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白玉堂觉得腹中微涨,便起身告了声罪,出去解手了。李敞之也让小厮再出去瞧瞧,怎么人还没来,心里微有些不快。而白玉强和白玉堂的那两位同窗,已经一人搂着一个歌姬不乐亦乎地斗着酒。只有沈逸飞依旧独坐在一旁,端着半杯残酒,静静听着流水叮咚般的曲调和黄莺般婉转的歌喉。心里直可惜,这般美的音色,皆被这般人给糟蹋了。
“想必沈兄是看不上这些庸脂俗粉,改日兄弟带你去京州的万春红楼瞧一瞧,其实啊,女人就是个姿态,脱了衣服都差不多……”李敞之多喝了几杯,嘴里的话越显得粗俗了起来。

沈逸飞只当做没听见,慢慢饮着酒,有丫鬟上前来要给他换上刚用温水浸着的酒杯,另斟上新酒,被他摇头拒了。

“沈兄怎的不高兴了,可是兄弟刚刚说的话有得罪之处?”李敞之也非是喝迷糊了,一瞧沈逸飞这脸色便知道自个刚说的话不合适了,笑了笑,便正了脸色说道。

“哪,我是在细听这曲儿呢,难得这些歌姬的曲乐有这般不俗之处,之前倒是没注意到。”沈逸飞先把那个杯残酒喝了,然后才放下杯子笑着说道。

李敞之抬手让丫鬟将温水浸的杯换上,然后亲自给斟了酒说道:“沈兄是雅人,自是不知,这些歌姬为了讨得生活,在这琴乐上也是没少下功夫的。我今儿挑来的这些,哪一个身上没个十几年功夫。虽说我对着音律一窍不通,但身边倒是有几个擅长音律的长辈,记得曾听他们说过……哦,好像是这么说的,这琴曲啊,得有过经历的人,才能真正弹得出其中的意境来,否则,指法再准,练得时间再长,也是徒有琴声没有琴心,嗯……说什么空空如也什么的!”

沈逸飞一听这话,心中一震,再听那歌姬的曲调,更是觉得其中含着难言的悲愁,听得人心里微嫩泛羞酸。琴心琴心,凡教过他的师父不是没有说过这话,只是身处锦衣玉食,华屋美婢的他!并未真正悟出其中意思来。如今李敞之酒后无意的几句话,此情此景,竟让他有种醐醍灌顶的感觉。

李敞之见他久久不语,也不知他是犯了什么毛病,便笑着说道:“哈哈,我就是有个糊涂印象,在沈兄面前班门弄斧了—番,沉兄莫要见笑才是!”

“不是,李兄的一席话,让我受益良多!这一杯,我该敬李兄才是!”沈逸飞一脸正色地端起酒,一饮而尽。

李敞之倒是有些意外他竟会这么说,不过心里真是松了口气,他父亲今天就是叫他过来好好笼络一下沈家公子的。沈家与皇商有联系,若能搭上这条线,那么他们家的生意将又会是一个新的局面。

白玉堂解完手回来的时候,看到花厅南面的那几株红梅,在白雪中争相怒放,好不惹眼。刚刚喝了不少酒,这会身上还热着,头也微有些沉,一想这一回去,少不得又得被他们灌上好几杯。还不如趁现在先在园中待一会,赏赏梅花,待酒气散得差不多了再进去不迟。于是也不让下人跟着,自己踱着步子往那走了过去。

然而他才走到梅花树那,不想竟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只见那俏丽的脸蛋儿,那纤细的腰身儿。胸中的酒气越热了起来,脑子顿时回想起那天扯碎她的衣服后,下面露出玉胸蜂腰。

沉香从大姑娘那出来后,路过这里,也瞧见了这几株怒放的红梅,便想着折几支回去给姑娘供在瓶子里,却不想过来后竟会碰上最不想见的人!她一时吓得有些懵住,脸刷地就白了,回过神后,反射性的就转身要跑。

“站住!”白玉堂本心里还有些犹豫的,可看到她居然一见着自己就要跑,心中顿时冲火来,随即就大喝了一声。

沉香浑身颤了一下,终于是站住了,咬着牙,转回身,小心行了个礼。

“你跑什么!做什么亏心事见不得人了!这才从老太太屋里出来多长时候,就连这点规矩都忘光了,难道这都是三姑娘教你的!”白玉堂慢慢走过去,挑起她的下巴,阴森森地说道。

“回,回大爷,我并没有跑,我只是,只是一时没瞧见大爷在这。”沉香也不敢挣开他的手,颤着牙齿,结结巴巴地说道。

“没看到我在这,那你是见着鬼了,吓成这样,我很可怕吗?”白玉堂说着就捏住她的下颌。

“姑娘还,还等着我回去呢,大爷若是没什么要吩咐的,就容我先告退了!”一看到他这样阴森的眼神,再闻到他身上的酒气,沉香吓得全是都微微起抖来,眼睛乱转地往两边瞧着,祈祷这会能不能过来个人!可偏就是半个人影都看不着,她不知道白玉堂到底想干什么。

眼下这是在外面,天又飘着雪!他不可能会在雪地里胡来,但是她就是怕得不能自持。之前那阴影一直留在心里,现在是一见着他,她心里都会不由自主地抖。

“姑娘姑娘,哼,你真以为搬出个三姑娘来就能吓住我了!”白玉堂脸又靠近了点,浓浓的酒气直往沉香脸上喷,他冷笑了一下,接着道:“我倒要瞧瞧,你能躲得过几年,那丫头最多再过两年,就该出嫁了,你觉得你这样,能跟着过去吗?”

沉香没答话,只是一脸惧怕地看着他。然而任她心里再怎么害怕,身上再怎么抖,她却一直都没有说出哭求的话来。

“你若是乖乖应承了我。我还是会好好待你,但你若把我的耐心全都磨光的话,到时就有你的苦头吃了!”白玉堂说着就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脸,然后就开始轻轻抚摸了起来。沉香心中大骇,就要挣扎,却反而被他一下子掐住了脖子。

“我清楚地告诉你,这么反抗我,没什么好果子给你吃,趁早给我想清楚了!”

“咳咳,咳……救,救命————”沉香只觉得呼吸越来越困难,两手抓住白玉堂的手腕,却根本掰不动他!她要死了吗?他要杀了她!谁来,谁来救救她!

“哦——一玉堂兄,原来你在这呢!”就着沉香觉得要窒息的时候,不远处忽然传来一个天籁之音。白玉堂猛地就放开了她,沉香一个站不住,趔趄了一下就倒在地上捂着脖子咳了起来。

“我说你去解个手要这么长时间,原来是躲在这赏梅来了,他们都叫我出来找你了,这下回去可是要罚你了!”沈逸飞走上来,一脸笑着说道,然后才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沉香问道:“这是怎么了?”

“哦,一个走路不看路的丫鬟,撞到我身上来,估计是吓到了,别理她,随我进去吧。”此时沉香垂着脸看着地面,也不敢咳了,白玉堂轻轻一笑,便随口说道。

“那就走吧。”沈逸飞也不多说什么,收回目光便同白玉堂离开了那。

等他们走后,沉香才从雪地上慢慢站了起来,含着泪,轻轻拍了拍上身的衣服,却这时又听到那个声音说道:“你没事吧?”

沉香一愣,抬起眼,竟是去而复返的沈逸飞。她张着嘴,结巴了一会才低着头说道:“多谢沈少爷!”

沈逸飞似没听到她这句话一般,只看了她一眼,再抬起眼,微怔了一下,然后便说道:“哦,你家姑娘来了。”

沉香又是一愣,然后一转身,那正往这边走来的身影可不正是白文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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