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大男人从五楼跌下来,都不一定能活下去,更何况是一名重病的病人。
他的泪腺象有自己的意识一样,流个不停,他双腿颤,跪了下来。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让母亲把要交代的完整听完。

母亲小声的说话,他流着眼泪,凑到母亲唇边。

“记得……把那个……女、女孩带、带给妈妈……看……”母亲吃力的说。

“好。”他豆大的眼泪,滴在母亲都是血水的唇畔。

“记得……妈、妈妈好想、想、想抱孙子……”短短的一句话,仿佛用尽所有力气。

“好。”他点头,眼泪一滴一滴的在下雨。

男儿有泪不轻弹,他第一次控制不住自己的泪腺。

“不……可、以……喜、喜欢……男人……”一口气,已经提不上来。

“好。”不会了,真的不会了!

如果这个世界上有后悔药该多好?他就不会这么痛苦!

他努力笑,努力让母亲安心。

“我的……儿子,是……最好的……男人,再……也……也、没有人……可、可以拖累他……”

母亲笑着,撒手人世。

她提起行李,拿着钥匙,“啪”清脆的落锁。

那一刻,那落锁声,不停地在她心房回荡。她知道,也许这辈子,都忘不了那个声音了。

因为,那是她自己亲手关上了任何幸福可能的声音。

她将行李提到门口的玄关处,提着自己精致、昂贵的高跟鞋,她缓缓套上。突然,她想起,她得替他房间的那盆栀子花,浇最后一次水。

她重新脱掉高跟鞋,赤着足,走过冰冷的客厅,推开他的房门。

还是,和过去的二周一模一样,依然一室的黑暗。

她打开灯。

整室乍亮。

但是,意外的。

“别……”一道熟悉的温淡嗓音。

床上,多了一个人,原本他坐在黑暗中,现在,他正用双掌挡住了那突如其来刺眼的亮光。

他的眼睛快睁不开了。

她愣住。

“你……”唐恩!

声线,突然有点颤。

“你回来了?”但是,马上,她又恢复平静。

有些事情,她已经决定,只会向前走,不会再向后眺望。

“恩,我下午刚回来的。”他的声线也很平静。

但是,那时乍听之下。

她细心的观察到,他的嗓子其实有点哑。

“那就好。”她也该走了。

正想着,该怎么和他道别。

死一般的寂静。

没想到,他主动打破沉默:“叮当,我很饿,能不能给我煮点东西?”

“好。”她很干脆的点头。

能给他做最后一顿晚餐,是她的幸福。

但是,他冰箱的食品已经不多,青菜已经不再是健康的颜色,肉沫也冻得成块。

她简单的做了一个芙蓉蛋给他,再将青菜剁成碎片熬成泡饭。

短短两个星期,他瘦了很多,温润的双目没有什么神彩,就连嘴唇也很干涸,好像已经很久吃不下饭的样子。

她不能让他的胃造成负担。

她将一蛋一饭端出来时,他已经从房间出来,坐在饭桌上。

“吃饭了。”她勺了一小碗的泡饭给他,将芙蓉蛋推到他面前。

“谢谢。”他小声道谢,沉默的吃着。

她注意到,他拿着汤勺的手,一直若有所思。

他的心思很重,好像有什么打不开的郁结。

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她的目光迸出一股强烈的恨意,她知道,她绝不会放过那个人!

“叮当,我有话和你说。”他推开面前只吃了几小口的芙蓉蛋和泡饭。

他实在吃不下。

“正好,我也有事和你说。”她也很平静,只是将芙蓉蛋重新推在他面前。

他得多吃几口。

他一怔,“那,你先说。”

她也不退,点点头,“好,我先说。”

他觉得,她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同了。

对了!笑容。

从开始到现在,她的笑容一直很淡,不再像以前一样。

她起身,先去给他泡一杯热茶,所有动作依然很沉稳。

她不想让他看出,以前的叮当,已经死掉了。

倒完茶,她重新坐在他面前。

“我和太子已经在一起了。”她没有看着他的脸,反而一直盯着那杯茶,缓缓开口,“今天开始,我就会搬到他那边。”茶叶一点一点的涨大,一片一片的往下飘着飘着。

他一愕,整个脑袋都空白了。

她和太子???

他是不是听错了什么?!!

“什么……时候的事?”好半天,他才问了一个根本不是重点的问题。

他应该问的是,为什么。

“你是指上床?有一个星期了。”她一点也不避讳。

轰轰轰

他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为……什么?”终于,他还是问了。

为什么才二个星期,什么都变了?

“他能给我买别墅,能给我买珠宝,除了这些,还能有什么?!”她淡淡笑了一下,“唐恩,我不想挨穷了,太子就是我的机会,我不能放弃。”

但是,她以前却说过,她对这些没有兴趣。

“但是,他不能娶你。”

她又淡淡一笑,笑容有点冷,“没关系,我对婚姻也从来没有兴趣!”

他愕然。

“你看,我有父有母,但是一出生就被他们抛弃了,只因为贫穷。所以,婚姻对人类的保障能有多少?能给人多少幸福感?”她很不屑。

对于生活,她一向看得透彻。

他从来不知道原来她有这种想法。

她对婚姻没有兴趣,而太子唯一不能给的就是婚姻。

真是……天生绝配。

“别谈我了,说说你吧,你刚才想和我说什么?”她将话题转移。

他想说的,其实是她刚好没有兴趣的那一部分。

原本,她想问她要不要嫁给他。

他想找个人马上结婚,算是完成母亲的遗愿。

但是,她说,她和太子在一起了。

他迟了一步。

他知道,她很喜欢他,如果他肯撒谎,如果他肯开口说爱她,她未必不会留下来。

但是,他不想骗她。

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全心全意做一个好丈夫,如果她有自己要寻找的幸福,他不能拖累她。

“唐恩?”她唤他的名字。

她的声音恍惚飘进他的耳里,他垂眸,松开握紧的玻璃杯,怔然看着自己的掌心一片烫红的痕迹。

为什么会有不舍的情绪?

为什么,听到她和太子已经在一起,心,会涩涩的?

“你想告诉我什么?”她又问他。

“我……想告诉你……”他垂眸,难掩心头的伤痛,“我妈死了……”本来百日之内,他想成亲。

她错愕。

她新买的VeRTu手机开始唱起音乐。

她翻出包。

是太子在楼下催她,她离约定的时间已经迟了半个小时。

看到她的表情,他淡声,“你走吧,别让他等急了。”

他是很孤独,但是,他不需要人陪。

这几日,他一直都是这样,拒绝任何人靠近,即使自己的亲身父亲也不行。

而太子真的很重视她,连手机都是买最贵最奢侈的给她。

这些,他都给不了。

他能给的只是平民的生活,和伤痕累累的情绪。

她一动不动,就这样坐在他面前。

她很想说点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或,伯母也不希望你这么难过这样的安慰话,但是,扬扬唇,她说不出来。

“死了……也好……”她却这样说。

他一僵。

她是唯一一个知道,他曾经为了什么才屈服于江承宇的人。

但是,她不该这样说。

“生病真的很痛苦,死亡对她自己和亲人也是一种解脱。”她淡淡的笑,话语有点无情。

她的话,和所有亲朋好友的话,完全不同。

“伯母痛的时候,不一定会告诉你们,人前在笑,人后可能是一个人偷偷躲在被窝里咬着牙在哭。”

确实,他母亲就是这样的人。

“唐恩,现在,她可以不痛了。”她安慰。

是啊,母亲现在不痛了。

但是,她的死,因为他。

又一阵沉默,各自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起身,“我该走了。”

胸口沉闷的缓跳几下,他点点头。

走到玄关处,提起行李。

“再见。”

她对他笑。

那种笑容,没什么感情。

“再见。”

他回她一个淡淡笑容。

但是,他真心希望,她能幸福。

转身,走几步,突然,她又回头:“唐恩,其实我没失忆。”

他点点头。

他知道,她虽然在骗他,但是她的戏演得不真。

“所以,有个秘密,藏我心里很久,我想,我该告诉你。”

他的心,一跳。

但是,她却说:

“其实一年前,我们并没有真正生关系。”但是,并不是他以为的那一句。

他错愕,怎么可能???

“我们这行当骗子的手里都有一种特殊的的药,只要擦上对方的耳朵,对方就会昏倒,醒过来的时候,会做一场春梦。”这种药和醉酒没什么区别。

她平静的说:“在我手上就这样上当的男人,不止你一个。”

怪不得,那晚接下来的记忆他很混乱,只模模糊糊以为碰过她,好像自己还很不真实的很放得开。

“你是进去了我身体一点点,但是,没做完。”她说话的语气,也没什么感情,“你不曾是我的男人。”得到过身体的男人们,都只是成为被她利用的工具。

所以以后,他要好好幸福。

“为什么你以前不说。”

他一直以为,他对她有责任。

但是,现在告诉他,他们其实什么也没生过?!!

以前隐瞒不说,现在,为什么yoo要告诉他这些?

“我怕说了,你就不会收留我,我在利用的责任心。”她淡笑。

她的心机好重。

他说不出话来。

“我一向就是这么可怕的女人。”她却仿佛能读懂他的心事。

“该说的都说完了,再见了!”她背过身,朝他摆摆手。

那个样子,仿佛是找到了好码头,利用完了干干脆脆就走。

门,被关上。

他一个人杵在那。

僵硬的。

有些许疼痛的。

他很坚强,他不孤独,他不需要任何人。

掌心传来麻麻的感觉,他松掌,又是一片红烫。但是,没关系。

他知道,这杯茶,迟早会凉掉。

……

楼下的她,一步一步走向自己未来的男人。

昨晚,这个男人和她一次又一次的彻夜翻云覆雨。

她从来没想过,原来在那方面,她是天才,几乎无师自通,她比一条毒蛇更懂得如何缠绕男人。

她找到了最适合自己的样子。

太子坐在跑车里,对她露出没心没肺的笑容。

她轻巧的上前,对他抹出最艳美的笑容。

太子愉快的吹着口哨,用力踩下油门,将身后的公寓甩得远远的。

而她,始终,不回头。

不敢回头,再看一眼。

三年以后。

“唐恩,能告诉我,当初你为什么来相亲?”

餐桌对面,是交往了近三个月的女朋友——兰箐。

他因为对方太单刀直入的问题,愣住了。

“因为你爸爸逼你?因为单位三姑六婆一直在烦你?”对方不断猜测着。

她有一双很会含笑的眼睛,刚开始认识的时候,她和他说话总是有一味甜丝丝的音调。

但是。

“没有,我自己想结婚了而已。”他低头,继续专心用他的晚餐。

这三年来,他的胃病越来越严重,无论是饿着还是饱到,胃痛都会无时无刻不折磨着他。

“我们约会,从来不迟到。”兰箐眼睛一眨也不眨看着他。

“应该的。”

他不喜欢迟到。

“下雨了,你会去接我下班。”

“应该的。”

她是他的女朋友,这是他的义务。

“我们出去吃饭,你也从来只选我喜欢的餐厅。”

“应该的。”

他对吃的没什么要求,对方喜欢就好。

“但是,你从来不主动牵我的手。”

……

有吗???

他忘了。

“你也从来不会吻我!”她进一步指控。

“……”

他没考虑这么多。

“你对我有**吗?你会想和我躺在同一张床上,做尽所有夫妻能有的所有秘密吗?”

他无语。

现在的八十后女孩都是这么直接吗?

“那么,你为什么来相亲?”现在,轮到兰箐重新将问题转给他。

他放下刀叉,已经全然没有胃口。

明明他对这样的生活很疲惫,他也问过自己无数次为什么,答应就是只有一个,他想结婚。

“其实,你是gay吧?!”兰箐自以为是的揭穿他。

他的眼神暗沉了一下,没有回答。

但是,她想想又不对,“不对!我牵你的手,你任我牵。我要抱你,你任我抱。”gay好像又没这么“大方”。

“我知道了,你对什么也没有要求,你的生活就是一杯白开水。”她终于找到了合适的形容词。

当时提出交往的人也是她,他只是负责点头与接受而已。

这个男人根本没有什么太大的情绪。

也许吧。

他对谁都没有漏*点,他只要找一个会持家、能过日子的女孩就可以,对方是谁,根本不重要。

“所以,我能不能把你这杯淡而无味的白开水倒掉?”兰箐小心翼翼的问。

他愕然。

没想到,和她一个星期没见,她约他的目的就是分手。

而且,她已经是他这三年来分手的第六个女朋友。

“果然。”她苦笑。

明明已经早就想到他能有的态度,但是原来真的试探出结果的时候,还是会满失望的。

这一个星期,她故意一次也不去主动找他,果然,除了每天例行公事一般的问候意外,他还是全无危机感。

到底是这男人的感情太迟钝,还是真的对她太不上心?

明明来这里之前,她想好的,如果他今天还是像过去一样是块不开窍的石头,她就把他踢了。
网站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