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们拉着顾雁歌去用过了午膳,到午休时才各自歇息去了,顾雁歌带着丫头沿着柳丝低垂的小径一路回院里去。扶疏和净竹说着上午生的事儿,顾雁歌听着,偶尔回应一两声儿,低低的敛着眉,却在想着该怎么一劳永逸,至好是让那二位,再也不要来打扰着她。
院子在山茶林深处,此时的山茶树正开着花,一簇簇红红艳艳地开在青瓦朱檐之下,顾雁歌在树下站了一站,仰面看着红红的花朵,风一来枝叶轻轻摇曳着,却半点不显娇柔,反是愈娇艳。再低头一看,草地上的无名小花儿,在风中瑟瑟抖着,那般的娇弱惹人。

“我像这树花么?”顾雁歌浅着着问扶疏,扶疏有些愕然地点了点头。

顾雁歌一笑,她却是不敢自比这树红灿的花朵,只觉得江杏雨就是树下小小的花儿。但,小花亦有小花的智慧,伏低身姿贴在地面上,柔弱无骨地随风摇摆,不仅惹人怜,也能活得好。而山茶一样好养活,什么样的土地都能开得好,任是雨打风折也不改其灿烂,只是从来不摆那份伏低柔骨的模样。

山茶树开着花儿的时候娇美动人,却是有骨有节之树,碧叶青丛四季不败,便连枝上的花朵,亦可开足半年之期,足可笑那句“花无百日红”太浅薄。做女人便要像树种的山茶,虽有娇美的花,却仍可称做是不失风骨之木。

顾雁歌又看了看,心中一番感慨,今儿是怎么了呢,竟然想起这花花树树来了。一笑便转了身,带着扶疏和净竹去谢君瑞房里。

眼下随行来的太医正在诊治着,毫不意外地听到了江杏雨的哭声,那一声一声断肠的悲泣,远远地若不知情,必然以为谢君瑞已经是回天乏术了。

顾雁歌到门外时,太医正提着药箱从屋里出来,见了顾雁歌连忙拜倒在地:“给郡主请安……”

顾雁歌瞥了一眼太医额头的汗,嘴解也不停的抽搐着,看来也是被那二位给寒着了,遂道:“劳烦太医了,不知道郡马如何了?”

太医看了看屋里,又看了看顾雁歌,神色非常复杂:“回郡主,郡马无恙,只是您让里头那姑娘别再哭了,一会求臣施回天之术,一会儿又说要治不好,她要生死相随!郡主,这话臣听着烂在心里就是了,只是若让碎嘴的听了去,只怕少不了一番闲话儿。”

生死相随,顾雁歌冷冷一笑,这江杏雨还真是“痴情可动天”啊,只听得太医又道:“郡主,郡马爷只是皮外之伤,臣想……下手的那几位爷,手底下大约也有分寸。”

顾雁歌闻忍不住笑出声儿来,扯着帕子捂着嘴,实在是有些压不住笑意了,遂让太医退下,收拾收拾了衣裳这才迈进了谢君瑞住的屋子。江杏雨跪在脚踏上,竟然还在抹泪儿,顾雁歌不由得想,不会是从回来起哭到现在吧,真是能折腾。

江杏雨听了有开门的声儿,连忙起身来,一见是顾雁歌,大声嚎着扑过来跪倒在她面前,一声声悲悲切切地道:“郡主,郡主……奴婢有罪,奴婢没有照顾好郡马,奴婢让郡马受伤了,奴婢真是该死。如果不是奴婢,郡马也不会伤成这样,郡主您罚奴婢吧,这是奴婢的错儿。”

顾雁歌听着这一口一个奴婢,一口一个认错,却莫名地觉得,这怎么听怎么像是在炫耀着说:这个男人为她受了伤,为她遭了罪,她荣幸无比呢。顾雁歌轻轻摇摇头,这个江杏雨啊,真是个什么时候都不忘使点心机。

顾雁歌忽地挑挑眉,一脸悲痛地坐在床榻旁的小凳上,看着扶疏和净竹道:“扶疏啊,这些日子你来照顾郡马吧,江姑娘也被吓着了,由你来照顾更合适睦。净竹这丫头手脚不勤快,还是扶疏最能让人放心的。”

这话一出,顾雁歌就现周身的气氛不对了,扶疏和净竹睁圆了双眼,面带不信地看着她。而江杏雨顿时停了哭声,就像是突然被掐断了一般,什么声儿都没了,哭得红肿的双眼直愣愣地看着她。顾雁歌一笑,继续道:“你自己看看你这副模样儿,膝盖都还是肿的,怎么侍候人啊。”

江杏雨可怜兮兮地捏着衣解,站在一旁细声细气地道:“奴婢可以的,郡主奴婢什么都可以……可奴婢好好的,一点事也没有。”

扶疏得了顾雁歌的话,虽然心里有不甘愿,却还是应了声儿,顾雁歌看了满意地道:“杏雨,你现在自己都顾不过来了,总不好再累着你,你往日处处照顾君瑞,已经是辛苦了。再说此处你也不熟悉,还是交给我吧。”

江杏雨低下头,呃呃了几声,似乎是想找理由拒绝一般,可是找了半天却不见出声,想来是自己都觉得站不住脚了。便抬起头来,一又碧波似的眼幽怨地看着她,那模样儿就像是顾雁歌抢了至爱一般。

顾雁歌看着江杏雨哭哭泱泱的脸,实在是有些腻味了,便起身看着净竹道:“净竹啊,你送姑娘去屋里歇着,净竹你去换盆水来,另叫外头的丫头却多传几个太医来瞧瞧,怎么人还不见醒呢。晚上备些清淡的食儿,要软和些的,温在小炉上,什么时候君瑞醒来,必然得想吃上口温热的吃食。赶紧都去准备吧,别愣在这儿了,杏雨你也去吧,今天倒是惊吓了你了,晚上让她们备盅安神的汤药给你,就莫要想太多了。”

顾雁歌这样强势地吩咐开来,直让江杏雨觉得这里没有她的地儿,她待在这儿是多余的、是没有用的、是帮不上忙的。江杏雨见顾雁歌这样淡定雍容地把一个个人指使得团团转,心里更是悲苦,这些丫头何曾会听她半个字,如今得了顾雁歌的吩咐,恨不得飞起来,地把事儿办好。

江杏雨如幽灵一般出了房门,顾雁歌在后头看了眼,挑眉看了看净竹,净竹没好气儿地跺了跺脚,连忙跟上去。经过上次的事儿后,净竹的架子和脾性也收敛了不少,倒是也能安心让这丫头去办事儿了。

等屋子里的丫头们都走了,顾雁歌看着空空的屋子,以及窗上昏迷不醒的谢君瑞,不由得一阵讪笑,她还真是个无聊的,竟把照顾“一公子”这等光荣无比的任务人揽了下来!

正在屋子里安坐着的时候,外头来了人,报是瑞亲王府顾次庄来访,顾雁歌想了想记起来,是瑞亲王的次子,是京城里亲贵子弟们的混头子,但好在是个还顾及身份的,也不敢干什么丢祖宗颜面、堕皇室威严之事。

顾雁歌喊了声请,丫头就把顾次庄请了进来,顾次庄一见顾雁歌倒有些意外,连忙喊到:“雁妹妹,你怎么亲自守在这儿,我还当只让丫头守着呢。雁妹妹乃天之骄女,怎可做这些侍候人的活计。”

顾雁歌却一挑眉,望着顾次庄道:“哥哥,我可是知道你定会来,这才坐这儿等着你的。”

顾次庄挠了挠头,嘿嘿一笑,在顾雁歌面前,他自是不敢扯什么谎:“那个……雁妹妹,还请见谅为兄则个,你也当看得出,不过是碍着五公主的话儿,要不然我们哪敢为难郡马呢。再说了,我自来就疼爱雁妹妹,怎么会做这种事儿。”

顾雁歌忍不住一乐,这人倒是个直脾气,而且跟她说话时,眼神倒也算坦荡,便笑道:“我自也知道哥哥是为了小五,这要不是君瑞,而是旁人,早让你们打个半死了,哪能是只受点儿皮外伤啊。不过哥哥,你们可不厚道,怎么还能为难我们府上的小丫头呢,这可就不是往日里哥哥的做派了!”

顾次庄又是一笑,颇有些难为情的意思:“雁儿,我错了不成,真是瞒不过你,不过那我们也没干什么,到后头我还没了兴致呢”

顾雁歌一笑,看着顾次庄,顾次庄这样时不时地拿探询地眼神看过来,看来今天这二位一块被“惊”着了,还别有些内容呐,于是便道:“哥哥,上前厅说话吧,待会儿太医得过来,我们在这说话也怕打扰着了。”

她啊,一定得顾次庄好好“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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