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子佩停了下来,转过身。
吴采兰从屋里出来,走到离他仅一步远的地方才停了下来,赫子佩不着痕迹的退了半步,与她拉开些距离,“吴姑娘有事?”

吴采兰见他处处守礼,对他更是另眼相看,“赫掌柜开的是染坊?”扫了眼他手中挟着的一匹布,这几天,她在厢房,听着院子一些动静,来往的人不时提到染布的事,也就猜到了这隔壁是染坊。

千喜探着头,隔着窗棂,看着二人,回头小声问陆氏,“娘,你跟吴姑娘说过是子佩背她回来的事吗?”

陆氏也正凑在她旁边看外面,“没说过啊,这男女授受不亲,不知道就算了,何必非要跟人家提起,落下个不自在。子佩还指着人家姑娘给他报恩不成?子佩可不是这样的人。”

千喜又看窗外,心里却有些奇怪,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不必总去想着。

赫子佩见她问,客客气气的道:“在下的确开着小染坊,姑娘对染布感兴趣?”

吴采兰点了点头,“家父手下也有些布匹生意。”指了指他腋下的布匹,“这是你们染的吗?”

赫子佩低头看了看那匹布,“是我们下家染的。”

“分铺?”吴采兰又将他看了看,他居然还开着不止这一家染坊,“能给我看看吗?”

赫子佩将布递给她,“这是染岔了,我拿回来叫他们翻染的,让姑娘见笑了。”

吴采兰将那布拉开些,对着光看,色泽光鲜均匀,已经是上品,并非次货,不解的看向他,“这布是染错了色?”

赫子佩接过布,重新卷好,“这布的东家年过半旬,这布颜色染得浮了,应该再暗上一个调,才合适。”

吴采兰再看他手里的布,他不说倒不觉得,这么一说,果然再暗上一个调,显得更稳重,不过这一般人哪能有审美能力,“你们这儿的客人可真挑剔。”

赫子佩笑了笑,“他还没看见呢,看见了就拿走了,也等不到我拿回来翻染。”

“既然客人都不在意,赫掌柜何必过于吹毛求疵。”

赫子佩脸色略沉,声调也冷了些,“别人怎么做事,我不管,但我家出去的东西,虽然不能百分之百完美,但绝对不能有一点投机取巧。在下还有点事,不陪了。”既然不是同道中人,也不必再说下去了。

吴采兰看他的眼神又有些不同,他做事竟认真到这程度,“赫掌柜慢走。”

赫子佩有些不耐烦,但又不好表示出来,只得又站住,“还有事?”

吴采兰没想到他这么暖面冷心,对着女人也能说走就走,“采兰失言,还望赫掌柜别放在心上。”

赫子佩扬眉笑了笑,他哪能跟女人见气,不过是不耐烦这么闲聊浪费时间罢了,“吴姑娘多心了,赫某没有这意思,只是手上还有些事没做完。”

吴采兰见他并没有作恼,安了心,“赫掌柜可有心去京里展?”

千喜听到这儿,整个神精都崩起来了,竖着耳朵,唯恐听漏了一个字。

赫子佩本来是要去京里的,不过这些事却不愿到处张扬,“暂时没这打算。”

千喜暗松了口气。

吴采兰微微一笑,“赫掌柜有这手技,到京里定有大显身手的机会。”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块银铸牌,递给他,“如果赫掌柜有兴趣,不防来京里试试。如果到了京里,到随便一家吴氏的铺子,只要将这牌子给他们看,他们自会引赫掌柜见我。”

赫子佩不想接,但人家一片好心,直接拒绝太过伤人面子,谢谢着接了,收进袖中,又要告辞。

吴采兰望了望那道小门,又问,“采兰能参观一下赫掌柜的染坊吗?”

按理各家染坊是不让人观参的,原因当然是对自已的技术保密,但赫子佩却不怕别人看,因为他家的染坊工序看上去,和别家并没什么不同,关键的那点东西,象水温,配色等等也只有那么几个人熟悉,别人看了也是白看。

正要各个答应,见千喜从陆氏房里出来,唇角一勾,不自觉的挂上了笑意,静看着她走近。

吴采兰随他的视线转过身,见千喜一身玉蓝纱裙,头盘起,不再是姑娘的装扮,初为人妇的喜悦还没从脸上褪去,比前日所见,更亮丽了不少,忙转身见过礼,“还没来得及给你道喜。”

千喜站到赫子佩身边,笑着还了礼,“身子可大好了?我正说一会儿去看你呢。”

吴采兰见她紧挨着赫子佩,赫子佩却不避让,心里猛的一跳,难道千喜嫁的是他?脸上的笑略僵了僵,很快恢复正常,“大好了,正琢磨着要向您们辞行呢。”

千喜见她脸色还少了点血色,但精神却算是不错了,“也不必急着走,如果怕家里担心,不防写封信,先差人送回去,你等身体大好了,再走不迟。”

吴采兰也没了心思,“已经不碍事了。”

赫子佩也不耐烦陪着她们两个女人闲聊,问千喜,“有事吗?”

千喜抬头看着他,一双眸子温润动人,道:“娘打破了一叠碗,厨房又熬着汤呢,不敢走,要我去重新买些碗回来。”

赫子佩扬了扬眉笑了,家时又不少碗,打破了一叠碗,哪用得着她巴巴的去买,这借口也太破了些,“我陪你去。”

千喜眉开眼笑,管他怎么笑话自已,反正目的达到了,“好。”

赫子佩转头又对吴采兰道:“我叫个人陪吴姑娘到处看看。”

到了这份上,吴采兰也不好再勉强,没他陪着,这染坊看不看都罢了,不过这时候又不便说不看了,只得应了,“有劳赫掌柜了。”

赫子佩大步走到小门边,冲里面喊了声,“根儿,过来下。”

程根在里面应了声,小跑着来了,一手的染料,“子佩哥,啥事?”

赫子佩看着他的手,“这位姑娘想看看我们染坊,你领着她随便看看。”

程根探头望了望他身后的吴采兰,瓜子脸,细眉凤目,好不漂亮,有些不好意思,“成,没问题。”

赫子佩又将布给他挟到腋下,“这是到金家染的,色浮了,你拿去调一个色调重染。”

程根夹紧了布,“成,绝不会再染三遍。”

赫子佩笑了,“别光说,染出来才算。”

程根也笑,对吴采兰道:“姑娘,跟我来吧。”

吴采兰虽然不愿意,却也不好有怕表示,跟着程根进了小门,回头看着赫子佩和千喜离开的背影,暗念了他的名字,子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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