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一过,院子里就开始冒出青青嫩嫩的小芽儿,枝上的腊梅开得黄黄灿灿的,顾雁歌在树下正愉悦无比地赏花。太子也依旧还在嘉临,从开始的有些担忧,到现在的兴奋,顾雁歌觉得这场战事,不但让顾次庄和顾承忆成长了,更让太子有了一国之君的风范。
正在赏着花的时候,营中来人报太子,说今天是庆功宴,特地请太子和顾雁歌一道去军营里庆贺,军士们也都想见见他们心目中传奇英雄的女儿。太子听了哈哈大笑,看着顾雁歌道:“雁儿,军中的这些热血男儿这些日子还老跟我打听你,问你长什么样,喜欢什么,是娇姑娘还是巾帼女杰。他们可是彻底把对王叔的崇拜转移到你身上了,赶紧去好好打扮打扮,不能让他们对传奇英雄失望不是。”

顾雁歌嗔怪地看了太子一眼,却还是转身去换衣服,女为悦己者容,这些人让她心情非常愉悦,又何妨为了他们而盛装一次。顾雁歌吩咐了扶疏去准备衣服,将军王邸里的丫头侍候着头面,巧丰绾着极为简单的头,一枚白玉流苏长簪相扣,垂着深碧的绿松石,耳间坠着透雕着月季花的白玉坠子,额上坠着的青晶小珠子在阳光下散着幽幽地光芒。

顾雁歌惯是不爱打扮,今天一折腾自己都觉得换了个人似的。

扶疏取来了碧水流光纱制成的衣裙,碧水流光纱在阳光之下有盈盈如水的光泽,一身浅碧飞白像是从雪后草场深处走出来的一般。顾雁歌穿戴好朝镜子里看了一眼,心道:真是副好皮相,不打扮的时候看不出来,一打扮起来真是雍容华贵,不可直视。

等顾雁歌从屋里出来,太子早已纪等在那里了,没有穿明黄的制袍,反而是一身皂衣。颜雁歌看了一笑,看来她这位太子哥哥是真的整明白了:“太子哥,咱们走吧。”

太子回头一看,挑了挑眉笑道:“雁儿,我今天才觉出来,你平时真是太不爱打扮了。”

顾雁歌仰面一笑:“太子哥,时间不早了,别打趣我了。”

太子侧头想了想,没这两句诗的记忆,顾雁歌从前也不是什么才女,只当是自己没看过:“雁儿今天心情不错。”

顾雁歌整了整鬓边的流苏,欢快地应声道:“嗯,我闻到了洒脱而奔放的气息。”

更多的是看到了自由,顾雁歌知道这次回京,必能达成所愿,最好是那个府连门都不要进,在边关享受了自由之后,再也不想回到那个牢笼里去。或许从前不觉得,但是一旦放出来了,这再也忍受不了。

当顾雁歌到军营时,受到了那些热血男儿们最热诚的欢迎,刚下马车,顾雁歌就觉得被高高捧在了云瑞。兵士们皆抽出刀指天正立着,这样的待遇就连太子也没见识过。顾雁歌受宠若惊地站在那儿,愣愣地看着那些明晃晃的刀,在半空中银成成海,刹时间终干明白男儿们为何爱战场,这样雄浑的场面,不亲身经历怎么会明白。

萧永夜站在正中央领着兵士们拜下,“臣携三军拜见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郡主千岁。”

三军阵中只萧永夜一人躬身而立,就连顾次庄也早已上跪倒在地,谢君瑞在后头跪着心里愤愤不平,而江杏雨则跪在更远的地方,遥遥地看着站立在正中央,接受着众人朝拜的顾雁歌,忽地泪流满面。江杏雨终于明白了一句话,就算顾雁歌失去了一切,还有天家的身份可依,她还是宗正里最尊贵的郡主,不需要依凭着任何人,就足矣在这世间活得风生水起。

江杏雨反观自己,谢君瑞天天说重她爱她,却连一个贱籍都还没有为她去了,而当她的身份被捅出来的时候,谢君瑞也没有回护她,而是一个劲的在萧永夜那儿说情,却只字也不提她,反倒是顾次庄,三番两次的替她说话,相比起来这两个人在江杏雨的心里,那就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

顾次庄替她说话……顾次庄要是知道江杏雨心里想的,估计早乐翻了,指定得说:小姑娘,你想得太多了。

太子一声叫起,众兵士们齐齐起身收刀回鞘。太午又说了几句场面话,然后庆功宴就开始了。说是庆功宴,其实就是吃一顿酒肉而已。在营场前面架起了火,兵士们一群一群的围坐着,各自找了合得来的人你一口我一口的喝着。

顾雁歌和太子、萧永夜以及顾次庄、顾承忆围坐在一起,也没哪个有胆儿坐太子旁边,于是这里是人最少的。不过恪亲王的魁力是无穷大的,没安坐多会儿,就有军中的大将拿着坛子上来要跟顾雁歌喝酒。顾雁歌也爽快,三口两口一大碗酒就见了底,看着那大将哈哈大笑:“郡主不愧是将军王的女儿,喝起酒来一点也不含糊。想当年打丁胜仗,将军王喝起酒来,那真是三军阵中,没有能赢的。”

旁边的将士们一见太子和萧永夜没有说什么,而顾雁歌也痛痛快快地喝了,于是一个个心痒难耐地跑来跟顾雁歌喝酒。顾雁歌的酒量,那真是没得说,平时滴酒不沾,喝起酒来,还真没两个人是她的对手。当然后来顾次庄给换成了小碗,没让她再用大碗喝了,将士们也不介意,拎着坛子就来。幸而小将们是没这个胆来看萧永夜的冷眼的,大将们喝完了,也就消停了。

而跟顾雁歌喝完酒的大将们,回头就跑到自己营里去宣扬去了。“郡主真是有当年将军王的风采,若是个男儿身,保准又是一个将军王。”

“我们这么多人去跟郡主喝酒,郡主连眼皮都不带眨一下,喝了圈下来,脸不红也不醉,真行。”跟军人最快打成一片的方法就是酒。就算是萧永夜见顾雁歌这样喝下来也不由得折服,虽然萧永夜很想削那些灌顾雁歌酒的人!

庆功宴散去后,萧永夜送太子和顾雁歌回嘉临,而营中将士们则是要通宵狂欢的。

太子醉醺醺地由侍卫扶回了房里,顾雁歌却精神头正好,酒和自由,一样安慰了这身子,一样安慰了她的心!怎么能不好。

“雁儿,回京之后有没有什么打算?”萧永夜状似不经意地随口问道。

顾雁歌端着蜂蜜水,想了想呵呵笑颜:“泛舟五湖,纵情四海……其实也不容易,皇上的棋局太大了,我到现在还不明白皇上想要什么。如果是萤,我真的不知道在哪里,如果是津洲候,我的使命应该差不多完成了吧。”

萧永夜皱眉,萤的事萧永夜如果说完全不知道那是骗人的。只是他没有想到皇帝这么多年了,还没有放下这事。萧永夜永远都记得恪亲王说:萤不能落到任何人手里,尤其是皇上,皇上的野心太大了,要是皇上得到了萤,阔科旗必灭。但是皇上不明白,阔科旗是东北一带最后防线,如果没有了阔科旗的守卫,安胡人必定大军来犯,景朝必败无疑。

萤消失的过程,萧永夜曾经亲眼目睹过,而当年恪亲王把一干看好的将领调到阔科旗去戍边一至两年,也是希望他们能明白阔科旗的重要性,恪亲王希望的是天下安宁,做为一个军人,恪亲王一生最大的梦想却是有一天,天下没有仗打,所有的士兵都可以回家。

但是显然,皇帝要的是彻底根除安胡人和回屹人这两大心病,然后军政全捏在手里,内无忧外无患。皇帝一直执着的寻找萤,就是相信萤能够让他在有生之年成就这一宏愿。做为一个帝王,也许这样是正确的,但站在恪亲王的立场上,这样的战争胜利的可能牲并不大,他既不能拿景朝的基业去赌,更不能拿和他一道浴血奋战的士兵们去拼。

这……是恪亲王悲剧的重要成因。

萧永夜深思着,顾雁歌就平静地在一边喝水,萧永夜想了许久,叹息一声道:“雁儿,萤早已经不存在了,总有一天皇上会信的,总有一天皇上会明白将军王的苦心。”

“父王过世九年了,皇上都还不信,就算再过九年,皇上也不会信的。”顾雁歌只是相信一个帝王的野心,不会轻易消失。站在历史的角度来看,也许皇帝算得上是一个好君王,希望平定四海,可站在现实的角度来看,天下乱百姓苦……也是两难的取舍啊。

顾雁歌想了想又笑道:“算了,这么高兴的时候,不说这些,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

萧永夜一笑,看着顾雁歌欢快的模样,不由得也跟着心情愉悦。抬头望向天边,就要回京了,雁儿你的自由不远了!而京城究竟有什么样的局在等着,也许并不重要。像天下江山这样的大谋断,自然有人会去操心,他要操心的只是眼前这个小小的女子而已.

卷二自由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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