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现在的学生高考一样,我认为在正式成为一个业余爬子之前很有必要恶补点理论知识,毕竟高考落榜回家挨骂就算完事,干爬子学业不及格很可能当场翘辫子。我把这个想法提出来之后原以为能得到刘胖的大力支持,没想到他劝我说完全没那个必要,只要按庞二爷的话去做,稳扎稳打,小心谨慎,不会出什么差错。我有点不满意,合着不是你下去吧,要不咱俩换换位置,你下去,我在上面负责后勤外带把风。刘胖挤眉弄眼跟我纠缠了半天,最后补课的事还是不了了之。
做新时代的土爬子得文武双全,有理想,有策略,不能血一涌上脑袋就不顾一切往前冲,所以刘胖召集我们开了个小会,详细布置下去以后的每个步骤。

“两位老弟热情高涨,干劲很大,这很好,充分展示了你们下墓摸金的基本潜质。特别是陈老弟,主动要求学习相关知识,动机是好的,是进步的,但我还是那句话,没必要,我们有很重要的事去做,因此不能多做无用功浪费时间和精力。二爷数次到墓地附近勘察,根据他的经验,一夜之间打洞进墓摸货撤退在理论上是完全可行的,不过必须抓紧时间,我还得再次重申,二位老弟要听从二爷指挥,当然只是暂时性的,这条规定事成之后自行取消,利益很重要,但还要保存实力。二位老弟还有什么问题?现场提出来,现场解决。”

“刘哥。”松爷抠着脚丫子说“最好现在说清楚,亲兄弟明算帐,事成以后,你打算从我们这份里头扣出去多少?”

“哎呀尤老弟,我原以为就是陈老弟对我有那么一点点偏见,没想到你我相交这么长时间竟然还用这种眼光看我。刘某吃的虽是这碗饭,走的却是江湖路,坑害朋友那种事,我是万万做不来的。这样吧,我们先来个小约定,事成以后,你们随意从该分的那份里抽一点给我,数目由你们来定。”

刘胖就是这样,说的比唱的好听,他糊弄人是从来不打草稿的。松爷听的极为感动,刘胖接着说:“二爷跟我商议了一下,决定明天晚上就动手,国庆快到了,政府有这习惯,重大节日前公安都要行动行动,清清流毒,虽然咱们行动地点远离市区,但也得随时保持警惕,赶在国庆节前把事办好。”

当天刘胖搞了辆面包车,是这两天出去采购装备用的,然后拉着我们一起到准备动手的那座唐墓去看看,这是我强烈要求的,庞老二勘出的墓,他肯定比我们熟,刘胖干后勤的,跟墓不沾边,我和松爷却什么都不知道,刘胖开始不同意,嫌麻烦,他告诉我们多少年的墓了,单从外表上看不出什么,不懂行的人就算带他到跟前也是白搭,其实我是不打算长久吃这碗饭的,只想做一锤子买卖,不过再怎么说也不能事前啥都不干,临动手了直接往里面钻,刘胖拗不过我,只得开车拉我们过去。

刘胖一边开车一边嘴皮子上下翻飞,除了松爷跟他搭腔,我和庞老二极少回应。庞老二是个沉默寡言的人,无论什么事都很少表自己的意见,我怀疑他是故意跟我们玩深沉,所以没事就请教他问题,他倒是很有礼貌,虽不主动说话,但有问必答,而且精确简练,听着确实比三谭院的人有见识。在此之前我私下跟刘胖印证了西汉鎏金嵌琉璃乳钉纹壶这个名词,一字不差,我没去过河北,基本上也没跟河北人打过交道,因此听不出庞老二口音属于那个地区,不过肯定是北方话,于是我自己在心里有了结论,这个庞老二大概就是苏老板所说的河北庞姓爬子高手,归根结底,以前对庞老二的不信任完全还是得归咎到刘胖身上。

阳川不大,从我们的出地算起,连同路上等红灯的时间加一块也只要半个小时就能开出市区,要再憋足劲跑四十来分钟就算出了阳川地界,唐墓在阳川境内,所以行程不会太远。今天没什么要紧任务,刘胖把车开的不紧不慢,中间还路过了我老家陈村。

我问刘胖还得多长时间,刘胖说快了。庞老二这时候对刘胖说要方便,刘胖就把车停在路边,这附近都是荒地,连个人影也看不见,要依我跟松爷的作风,下车就会解裤子,庞老二却颠颠跑出去好远,大姑娘似的怕我们看见,还找棵树挡着自己。刘胖掏出烟给我和松爷一人了一支,一支烟都快抽完了也不见庞老二回来。估计是大的吧,要么干吗跑那么远,松爷说,我表示赞同,庞老二去了大概十分钟,如果是小便,膀胱再大也该解决完了。

又过了十分钟庞老二才回来,他指着自己走过来的方向对我们说那边有座坟,不过有点古怪。我跟松爷都来了兴趣,想过去看看,刘胖不同意,他认为还是干正事要紧。庞老二说过去看看吧,这坟不多见,刘胖见他了话,才锁好车门一块过去。

刘胖说的没错,外行人就算到坟跟前也看不出来。我们走到刚才庞老二方便的树附近,左右看了一圈,没看见隆起的坟包,一问庞老二,才知道坟头早就平了,就踩在我们脚底下。

“这坟里头有什么东西吗?”松爷问。

“棺材。”庞老二说。

“我是问里头有没有值钱的土货。”

刘胖站在一旁叼着烟说:“尤老弟,这我就得说你两句了,做什么事得有个目标吧,过去留下来的阴宅太多了,见一个挖一个,挖到咱们都羽化成仙也挖不尽,既然现在我们决定了行动对象,最好就不要节外生枝惹出事端,退一步讲,费尽力气挖开了,里面什么都没有,很不划算嘛。”

庞老二说:“这坟不大,透着点古怪。”

我问他什么古怪,他说有兴趣知道吗?我说有啊,他说你回去到车上拿两把工兵锹来。刘胖最先采购的就是工兵锹,一直放在车上,我好奇心一向很强,听了庞老二的话当即给刘胖要了车钥匙去拿铁锹。

我拿了锹又跑回来,庞老二用脚在地上划了个直径一尺左右的圈,说从这往下挖,挖下去三尺左右能刨出根木桩子。我开玩笑说你眼睛能透视?庞老二说信就挖,不信咱们就走。前两年我和松爷没少干挖土刨坑的工作,算是轻车熟路,光着膀子就开干,松爷也来帮忙,我们顺着庞老二画出的圈挖下去,要说爬子还真有眼光,这种工兵锹虽然小巧但铲口锋利,因为工具方便,两人挤在还有点回旋的余地,况且携带方便,真正是把打洞的利器。挖着挖着,刘胖也凑过来看热闹,我把锹递给他说,别光看,轮着来,刘胖急忙谦让着说年纪大了,骨头脆,抡起来怕把腰闪了。

我对庞老二的话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一片偌大的荒地,随便看看就知道土里头埋着什么东西,我以为除了人和田鼠,谁也没这本事。只所以挖,还是期待知道这块地下到底埋着什么古怪。我们挖到半人深的时候,铁锹明显在土里碰到什么东西,再挖下去少许,果然如同庞老二所说,地下竖直埋着一根碗口粗细的木桩子,已经烂的不成样子。

就冲这一点,不得不佩服庞老二。我挖出木桩子,然后拎着铁锹等待他下一步指示,既然能看出土里埋的木桩子,肯定也能看得出土里埋的土货,顺路挖出来,笔小财,也算不虚此行。岂料庞老二一挥手,招呼我们上路。

“不挖了?”我惊讶的问。

“你不是要见识坟里的古怪么?木桩子都挖出来了,还留在这儿干什么。”庞老二一边往回走一边说。

“那不就是根烂木头桩子吗,算什么古怪,费半天力气不弄点实惠实在说不过去,你给指点指点,坟里土货在那儿埋着,又不用你动手,你跟刘胖车上歇着去,我们在这挖,苍蝇再小也是肉,小家小户的得勤俭过日子。”我紧追着庞老二说,松爷也拖着工兵锹在一旁帮腔。

“这坟虽小,煞气却大,走吧,上车再说。”庞老二说。

回到车里,我和松爷身上累出的汗还没干透,刘胖拿出几筒易拉罐递过来,我拉开盖子猛喝几口,抹抹头上的汗说:“庞二爷,你把我们当傻小子逗呢?画个圈叫我们挖,挖完了二话不说拍屁股就走,这可太不地道了。”

“这么说就不对了。”刘胖一边动车一边说:“二爷随口一说,你就开挖了,我拦都拦不住,陈老弟,你样样都好,就是记性太差,我前脚刚跟尤老弟说了做事要有目标,不能因小失大,你后脚就来拆我的台,凡事都要有个章程不是?乱七八糟的队伍怎么带?说句不中听的话,人人都不听劝告,自由散漫,什么事都做不成,我说的在理吧,二爷。”

庞老二没接刘胖的话,转头对我说:“那坟邪气的很。你知道挖出来是根什么木头?”

“木头都烂成那个样子了,你别说你连这也能看的出来。”

“刚挖出来那根是槐木,坟周围一共埋了八根。”

换个人这么跟我说,我肯定认为对方吃饱了闲的慌,提前埋几根烂木头跟人逗闷子玩,但庞老二说的有板有眼,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接他的话,只能哼哼两声算是回应。庞老二没理会我流露的表情,接着说:“这八根木头是个极煞的凶局,叫八槐锁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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