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那个女孩时,刚下今年的一场雪。最后一次见到她,已经是那年的最后一场雪。
那场雪很大,而她,就这样窝在他的家门口,浓黑长长的睫毛上、朴素外套的肩头上,都是片片的洁白雪花。

远远看去,就象畏缩着的一团小雪人。

老实说,如果不是那熟眼的红彤彤围巾和手套,他早就不认识女孩了。

曾经收留女孩的那一夜对他来说,就和路边扶老人过马路,帮街上的小朋友找到失散的父母一样,都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谁会刻意牢牢记得,只是举手之劳去帮助过的人?

与其他人不同的是,那一次,女孩没有说谢谢,反而拿走他的一箱泡面。

幸好,只是这些而已,比他预测的结果要好太多。

后来,不是没有找过女孩,每次去公园温习的时候,他总是会在一次见到女孩的那张长椅上,放一盒牛奶、一条面包。

他不知道是女孩收到他的“心意”,还是公园的管理员打扫时清理了,反正二日,那张椅子上总会已经空空如已。

十八岁的他,一边复习,一边抬头,见到那张长椅总会想到十个字:“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但是,即使如此,他真的没有意料到会再见到那个女孩。

“你还好吧?”他急步上前,一脸担忧的问着她。

女孩的样子看起来很不好,脸色冻得已经有点青紫,牙关一直在颤抖。

他脱下自己的羽绒服,罩在女孩的身上,但是,她的情况一点也没有好转,女孩一边颤抖,一边抹出一道很美的笑容,用哆嗦不停的牙关,问:“你还认得我?!”语气,很开心。

围巾和手套是妈妈打给他的,和市场上卖的款式虽然相似,但是到底是“温暖牌”,总会有很大的区别。

从来没有把那三月之期放在心里的他,认得围巾和手套,所以,也认得她。

但是,即使记忆已经模糊,但是总觉得女孩有点不同了,怪怪的。

那种早熟的眼神,好象更世故了。

而且,他已经注意到,女孩的手里提着一个塑料袋,里面有八盒泡面。

刚好一箱的数字,不多也不少。

“市里没有箱子。”女孩哆嗦的很厉害,却还在对他笑,“这种泡面……好贵……”

“快进来吧。”他已经在开门。

女孩的运气相当好,爸妈刚好出国旅游了。

开灯,开暖气,让女孩跟进门,他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

“吃过晚饭没有?”他放下书包,询问身后。

“没有。”这一次,女孩没有好奇的进进出出,只是跟在他身后,异常的沉默。

“吃不吃披萨?”其实他已经在图书馆解决过晚餐,但是总不好意思拿女孩的泡面来招待她吧?!

“恩。”她点点头。

路过的时候,她见到街对面新开的披萨店,门口的广告图,好象很好吃的样子。

他拨通必胜客的外卖电话,然后顺手给女孩泡了一杯可可。

女孩捧着热可可,这一次,没有一次见面时那么爱说话,她没有贪婪的马上喝上一口热饮料,反而,眼睛一直在直直的看着他。

看得他,觉得有点如坐针毡。

十八岁的他,就算是桩木头,也能看得出来,眼前的小女孩相当相当漂亮,就象一朵含苞欲放的粉色玫瑰花。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觉得怪怪的了,他模糊的记忆里女孩不太干净,身上也有一股酸臭味。

但是,这次见面,有点不同。

女孩的衣着还算朴素,但是,隐约飘着淡淡的香水味,她薄薄的唇上,抹着一层靓丽的唇彩。

她刻意打扮过的样子,好象一下子大了很多。

突然,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有点尴尬,这种尴尬和在学校一次收到女同学的告白信时的感觉一模一样。

于是,一边等披萨的时候,他翻出漫画书,隔开女孩一段距离,静静坐在沙上看着。

不学习的时候,他喜欢漫画书,因为,常常忙碌学业的他,空闲的时候,喜欢不用辛苦动脑…

但是,今天,他丝毫看不进去,因为即使隔着距离,依然能明显感觉到坐在一隅,用很静、很静的眼神打量着他的她。

拜托,这种眼神比一见面时,把他当待宰肥羊考量时的眼神更恐怖。

幸好,半个小时后,门铃被按响,他暗暗吐出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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