他和丫丫的样貌看出来的?

“你先进来,我去换件衣服。”这一次,她倒没赶他,只是留给他一个匆匆的背影。

他注意到,出来应门的她,身上居然很随意的穿着一件很性感很暴露的蕾丝睡裙。

附近的治安真的有这么好?

以前的她,只喜欢穿卡通的棉睡衣。

他真的意料不到,在这里会见到她。

他把两个孩子放下,踏进她的屋子。

这是一套一百来平方三室一厅的房子,家具简单,装潢崭新,只是厨房的玻璃门上贴着,小小指尖般大小的红双喜,和她卧室门口的那对来不及撕去,很唐突的“喜”字,代表着,这里只是一套出租房。

房东应该是一对新人。

他再看一眼客厅,记得,当时她暂住他家时,他的厨房、他的客厅永远是亮亮的、干干净净、一尘不染。而这里清洁工作马虎,只是显眼处有打扫一下,显然,在干家务活的人并不是她。

这个保姆真的很马虎啊!

他回过神来,想起自己的目的。

两个孩子很快玩在了一起,不,正确的来说,小男孩一声不吭的回房,好像生天大的事也和他没有关系,而丫丫一直追着小男孩不放,不停的和那张小小冷面孔说话。

他稍稍平稳一下呼吸,先给赵大妈去一个电话,果然赵大妈一听他不能马上带丫丫回单位,乐着说没关系,还让他最好能多带一会儿丫丫,晚上直接把她送回家就可以了。

他在沙里坐下,假装不懂自己的心跳有多剧烈,更假装不懂保姆在厨房偷偷看着他的眼神有多戒备。

等待的时间里,他坐立不安。

她出来,他应该和她说什么?在电梯里他早就想好的一连串“教育”工作,现在派不上用场,知道她是小男孩的母亲,他心里憋得慌,更不知道该怎么提让她尽尽人母的职责。

该死的,太子都不管这个孩子吗?!会不会太过分了???

他知道太子心里一定也有抹不掉的疙瘩,但是对这个孩子来说,确实太不公平了。

而这一切,都是她造成的。

只是,他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一会儿,她从房间里出来。

她穿了一件毛衣,一头柔亮妩媚的波卷长也绾了起来,原本浓郁的香水味道,淡了很多。

这么近距离,他注意到,她变了很多。

即使她的样貌没什么变化,还是瓜子脸,柔美的柳叶眉,漂亮的下颚,五官更是和以前一样精精巧巧的,都没有改变。但是,变得却是她的气质,现在的她,全身上下自然而然会散着一股以前没有的妖媚。

这种变化,令他很不舒服。

“好久不见。”是他先打破沉默。

“是啊,好久不见。”她的笑容,有点僵。

但是,单单有点不自然的笑容,已经有着挥之不去的妖媚。

现在的她,有点陌生……

他的心,在沉。

“换了手机号码为什么不通知我?”他平静的问,淡淡的语气,不带什么指责。

“我……忘了……”

“那QQ呢,你都没有上网?”

他坐的沙里,就扔着一只索尼的薄型笔记本电脑。

所以,是有人故意不“要”他。

她早就换QQ号码了,她终于露出千篇一律的笑容,“像我们这种人,讨生活都来不及了,哪有时间上网。”

我们这种人。

她的话,很好的把她和他隔开了两个世界。

话一出,他就沉默了。

意识到他的沉默,更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她转过身来,在沙背后摸索了一下,终于找到自己的烟盒。

她暗不动声的,看着自己的整个手指都在微微颤抖。

怎么会这样?

他是三年来第一次见到自己,但是,她不是。

他的一举一动,她都清楚,甚至包括他现在在和谁约会,他交过多少个女朋友。

但是为什么远远看着,和他就坐在她面前,是完全两码事。

她在难堪什么?

优雅的抽出烟,她点上火,深深的吸一口,肺部都是满满的沉淀感以后,她仰头慢慢的吐出烟圈。

从重逢的震谔感中,她整个人慢慢冷静下来。

是谁引他过来的?是太子?如果让她知道了,是谁让她变得这么难堪,她绝不轻饶!

她的眼神略过一丝阴狠。

而他,默不作声的看着她的神情每一丝变化。

“在这吃个晚饭吧。”她微笑,客套的邀请。

吃个晚饭,当朋友短暂的聚一下,然后继续各走各的。

他点点头,故意忽略那呛人的烟味和她身上那挥之不去的妖冶。

她捏掉烟,起身,走向厨房。

背后的那个人,明明不多话,和记忆里一样依旧温温淡淡的样子,但是,她却如芒在背。

这几年,即使入梦,她也不曾梦过他。

“王嫂,今天有去买菜吗?”她打开冰箱。

从来不问家务,有什么吃什么的女主人现在居然主动询问菜肴,保姆一阵紧张,“有有有!”她急忙端出还没下锅的肥肠。

高压锅里还有梅菜扣肉!微波炉里还有猪心炖酒。

她的眉心一颦,颦得保姆好心虚。

“没有清淡一点的菜吗?”冰箱里居然连个蛋也没有!

“这……”保姆心虚的结巴着,“这些……都、都是少爷爱吃的……”推得干干净净。

他看在眼里。

这个保姆做事很敷衍很马虎,可能她很少在家,才会把保姆纵容成这样。

“你等等。”她假装出很忙碌的样子。

她回房,再出来时,手里多了一张菜单。

她开始打电话,一样菜一样菜的报给附近的饭店,然后,她后知后觉,才尴尬的转身问他,“这些菜要吃吗?”

这句话,好假。

他盯凝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只是开始模模糊糊的清楚了一件事情,他的一喜一好,都还在她的记忆里。

他以为,她早就忘记“唐恩”这个人,不然不会为什么连试图联系也没有。

放下电话,她镇定的露出浅笑,“那个女娃娃有什么要吃的?”

安安分分的尽职做一个主人,然后把他从自己的世界里快快打。

他摇摇头,也露出浅浅笑容,“我不太清楚。”

真的好尴尬,他有种被人远远隔开的感觉。

他进房,想问问孩子们晚餐问题。

他一进去,就见到,那个小男孩一个人安安静静坐在床头,自己玩着手里的魔方。

孩子的低垂的羽睫很阴沉,双手不断的在快的转啊转啊,转出一窜记忆,转得他头昏心惊。

他记得,有个人小时候也很会玩魔方,而他,总是怎么学也学不会。

“别玩了!”他淡声夺过孩子手里的玩具。

这种玩具,很容易让小孩子陷入自己一个人的世界。

小男孩抬眸,又看了他一眼,眼神恢复清淡。

又是这双眼睛,他的心房一悸。

“叔叔给你买新玩具。”他朝孩子微笑。

但是,孩子淡淡的不再去看他,显然,他的话没有任何说服力。

或者该说,小男孩被这样的话,“骗”过太多次。

“唐叔叔,我也要!”原本正无聊在一旁的丫丫,也缠了过来。

“好。”他又露出笑容。

他抬眸,正好对上她面无表情的倚在门边。

她的表情很冷,根本不像一个母亲该有的神情。

“布丁蛋糕可以吗?”她勉强挤出笑容,但是,是对着丫丫。

“好啊,漂亮阿姨!”丫丫甜甜的应声。

“那好,我去打电话订蛋糕。”neT她转过身,正想走。

“等等。”他喊住她。

她都没有想问儿子一句,他要什么吗?

她收住脚步。

“你儿子喜欢什么?我去买。”他温和的问。

突然来她家做客,他两手空空很失礼,他们要什么,他出去买。

“他喜欢什么,关我什么事?”一丝莫名其妙的嫉妒,她克制不住的冷笑。

唐恩整个人都谔住了。

这种冷冷的声音,是她的?

所以,这一切真的不是错觉,她在对一个这么小的孩子实施冷暴力?

小男孩还是一声不吭,不知道听不听得懂,脸上倒没有任何情绪变化。

冷吸一口气,他努力维持住冷静。

她现在在做什么?!她和太子出了什么事?两个人之间有这么大的怨恨吗?

他记得孩子的名字里有个刺耳的“仇”字。

他转身,一把抓住她,把她拽到阳台。

“不喜欢这个孩子,为什么要生下来?”是太子逼她生的吗?

他们交往的时候,她曾经说过,她想要一个家。

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我要生他下来,自然有我理由。”一提起那个孩子,她全身上下,无一处不冷漠。

“能告诉我,孩子为什么会有自闭症吗?”

她懒得看孩子一眼,她对待孩子的态度分明就像在报复什么。

而且他注意到,小男孩从进门到现在,也没有喊过一声“妈妈”。

是天生不会说话,还是孩子很惧怕她这个妈妈?

他们真的是母子吗?

“能有为什么?”她笑了,毫不知羞耻,“这孩子从躺在婴儿床里就开始看着我和老头子们上床,更大一点时,他不得不藏在柜子里,他从来不敢哭呢,他知道我是靠什么来‘努力’养着他。”

他膛目,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认了,她真的认了,她和无数的男人……上过床……

和太子说的一模一样。

但是,肯定连太子爷没有料到,她会这么不知羞耻的毫不避忌这么小的孩子。

“我明天去联系太子,你们好好谈谈!”让太子是不是考虑一下,把孩子接回去!

原来保姆不是主要的问题,她才是最大的问题!

这个孩子不光是被遗弃,那么简单。

“关太子什么事?”她还在笑。

可不可以不要笑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越笑,他越觉得心房揪着痛。

“又不是他的儿子。”她神情自若,“孩子出生不到一个星期,他就抱着孩子去做过亲自鉴定。”

太子和她在一起时,一直聪明谨慎的实行双重避孕,从她的肚子瞒不住了以后,他就种下了怀疑的种子。

唐恩整个人鄂住了。

“他是强*奸犯的儿子,我的整个荣华富贵都被他毁掉了,我怎么能不恨?”她的笑容依然无所不在的妖媚与……冷漠。

他的脑袋被劈得空空白白。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她被人“动”过?所以,这是她性情大变的原因?

他怔怔的看着她,回不了神。

“别这么看着我,是我自己贪慕虚荣,老想着不切实际的东西,引来路边的疯狗。”她笑着说。

她不需要他的同情。

“什么……什么时候的事?”

跟太子以前,还是跟太子以后?

她以前就说过,她的命很歹,他还笑她迷信。原来……

“被太子的仇家咬的。”

反正他“多管闲事”到去找太子的话,迟早会知道丁天仇根本不姓吴。

她无妨的告诉他答案。

现在,听到他要听的答案了,可以离她这很倒霉的女人远一点了吗?

不知道是第几次,不知不觉将车开到这里。

也不知道是第几次,入夜时分,看到她从公寓出来,每次等在门口的,总是不同款式的豪华车。

她的变化很大。

他知道,很多事情,他无力改变,但是,为什么总是不能干脆选择当从来不认识她?

他知道,他在后悔。

当年,如果他能尝试拉住她的手,可能后来的一切,都不会生。

那个小男孩的存在,就是他对生活、对她,曾有过的冷漠,最好的一个指控。

当时的她,走的时候,那个背影明明那么孤单那么逞强,但是,他还是假装不知道,只因为,当时的他,心情很混乱很低沉,既然她选择离开,他就不将她卷入自己的生活。

到底,他是凉薄的。

明知道,那时候的她,有多喜欢自己。

现在,都迟了。

在她的眼里,已经看不到对他任何的感情。

而作为曾经的朋友,他真希望她能结束现在的生活,寻找自己的幸福。

“唐恩,你真的把房子卖掉了?”

电话那头,是他的女朋友兰菁。

“是。”

那间房子,除了是母亲留给他的以外,他一点也不喜欢。

房子里,有太多的故事,常常压得他喘不过气。

“但是,你要搬去哪里呢?”女朋友问。

“我在xx区租了一套公寓。”他抬眸,看着自己未来的新家。

那一天走的时候,他有意无意的看到隔壁那一户的门口贴着一张红纸,那一窜手机号码莫名其妙就入了他的脑海,再也挥之不去。

他会买新房,但是看房、装潢肯定要好几个月的时间。

他想用这空出的这几个月,尝试一下,是否能改变什么。

……

搬进新家的当天,刚好是周日,他左手提着一大袋行李,右手一边推纸箱,一边朝口袋翻找钥匙。

他的门口还堆着一大堆东西,一地的杂物,搬家公司真的很不厚道。

他的钥匙插入保险门锁孔,流畅一转,然后左脚跨入门,准备搬个凳子先Joonet把门挡住。

新家的位置有一点不好,门口堆着走廊通风口,大风一刮,保险门总是会“啪”一声自动上锁,把他关在门外。

他早上已经找过一次房东了,他的脸皮薄,实在不想再找一次。

他一手推着门,一手吃力的用脚将旁边的大纸箱推开,怕一箱一箱的行李挡住通道的位置。

一双小手,帮他推住铁门。

他一谔,低头一看,小小的黑色头颅,有点眼熟。

刚才他搬家过来的时候,看见楼下的公园处,一群保姆在唾沫横飞的讲是非。

当时他的眉头蹙得很深,因为他看到那个保姆是“演讲”的中心人物,而这个孩子就蹲在花坛边上,其余一些保姆一边听着,一边指着孩子掩唇偷笑。

那么大的孩子其实已经有自尊心,这样的保姆很要不得。

而且,他真的很不喜欢别人说她闲话。

他温温一笑,揉揉孩子的小脑袋。

“你就这样跑过来,大人会担心。”

因为他的温柔触摸,小男孩整个背脊僵掉,他俯下头,就能看到小男孩脖子上根根寒立的小绒毛。

很可爱。

他能理解她为什么无法爱这个孩子,但是在他眼里,孩子无法代表罪恶,他看到的只是她的血脉而已,她一个人的。

小男孩没有回答他,只是他不松手,继续帮唐恩推着门。

有了多一双小手帮忙,他顺利的将门口一箱又一箱的行李搬进新家。

等他搬进最后一个纸箱,小男孩松手,将自己退出门口,就要跑开。

“宝宝,等等!”他换他。

那么拗口与不快乐的名字他喊不出口,他比较乐意喊小男孩统一“名称”。

因为一声陌生的“宝宝”,小男孩怔怔的停住了脚步。

“来,叔叔刚好有礼物给你。”他走过去,把小男孩的小手牵过来。

这是一个很乖巧的孩子,好像生怕给大人惹麻烦,生怕被遗弃,几乎对大人的话,有点言听计从。

他的新家很乱,不过幸好这间房子是带装潢与家具的,他还找得到一张沙来坐坐。

他把孩子牵到沙上坐好。

果然,小男孩丝毫不敢乱动。

其实,这是个能教育的很好的孩子。

他心里,已经暗暗有了决心。

他一箱纸箱一箱纸箱的找,终于找到他带过的一个小袋子。

他从袋子里取出一双童鞋,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小男孩那晚,很冲动的去商场买下的。

他解掉鞋带,然后走到小男孩面前,蹲下,帮他换掉早就已经磨破了鞋底的运动鞋,然后,他生涩的帮小男孩换上新鞋。

他没当过爸爸,自然不太懂得怎么替小孩子穿鞋,更不懂得该买多少尺码的童鞋。

鞋子终于顺利套了进去,可是有点大,并不合脚。

他蹙蹙眉头,对自己的判断力有点懊恼。

而小男孩一直只是紧紧的盯凝着他的脸。

“不太合脚,先脱下来吧!我改天再替你买一双。”他动手想脱下小男孩的鞋,没想到,他吃惊的跳出了沙,远远的避开了。

他一鄂。

对上小男孩远远避着,一双很警惕的大眼睛。

“你喜欢这双鞋?”他将声音放得很柔,温和的问。

小男孩迟疑了片刻,然后,点点头。

这是小男孩第一次肯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心里有一股暖泉慢慢涌过,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这么喜悦。

小男孩穿着新鞋,又想走。

“你要不要帮叔叔整理房子?”他温声再问。

他一直以为这个小男孩旁若无人,周围生什么事都与他无关,会很难引起他的兴趣与注意,他以为自己会有一场硬仗要打,他没想到,小男孩会主动亲近他。

即使,他的表现好像很怕受伤。

小男孩闻言,稍微靠近了一小步。

看得出来,小男孩很喜欢很喜欢他,才会一反常态的对周遭的人有了触动。

他也不逼迫,径自开始收拾行李,小男孩不离开也不靠近,只是远远的看着。

神情不再麻木,反而有点焦躁。

“你过来。”他朝小男孩招招手。

他看的出来,小男孩想帮忙,但是不知道该怎么做,所以让他有点焦躁。

这是一个语言展有障碍,模仿能力并不强,更不懂撒娇的孩子。

他觉得这样就好,不能太心急。

“帮叔叔这样一本一本把书本搬出来。”他用最简单的动作,教他做简单的工作。

小男孩迟疑了片刻,然后上前,学他的动·neT作,将书本一本一本缓慢的从纸箱里搬到地板上。

地板上撒了一地的书,但是小男孩不懂得该叠起来放。

他注意到,小男孩的学习能力不强,而且用的是左手。

那天在她家吃晚饭的时候,他已经注意到,那个保姆是左撇子。

他按住小男孩的左手,摇摇头,“宝宝,听叔叔的,用那只手。”这个习惯,得纠正。

他有信心,他会教好这个孩子。

小男孩怔怔看看自己右手,好像不太会用。

但是,他还是伸出了右手,动作不太稳的去搬完一本书,然后,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着他。

那种眼神,似曾相识。

曾经有个女孩也很喜欢这样看着他,眼神里有着若有若无的讨好。

他笑着,又揉揉孩子的头。

这一次,小男孩整个人还是僵着的,只是没有马上避开。

她应酬了一夜,近中午时分,才从外面回来。

早上,她收到一个消息,几乎慌了手脚。

每天该收到的短短“今日平安”四字,今天早上七点多,居然变成了“他已搬家”。

她动用了所有力量,去查他的新落脚点。

现在,她的人还没有给她消息,让她坐立难安。

一回到家,就从保姆嗫嚅、心虚、结巴不定的口中听到了丁天仇不见了的消息。

她差点怒急攻心。

这几年,她一直睡不好,生怕那个人会从天而降再次侵害唐恩的生活。

她一直派人暗中保护,不让那个人有一丝一毫接近唐恩的可能。

她的整个精神,时时就会绷得更像快断掉的琴弦。保护他,居然成了一种习惯,一种生活下去的目标。

现在居然告诉她,她要保护的人不见了,而她的“筹码”也不见了!

三年前,她不知道唐恩怎么办到的,确实在唐恩回中国以后,那个人一步也没有在他面前出现过。

但是,她的恐慌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改变的。

十年,女人青春有限,她只打算用十年的时间,暗中将唐恩一步一步拱上高位。

现在,他已经是科长,十年以后,也许就会是局长。

他有权有势,而她,也就安心了。

她这么为他,可以不顾一切,这,又是为了什么?是爱情,她拒绝相信。

太子说她根本连什么是爱也不懂。

是啊,她这样的女人,怎么可能懂爱。

保护唐恩,她只是为了还恩,真的真的无关爱情。

起码,再见到他时,她半点眷恋也没有,只希望他能快点离开。

这,不会是爱。

……

丁天仇失踪了。

她冲出屋子,因为太焦躁,高跟鞋差点被隔壁新邻居放在垃圾房里的几个空纸箱绊了一脚。

她按下电梯,根本没有注意隔壁的门,是开着的。

“不可以挑食。”正当她想冲进电梯时,一声温淡的声音传入她的耳朵。

好熟悉的声音。

她怔怔的回头。

“张嘴。”

看到,隔壁房子里,有一个沉谧如水的男人,正在一口一口喂着一个小男孩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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