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衣服上的字迹,我心里真不知该作何感想,只是还有点疑惑未曾解开,一边假想当时的情况,一边把衣服重新叠好装进背包,好在主要的悬念都从衣服上找到答案,剩下的只算末节,略一思索便心中了然,随后加快步子追松爷他们去了。
这条线索算的上是第一手资料,无比真实,真没想到事过这么多年,扰了父亲一生的困惑竟然在我手中解开,若不是表叔拆掉老屋,这秘密不知还要在地下埋到几时。我生性也算豁达,得到结果之后心里又是轻松又是沉重,不过想着庞老二说的话,事过境迁,烟消云散,原本的无头案能真相大白,也算老天照顾。我调调心中情绪,装作没事人一样跟着松爷他们买好东西,然后一路回了小阳山。

回去之后我把曾祖留下的衣服拿好,瞅个机会对庞老二使使眼色然后出门,庞老二心领神会,过了一会儿就从道观出来,我俩又朝远处走了走,庞老二问我有什么事,我拿出衣服递给他说,你看看。

这时候天色已黑,我打火给他照着衣服上的字迹,庞老二只看了开头一句就颇感意外,原来衣服上头一句话便是:我乃林边县陈村人陈兴才,庞老二正要接着往下看,我手上的打火机挣扎着跳跃两子就再也打不出火,庞老二说亮着光太抢眼,好歹你也看过了,把内容给我讲讲就行。

“二爷,衣服上是这么说的,原来我曾祖兴才公并非一直在村里种田当医生,从前他老人家在外边奔波的时候还拜了一个潮江人梁从厚当师傅,但具体学的什么手艺没有讲明,不过,联系后头所记的内容,十有**他老人家跟你是同行。”

“这个梁从厚我没有听说过,不过潮江梁家也是六大家里头的,要你这么说,这梁从厚该是梁家某位前辈,你接着往下说。”

“曾祖学了手艺之后一直天南海北四处闯荡,但他终究是定不下心来,只因当时我祖父年纪还小,我们陈家人丁一直不旺,从我往上数好几代都是一脉单传,所以曾祖他老人家记挂的很,最后一狠心干脆金盆洗手,回陈村过了平常人的生活,种种田,练练拳脚,用前些年在外闯荡时学的医术给人看病。”

“能舍去千辛万苦学来的一身功夫激流勇退,这倒不易。”

“我曾祖就这样在陈村隐居了很长段时间,一直都风平浪静,没什么大事,直到51年的时候,一个叫梁顺的人带着另外一个姓金的摸到陈村来找他老人家,梁顺对曾祖说,姓金这人是山西侯马金老太爷的长子。”

“咱们原先猜的不错,你曾祖和金老大果然是有过来往的,那姓梁的可是潮江梁氏?”

“这个没有说明,曾祖只说他是师傅家里的后辈,是当年学艺时同门的师弟,曾祖这么多年没有见过外人,因此对这两人分外热情,梁金两人住了几天,一直都说些闲话,有一天三人一起喝酒的时候,梁顺悄悄对曾祖说了件事。”

“圣师宝藏?”

“对,他们不知从什么地方得到的线索,不但知道圣师宝藏埋在当阳,还知道就在小阳山附近。二爷,这一节咱们也是清楚的,当年金老大先弄来的墨玉,很有可能他手里还有圣师手札,回家遭了冷眼之后负气跑出来找别的帮手,先找了卫垂柳,被拒绝后又找了梁顺,姓梁这人耐不住宝藏诱惑,就和金老大搭了杆子。梁顺跟我曾祖过去就认识,因此来拉我曾祖入伙,毕竟陈村离着小阳山不算太远,曾祖熟悉周近的各种情况。对他二人的邀请,曾祖起初也是不答应,但梁顺软磨硬泡,金老大也在旁添油加醋,曾祖念着师傅的恩情,最后还是勉强点头应允。不过我一直怀疑金老大手持的圣师手札内容要比金七爷这本完整的多,因为曾祖记述他们在小阳山查探几天之后,偶然从手札里一段隐晦的话中得到极为精准的宝藏入口位置,三人顺藤摸瓜,很快就寻到道观,然后找到入口。”

“金七爷现在保存的圣师手札是不是金老大当年留下的?”

“不是,金七爷的手札是从别的地方得来的,你听我讲完就知道。他们三人找到宝藏入口之后,准备了一番就顺着下去,在连接通道尽头的大门处被拦住,曾祖跟金老大合力将门锁弄开,刚刚得手,梁顺竟然暗下黑手,在背后捅了曾祖一刀,金老大也顺手在旁帮忙,估计这两人事先就商量好的,不过不知道谁是主谋。曾祖全没想到他们会来这一手,仓促中奋起反抗,以一敌二,重创梁顺,自己却身中数刀,体力不支翻倒在地。曾祖这时失了武器,又身受重伤,形势危急,他暗中在地面上抠起一块石头,佯装伤重身亡,等金老大上前俯身查看时,出其不意用尽全力朝对方头上猛击了一下,金老大急怒之下拿匕直刺过来,曾祖无力抵挡,又被刺中小腹。想来梁顺和金老大都受伤不轻,暂时不能进地宫寻宝,金老大只当我曾祖已经气绝,其实他老人家只是力衰,神智还清醒的很。金老大用曾祖采药的背篓装了墓道里散落的工具干粮等零碎东西,搀着梁顺踉跄出了地宫,封住入口,可能是想以后养好了伤重新再来。不过他仓促中还是把身上那本圣师手札遗落在过道里。”

“这样说来,金老大回家时头部那处重伤是在地宫里搏斗时留下的,他后半生失忆痴呆可能也和这伤有关。”

“极有可能就是这样。金老大和梁顺出去之后,曾祖并不知道地宫入口机关内外皆有,只当自己要被困死在这里,所以脱下身上一件衣服,一页一页把金老大的圣师手札点燃照明,用手指蘸着鲜血将这事前前后后写了个明白,他只当金老大将来还要再入地宫,因此把写了字迹的血衣贴身穿在身上,盼望能有一线希望被人现,然后将血衣送到我祖父手中。只不过他老人家没想到,金老大出去之后便神智不清的在家窝了几十年,那梁顺这么多年没有消息,很可能没命挨到下山找人救治,死在地宫外面。”

“你曾祖被困死在地宫里,那这带字的血衣是怎么会又埋在你家的院子里?莫非……?

“这后面的事就又要靠猜测了,曾祖当时不可能把寻宝的事如实告诉家人,因此他出门的时候也许撒谎说是上山采药,在地宫过世之后,家人和村里人连找了几天都没能找到,后来在大沟下面现金老大遗弃的药篓,大家才误以为曾祖是采药时失手落崖,尸体也被野狼拖走,所以满村人对曾祖敬佩不已,也都极力照顾曾祖母和我祖父。我父亲小的时候,祖父进山打猎,走的远了,又遇着大雨,或许恰好躲到道观里避雨,跟咱们一样无意里现地宫入口的机关,出于好奇进去看了看,却现曾祖的遗体,等他看完血衣明白事情真相,才知道自己父亲并非村民所想那样为大伙采药治病不幸身亡,而是因为盗墓和人殴斗而死,心里受不了这事实,却又不能对别人说,闷在心里,以至于性情大变。”

我感觉自己的这番推测还比较靠谱,祖父现曾祖的这些秘密后可能掩埋了他的遗骨,将地宫中三人搏斗留下的匕石块儿以及金老大不小心丢下的墨玉统统带了回去,祖父有可能想把这件事终止在自己手中,既不去开挖宝藏,也不去报仇雪恨,至于那件血衣,毕竟沾满了上辈的鲜血,不忍毁去,于是便掩埋在泥土中。

只是我还是不明白金老大手中那本圣师手札怎么会比金老七这本记载了更为详细的内容呢?当我把疑问告诉庞老二时,他低头想想后说道:“这世间让人疑惑的事简直太多太多,若是每一件都要刨根问底的弄明白,只怕神仙也难做到,老天已是眷顾你了,把本该永远没有答案的事都叫你知道了个清楚,至于那本手札,对我们来说也是无关紧要,毕竟地宫已经寻到。小陈,或许你还年轻,许多事情都不透彻,人力并非万能,尽力强求已是违背天意,我只盼能平安做完眼下这件大事就和兴才公那样金盆洗手,安稳过几天常人的日子。”

这话说的有点前后矛盾,但也让我真正明白,即便是庞老二这样的人,也有脱不开,放不下的东西,万物万事似乎冥冥中早就有了定数,金七庞二一生以盗墓为业,说不定连心都早已融进了黄天厚土之中,我曾祖急流勇退,却受不住撺掇,再次出山惹来横祸,我祖父甘心淡泊,郁郁寡欢了却残生,而我在无形中又踏上他们似曾走过的前路,这些,全是一个命字而已。

回去之后我找了火机,独自跑到僻静处,将曾祖留下的那件血衣烧的只丝不剩。这秘密到我这里算是终点,最多烂在心里一辈子,将来若有了后代,决意不会叫他知道一点一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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