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见释海雨这几步走得疾若狂风足下棍儿竟是纹丝不动不由齐齐喝了声彩。楚仙流望了九如一眼欲言又止九如手拈胡须淡淡笑道:“你猜得不错。”楚仙流皱眉道:“那就奇了难道老穷酸有两个传人?”九如白眉一轩奇道:“还有一个?”楚仙流点头道:“若论武功那一个可比眼前这个厉害多了。”说话间木棍上两人早已动释海雨一步丈余来去如电。相形之下梁萧则缓慢许多但他出步虽不快捷却似有缩地成寸之能明明瞧他身在东边慢悠悠三步一走便穿过十丈抵达西端。
须臾间二人一快一慢兜了十来个圈子时如蝶戏时如燕翔。眼看释海雨几度就要得手却总被梁萧于间不容之际遁走。时间一长不止释海雨心中不解众人也都莫名其妙柳莺莺更是秀目圆瞪心中疑惑:“小色鬼的轻功何时变得如此厉害?”忽听身边楚仙流长叹道:“姓梁的小子内力平平算计之精却是世间少有这四十五步之内便如他手掌纹路辨析入微。这位释贤侄空负一身轻功也唯有亦步亦趋随他进退况且还要当心足底木棍十成轻功用不上三成。”九如冷笑道:“和尚却不以为然。小乌龟到底功力不济见识不足换了老乌龟出马纵有百十个梁萧也是弹指之间一并擒了。”楚仙流点头道:“这话倒是不假。”柳莺莺张着耳朵听二人说话却听得越糊涂忽见梁萧迭遇险招不由暗暗焦急。

释海雨久斗无功耳听得四面议论声嗡嗡直响不由大为焦躁:“我释家轻功天下无双若还抓不住这个乳臭小儿岂不平白折了名声?”想到此处蓦地劲贯足底将细棍踏得入地寸许身子陡然纵起大鸟般向梁萧头顶扑来。梁萧足下一转以“三三步”向左蹿出。释海雨身形凌空转折右掌劈出骤喝道:“小兔崽子给我下去!”掌风如山压向梁萧。众人俱是一惊敢情释海雨久战无功竟欲以无俦掌力将梁萧先从棍上逼落其后自己即便双足落地也算胜了。

喝声未竭忽见梁萧足下旋转单掌上拨却是一招“天旋地转”。二掌相交释海雨但觉掌力被带得一偏心叫不好掌风所及咔啦啦一阵响竟将细棍扫折一片。释海雨疾喝一声凌空变式一个筋斗向后翻出欲要落在身后细棍之上。梁萧觑得真切忽地使招“三才归元”双掌齐出掌风将释海雨身下细棍一并推倒。释海雨大惊失色慌乱间大袖乱挥力图煞住落势再寻木棍落足不料梁萧左一招“三才归元”右一招“三才归元”呼呼数掌竟将他身下丈余方圆的细木棍尽数推倒。

释海雨眼看要输忽地长啸一声双掌乱挥掌风沛然四达地上细木棍纷纷伏倒。他这招正是鱼死网破之计即便自己无处立身也叫梁萧立足不得他身在半空梁萧却立在棍上木棍一倒势必当先落地。再说就算两人一同落地也是平手。释海雨不但轻功高绝掌力也颇雄浑一时场中细木棍尽被扫中梁萧倒退不迭踩得细木棍咔嚓嚓纷纷断折蓦地站立不稳一个筋斗向后翻出。

柳莺莺一颗芳心随他退却一沉到底倏地合上美目不忍再看但双眼虽闭双耳听觉仍在忽听得人群里一阵叹息然后便是一静。柳莺莺心觉奇怪张眼偷觑却见释海雨站在地上。梁萧则头足颠倒双手撑地模样十分奇怪。

却听释海雨冷笑道:“小子你这是什么姿势?哼这回大伙儿一齐落地不分输赢须得重新比过。”梁萧却不翻身哈哈笑道:“释兄只怕错了!”释海雨皱眉道:“释某哪里错了?”梁萧笑道:“咱们事先约定怎生算输?”释海雨不假思索道:“你若被我擒住便算是输。此外任谁双脚落地……”说到这里他忽地张口结舌两眼瞪着梁萧再也说不出话来。梁萧笑道:“不错不错双脚落地算输双手落地又当如何?”说罢翻身站起笑眯眯望着释海雨。众人听得这话纷纷大骂梁萧狡猾。

释海雨瞪着梁萧面皮时青时红忽地嘿了一声一拂袖转过身子便如一缕轻烟飘飘然穿林而去。梁萧不由长长松了一口气心道:“这人赢便是赢输便是输倒也不拖泥带水。”

楚仙流淡淡一笑也一拂袖扬声道:“老和尚我也去了明日午时我在‘醉也不归楼’设酒相候。咱们醉也不归。”九如不由得咕嘟嘟吞了口唾沫笑道:“会无好会筵无好筵想用酒肉收买和尚只怕不能。”楚仙流淡然道:“话不多说过午不候。”说罢转身即走楚宫见状急道:“三叔你当真走了么?”楚仙流却不答话朗声一笑身形矫若惊龙向南而去。

九如瞧了梁、柳二人一眼笑道:“走吧。”推动巨钟轰轰隆隆滚向北方。一时间两大高手一南一北笑声各各冲霄而起就如两只大鹏鸟比翅而飞难分高低。

梁、柳二人随九如走出一程上了官道柳莺莺取出一支铜哨吹了数声声音尖利传得极远。不多时但听一声马嘶胭脂一跛一跛从草莽中蹿了出来。柳莺莺欢喜至极搂住胭脂脖子咯咯直笑但见它后腿箭伤又不由心中一酸哽声道:“胭脂都怨我不好害苦你啦。”梁萧接口道:“说得是你不喝酒乖马儿也就不会受伤了。”柳莺莺心中作恼:“好啊我不来找你麻烦你却来触我霉头。”狠狠瞪了梁萧一眼道:“我的马儿关你什么事?”

梁萧正要反驳却听九如笑道:“罢了斗这些闲气作甚?小家伙女娃娃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咱们就此别过。”柳莺莺一惊也忘了与梁萧拗气叫道:“和尚你要走了?”九如笑道:“是啊这口大钟乃是寒山寺偷来的倘若不还回去弘悟和尚还不把我一口水吞了?”

柳莺莺怅然道:“一口钟偷了便偷了有什么大不了?和尚你这一走那些家伙又会来缠人。不如你和我同行大家一起喝酒吃肉顺道还可教我些功夫将来遇上那个老色鬼也不用怕他了。”九如笑道:“你想得倒美嘿嘿要学功夫么那也容易!你只需剃了光头做小尼姑和尚就教你。要么一概免谈。”柳莺莺不忍与他分离本想寻借口留他同行几日但一听这话大感踌躇。

九如笑道:“和尚便知道你不肯你花容月貌又得了如意郎君倘若做了尼姑岂非大大的无味?”柳莺莺娇靥羞红啐道:“臭和尚乱嚼舌根小心我拿耳刮子打你。”九如啧啧道:“女人的脸二月的天方才还要和我喝酒吃肉翻脸就不认人了。小家伙和尚一走你须得加倍小心千万别说错了话丢了脑袋。”梁萧听得莫名其妙心道:“我与莺莺那么要好她怎会要我的脑袋?”柳莺莺却气得顿足骂道:“死秃驴快滚快滚。”九如哈哈大笑手拍铜钟巨钟转动卷起滚滚烟尘宛如一条神龙倏然去得远了。

柳莺莺虽然余怒未消但当真瞧得九如去远又想到这和尚神龙见不见尾经此一别只怕再无见面之日不觉眼圈一红两行泪水滚落出来。

梁萧知她心境叹了口气拍拍她肩正要安慰两句柳莺莺忽地伸手将他狠狠推开怒叱道:“滚远些。”出手甚重推得梁萧倒退三步柳莺莺纵身跃上胭脂马头也不回打马便走胭脂马脚力惊人转眼间便消失在大路尽头。

柳莺莺骑马狂奔二里许回头观望却不见梁萧赶来心头气苦又怕胭脂伤势恶化只得停下坐在路边大石上呆忽而想道:“我把小色鬼一个人丢在后面倘若姓楚的不死心又找上他岂不糟糕?”几欲催马赶回但又放不下面子咬牙忖道:“他那般欺负人死了也活该。”虽如此想却又目视来路怔怔地流下泪来。

泪眼蒙眬中忽见梁萧无精打采慢吞吞地顺大路走过来大约瞧见她了步子加快飞也似奔过来喜道:“莺莺我还当见不到你了呢!”柳莺莺见了他心头已是百味杂陈又听他叫了这声“莺莺”面皮虽然绷着心却软了大半冷冷地道:“我还当你不来了!”梁萧笑道:“胭脂四条腿我才两条腿自然跑不过它。”柳莺莺怒道:“你根本就没跑。”梁萧皱了皱眉挠头道:“我直当你生气了不肯理我了。”柳莺莺听他一说顿时勾起满腹委屈伏在石上嘤嘤哭了起来。梁萧平日里纵是千巧百灵但今日不知为何头脑竟迟钝了许多不复往日灵光。见柳莺莺大哭顿时慌乱道:“别哭别哭我有什么不好你打我就是我不还手。”

柳莺莺仍是哭边哭边道:“师父不要我那些混蛋又冤枉我说我偷他们的盒子你这个小色鬼不但不助我还伙同他们一道气我我死了你才甘心么……我死了才好什么烦恼都没有了。”梁萧听她哭得凄惨也不觉心酸一句话冲口而出:“你要死我陪你死好了。”柳莺莺娇躯一颤胸中升起一股甜蜜之意轻哼了一声涩声道:“要死你自己死去谁和你一同死了!”梁萧笑道:“你若不哭我死一回也不打紧的。”柳莺莺道:“呸人还能死几次么?”

梁萧道:“能啊我小时顽皮爹爹常打我打得狠了我便翻眼装死我爹见状便不打了。如此算来也死过好多回呢。”柳莺莺忍不住扑哧一下笑出声来但只笑了一下又寻思道:“不成这小子惫懒得紧今日若不给他个下马威以后休想降伏得住他。”当即又板起粉颊冷冷不语。

梁萧说了那番话念及亡父不胜凄然再也无心说笑。柳莺莺听他久不言语反倒按捺不住冷哼一声道:“你说这些又怎样?人家还不是冤枉我。”梁萧双眉一拧大声道:“我才不信你偷了铁盒老和尚也不信是不是?别人管他作甚?若要文斗武斗我尽都奉陪。”

柳莺莺啐道:“你很了不起么?”低头偷偷一笑又抬头道“小色鬼我要和你约法三章。”梁萧见她美目泛红雪白的脸上尚挂着泪痕不由倍感怜惜叹道:“别说三章三十章我也依你。”柳莺莺冷笑道:“我可不是说笑你依得这三章便罢依不得大家各走各路省得彼此见了烦心。”梁萧瞧她说得郑重心想再不见她不知会如何难受便道:“好你说我都依你。”

柳莺莺道:“第一么从今往后未得应允你不许碰我一下左手碰砍左手右手碰砍右手。”梁萧寻思:“若不慎碰着岂不冤哉。”但眼前不便违拗只得道:“好。”柳莺莺目不转睛盯着他见他应允方才暗暗松了口气又道:“其二么便是从今往后不得踏入勾栏一步左脚进砍左脚右脚踏进便砍右脚。”梁萧奇道:“为什么?”柳莺莺面色涨红啐道:“呸你还有脸问?”梁萧道:“我进去了不叫人唱曲成么?”柳莺莺怒道:“那也不成。”梁萧颓然道:“好我不去就是。”柳莺莺听他答应心中暗喜忍着笑道:“第三你从今往后再也不许撕女人衣服若敢如此我先杀她再杀你然后自尽。”一抬眼却见梁萧瞪着自己瞠目结舌。柳莺莺作恼道:“装傻么?你不答应我立马便走。”话未说完眼圈又自红了。

梁萧听她约法三章一章比一章狠厉心中十分纳闷但又不忍伤她心怀只得道:“我答应便是。”柳莺莺听他答应心满意足转嗔为喜来拉梁萧梁萧大惊将手一缩。柳莺莺忍俊不禁咯咯地笑弯了腰道:“大笨蛋我拉你便不算背约啦。”梁萧奇道:“这是什么话?你去勾栏便成么?你撕男人衣服便成么?”柳莺莺脸色一变怒道:“我怎么会去撕男人衣服?”梁萧一意让她高兴只得道:“好好尽都由你你做什么我都不在意的。”柳莺莺正色道:“梁萧只要你依我这约法三章我也决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梁萧听她语气似乎将自己看作十分独特之人心头一甜再无他念笑道:“我也是的。”二人相视一笑胸中嫌怨齐消了。

梁萧坐下来道:“莺莺以后去哪里呢?”柳莺莺沉吟道:“楚老头既然冤枉我偷了那个什么‘蠢羊’铁盒哼本姑娘便当真偷上一偷给他瞧瞧。”梁萧拍手笑道:“照啊正该如此。”柳莺莺得他附和大为喜乐展颜一笑继而又皱眉道:“我的柳笠丢在酒楼啦。”梁萧道:“戴那劳什子有什么好?瞧不着你反叫人气闷。”柳莺莺不禁笑道:“小色鬼你很爱瞧我么?”梁萧没由来脸一红点了点头。柳莺莺心中甜蜜笑道:“好吧只要你在我身边我便不戴那个劳什子让你瞧个够。”梁萧喜道:“是啊你生得这么好看就该让大家都瞧见的。”边说边拉住马缰说道:“我来牵马。”柳莺莺听他夸赞自己美貌心中欢喜含笑走在他旁边。

二人拣僻静小路迤逦行了一日到得入夜时分但听水声二人登上一处山丘遥见月下江水浩荡远去。梁萧笑道:“到长江了!”柳莺莺道:“雷公堡在江北今夜露宿一夜赶早寻渡船过江。”梁萧一口答应。柳莺莺侧耳聆听笑道:“梁萧那边有泉水。”梁萧也听了听果然叮咚有声不觉笑道:“你耳朵比兔子还灵。”柳莺莺白他一眼道:“我是兔子你就是青草。”梁萧笑道:“错了我是癞皮狗专咬兔子。”柳莺莺似笑非笑美目流盼道:“好呀你敢咬我试试。”梁萧见她玉肤花貌吹弹得破小口润湿饱满恰似嫩红水菱不自禁想起巨钟内**滋味顿时嗓子干涩正想抱住她亲热个够可转念想及约定又觉泄气掉头道:“那可巧我也正口渴呢。”

柳莺莺见他神气古怪一颗心也不禁怦怦乱跳待见他掉过头去又觉恼怒:“没胆的笨蛋你当真抱我亲我我就会怪罪么?再说让你不许动手你动嘴了也不算违约……”想到这里忽觉身子火热心儿扑扑乱跳额上也渗出汗珠来不由自怨道:“傻丫头你什么痴?”一时娇羞不胜长吸了一口气才移步随在梁萧身边。

二人并肩绕过一座缓丘到了一片山崖前只见细泉从山崖上淙淙泻入一眼深潭潭边绕树半遮半掩潭水宛转成溪又汇入江中。柳莺莺取出干粮与梁萧就着泉水分吃了说道:“这几日跑得一身臭汗我要沐浴更衣你去江边决不许偷看。”自顾起身在包袱中寻取衣物。

梁萧见她背影纤秾合度修颈雪白宛若凝脂一举一动莫不妩媚动人忙将眼闭上可心头又浮现出铜钟内那些旖旎风光顿觉口干舌燥。柳莺莺不闻动静嗔道:“你还不走?”梁萧只得按捺住心神转到江边坐下心中却是绮念丛生久久难平欲要潜回偷瞧可誓约在身又苦苦忍住此中苦乐滋味决非局外人所能体会。

不多时但听脚步声响梁萧掉头一瞧只见柳莺莺姗姗而来新衣色如嫩柳一窝青丝水光星闪搭在浑圆的肩头上更衬得肌肤如玉。柳莺莺见他盯着自己目光好似一对钩子含羞嗔道:“小色鬼又在想什么坏事啦?”梁萧冲口而出:“正想你呀。”柳莺莺双颊如染胭脂不由啐道:“谁跟你有坏事了。”说罢挨着梁萧坐下少女新浴方罢香泽微闻梁萧只觉血沸心跳几难自持。

柳莺莺坐了一会儿忽道:“小色鬼你没偷看吧。”梁萧大觉泄气哼声道:“没看!”柳莺莺暗骂道:“小笨蛋浑没半点胆子。”想罢双颊又热啐了一口却不知到底是啐梁萧还是不忿自身。又枯坐一阵柳莺莺忽地笑道:“小色鬼趁着没人我唱曲子给你听好不好?”梁萧喜道:“好呀。”柳莺莺见他急切模样嫣然一笑绽朱唇启玉齿对着滔滔江水展喉歌道:“牧草青青永驻留走上千年不到头。海子连波大如天子子孙孙喝不够。天上的白云全是羊地上的山丘都是牛;一箭射下太阳来放在床头省灯油。”

这曲子原本俗野至极但经柳莺莺珠玉之喉一番歌来竟然说不出的宛转好听颇有绕梁三日、勾魂摄魄之妙。梁萧从未听过这般好歌喉不禁痴了在曲韵中回味了好久才想起词来问道:“这曲子是谁写的也不怕吹破牛皮?”柳莺莺雪玉般面颊上浮起一丝微笑说道:“这曲子就叫大话歌是天山脚下的穷牧人唱的只为太穷所以指望牧场青翠广大无极。海子湖比天还大永不干涸这样就可以万代千秋地放牧不受迁徙之苦。但大多穷牧人都是帮人放牧自己没有牛羊于是看到白云就想到羊看到山丘就想到牛。到得晚上帐里没灯又黑又冷他们就想一箭射落太阳放到帐篷里取暖照亮。”柳莺莺说到这里笑容忽敛轻轻叹了口气。

梁萧想到那些穷牧人的惨淡光景也笑不出来。见柳莺莺甚不开心便道:“莺莺你唱歌真好听再唱一好不好?”柳莺莺撅嘴道:“我又不是勾栏里的姑娘为啥只我唱你也要唱给我听。”梁萧为难道:“可我不会唱。”柳莺莺笑道:“那你会做什么呀?”梁萧想了想道:“我会数星星。”柳莺莺微颦道:“这也算本事星星都在天上挂着傻子才不会数!”梁萧笑道:“我数得可与别人不同。”他伸手指着天上道:“你瞧啊那四颗星星连起来像什么?”柳莺莺顺他手指瞧去说道:“像石臼。”梁萧又指道:“上面三颗呢?”柳莺莺道:“像杵子。”梁萧笑道:“旁边那四颗星像什么?”柳莺莺双目一亮拍手笑道:“啊哟这个像人这么一说可不是一个人用杵子捣米么?”梁萧道:“不是捣米是杵药这些星星有个总名儿叫做仙人杵药。”说罢又一一指着诸星说道:“那八颗星连起来名叫弧矢如箭在弦;那个叫天船那是天龟那是轩辕那是玉井那是天刀那是河鼓。嗯那个么?是牛郎牵的牛织女是那颗最亮的星子身旁两颗小星星是她的两个孩儿是以光芒暗淡些……”

梁萧随意指画星空柳莺莺随他指点瞧得目不转睛笑道:“真奇怪以往瞧星星就是星星倒没觉察到这许多人物牛马亏得听你说了方才知道。”梁萧笑道:“这都是古人想出来的不算我的功劳。”柳莺莺瞥他一眼心道:“这小色鬼不自夸不居功倒是难得。”游目望去只见月射寒江波光如练澄空万里星辉灿然。柳莺莺只觉此景此乐从所未有不觉握住梁萧的手。梁萧却沉醉星辰之间竟未察觉。

二人携手并肩望着夜空说着星斗轶事直聊到玉兔西斜方才倦了起来去到潭边用大石搭了一圈围墙摒拒野兽而后盖了柳莺莺携带的毡被抵足而卧。

睡到半夜梁萧忽被一阵叫声惊醒侧目望去却见柳莺莺闭着眼双手虚空乱抓似欲抓住什么口里叫道:“师父师父……”忽又扪住心口面上露出痛楚之色叫道“师叔……别打了……别打了……”声音与先时不同尖细稚嫩好似女童声音听在耳中颇有些诡异。

梁萧知她梦魇顾不得誓约摇晃她道:“莺莺……”柳莺莺被他摇醒但觉遍体冷汗心儿剧跳只欲破胸而出忽想起梦中情形不自禁悲从中来扑入梁萧怀里哭道:“师父死啦……再也不要莺莺啦……不要莺莺啦。”梁萧将她抱在怀里软语道:“别哭了那是做梦当不得真的。”柳莺莺连连摇头哽声道:“不是做梦师父真的死啦埋在土里再也见不到啦。”梁萧吃了一惊忖想柳莺莺平日达观乐天嬉笑自若想不到她心里竟也有如许惨事蓦然间他想到亲手掩埋父亲的情形胸中一痛泪水夺眶而出但知目前不宜大放悲声只得强忍悲戚劝慰道:“梦里不是还能见到么?”

柳莺莺狠狠将他推开怒道:“梦里是梦里做得了数么?画的饼儿能吃吗?镜里的花儿能采吗?”说着又哭起来。梁萧心道:“我怎么不懂?我还不是常常梦到爹爹妈妈。”瞧她脸上挂满泪痕不觉怜意顿起笑道:“画饼怎不能吃你画在纸上我连着纸一道吞下去。”柳莺莺哭笑不得啐道:“那我画在地上你吃不吃泥巴?”

梁萧道:“你画了我便吃。”柳莺莺瞧他神色严肃知他变着法儿叫自己开心忍不住扑哧一笑低骂道:“臭小子尽说大话。”如此一来却不再哭怔然半晌叹道:“小色鬼我梦里都说了什么?”梁萧如实说了。柳莺莺叹了一口气道:“我这次来中原本是要寻我师叔的。”梁萧道:“投靠她么?”柳莺莺摇头道:“不是我要向她讨个公道。问她为什么要害死我师父。”梁萧大吃一惊。却听柳莺莺幽幽叹道:“我真不明白那一天师叔为何会突然变了一个人一点都不像她了……”梁萧不由问道:“变成怎样?”

柳莺莺定定瞧着远处缓声道“那时我刚满五岁师叔突然从山外回来脸瘦削苍白似乎很是疲惫。她平日最疼我每次回天山总会带给我许多好玩的物事好吃的东西抱着我到处嬉戏玩耍。可那一次我扑上去叫她她却没笑一下既不抱我也不说话……”说到这里低眉不语。梁萧想了想说道:“或许她遇到很伤心的事!”柳莺莺叹道:“是呀我也这么猜。可是师父至死也不肯对我说明缘由只说是一件大丑事令师门蒙羞不说也罢。”她叹了口气又道“那时候我见师叔对我冷冷淡淡的心里好不难过吃过晚饭闷闷地就去睡觉但怎也睡不着。过了一阵就听到厅堂里传来争吵声。我心中奇怪便蹑足过去躲在门边偷听却听师父说道:‘这一尸两命太违天良了吧。’师叔却道:‘一尸三命又如何?都是活该。’师父似乎气极喘着气道:‘好啊既然如此。从今往后你再不是大雪山的弟子你做什么与我再无干系。’师叔冷笑道:‘不须你逐我出门只要将《梭罗指法》和《辟阳手》两本秘笈传给我我转身便走。’师父也冷笑道:‘传给你你又去害人么?我活着一日你就别想。而且今日我要废了你教你从今往后不能动武。’师叔笑道:‘好师姐你可真狠心。’说罢厅堂中便传来极快的风声。”梁萧失声道:“她们打起来了?”

柳莺莺道:“是啊我从门缝向外瞧只见师父与师叔身影飘飘各使‘飘雪神掌’斗得快极。那时我似懂非懂还当她们和平时一般拆解掌法。斗了一阵师父使出梭罗指点了数下师叔抵挡不住忽地笑了一声向我这方掠来只一掌就震破房门将我抓在手里。”梁萧叫道:“这厮好毒。”柳莺莺柳眉倒立忽地嗔道:“嚷什么?她再毒也轮不到你骂。”

梁萧不知她为何生气颇觉委屈但这个当儿又不好与她斗嘴只得忍着。却见柳莺莺骂过这句又托了腮望着暗处怔玉颊上挂着淡淡忧伤半晌才叹道:“那时候师叔抓着我笑着说:‘好师姐你用梭罗指啊怎么不用啦?’师父怕伤了我只好说道:‘你将她放下了有话好说。’师叔笑道:‘师姐端地爽快先把秘笈拿来。’师父看了我一眼神色犹豫但终究从袖里取出两本泛黄的小册子。师叔接过收好笑道:‘师姐对不住得很’忽地出掌打向师父胸口口中笑着道:‘你若躲了这一掌可就落到莺莺身上了。’师父本要躲的一听这话只得不躲不避挨了这掌倒退了好几步身子也摇摇晃晃。师叔又笑道:‘果然师徒情深可太笨了些儿为人若不狠心手辣只会受欺常言说得好:恶人做到底斩草须除根。’说罢又是两掌打在师父身上。师父怕连累我竟……竟连挨了三掌也不还手……”说到这里又流下泪来。

梁萧忍不住问道:“后来呢?”柳莺莺抹了泪哽咽道:“我那时小什么也不懂见师叔笑眯眯的还当她们玩闹直瞧见师父口角不断淌出血来才害怕起来哭道:‘师叔别打了别打师父了。’师叔听见叫声身子颤了一下低头望了我一阵忽地长长叹了口气将我放下出门去了从那以后再也没回过天山。可师父硬受三掌身负重伤从此也再没好过去年内伤复一病不起……”说到这里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梁萧叹了口气将她轻轻搂住心忖道:“那坏人倒还有点儿良心听莺莺一叫竟然罢手了。”想着也替柳莺莺后怕。此时天光渐白柳莺莺哭得累了靠在他肩头迷糊睡去。正当此时梁萧忽觉地皮震动接着听得蹄声举目遥观只见十余骑人马飞奔而来。柳莺莺也闻声醒来轻哼道:“姓楚的又追来了吗?”牵了梁萧伏在石块之后。

须臾间马队逼近江岸借着初露晨曦只见为之人竟是在“醉也不归楼”遇上的那个蓝袍汉子只见他人高马壮肩上挂着一张五尺大弓顾盼之间神威凛凛。那群汉子纵马来到江边停了下来有人叫了一声梁萧听出是蒙古语:“大将军没船过江了。”

蓝袍汉子眺望江水忽地双眉一挑以蒙古语沉声道:“上山坡背水列阵。”众大汉哄然应命呼啦啦纵马驰上一片缓丘下马分作两队一队屈膝弯弓指定来路另一队立在后方引弓站立。蓝袍汉子也跳下马来挽弓伫立任凭江风吹起衣衫身子却如渊渟岳峙一动不动。

梁萧听其说话似是为人追迫。念头尚未转完便听来路上马蹄声又响数十骑人马呼啸而来骑士衣衫杂驳均是宋人装束大约瞧见这群汉子被江水拦住去路一齐高声欢呼一阵风冲到山丘之下。蓝袍汉子觑得分明喝道:“放箭。”弓弦骤响一排箭迎着来骑射去只听悲嘶声起数匹战马中箭前蹄屈曲将主人颠了下来。此时间山丘上第一队大汉罢手取箭上弦后一排大汉跨上一步锐箭早出这次却是直奔其人。只听数声惨叫那些堕地骑士躲闪不及顿有伤亡。

那两排大汉进退之间俨然合于法度先射马后射人少有虚。转瞬间三轮箭罢宋人骑士已死伤二十余人有人高声叫道:“贼子弓箭厉害暂且避退。”众骑士抓起死伤同伴旋风般向后疾退退避之间又折数人。

宋人退出一箭之地稳住阵脚商议一阵些许人持盾牌走在前面其他人持刀抡枪徒步相随。坡上大汉被盾牌所阻无奈停射纷纷拔出腰刀。那蓝袍汉子一声冷笑忽地挽起五尺大弓大喝一声一箭射出那支箭比寻常羽箭粗大一倍箭干包裹铁皮十分沉重但饶是如此去势依然无比凌厉射中一人小腿那人吃痛惨哼手上盾牌略偏蓝袍汉子第二箭趁隙而至正中那人额头贯脑而入。两方人马见此威势禁不住齐齐了声喊。

蓝袍汉子弓弦一拨又一箭射向一个壮汉咽喉。那人举盾格挡却挡不住箭上巨力闷哼一声后跌数步眼前箭芒乍闪二箭又至他眼疾手快左手钢刀横出却听“当”的一声钢刀从中折断那箭镞也应声而折但箭杆去势不衰仍然没入他咽喉。

蓝袍汉子强弓重箭连毙二人宋人大多胆寒逡巡不前。这时忽听一声长啸一人掠出人群左手持盾右手执枪直奔缓丘而来。那蓝袍汉子箭出连珠嗖嗖嗖出三箭那人枪盾左右遮拦竟将来箭一一挡飞来势不止奔抵山丘之前。坡上大汉齐喊一声纷纷持刀冲下。

那人见状喝声:“滚开!”枪花一抖便刺倒一人转身再喝一声又刺死一人。蓝袍汉子心中大凛这十三名手下都是身经百战、千中挑一的好手谁想遇上这人一个照面也抵挡不住。宋人见领显露神威无不精神大振鼓噪着向山丘扑来。蓝袍汉子浓眉一扬已有决断竟不理会那持枪高手挽开巨弓箭如雷奔电走尽往他身后宋人招呼。

那持枪者耳听得身后同伴惨叫不绝惊怒交迸急欲抢上山坡与那蓝袍汉子交锋。但眼前的壮汉偏偏悍不畏死前仆后继。持枪者焦急无比枪法更趋凌厉喝一声刺死一人待喝到第十三声一众大汉尽被搠翻。那人奔上缓丘回头一瞧不禁心胆欲裂,敢情坡下尸横遍地竟然再无半个活人。

这一番杀戮宛若电光石火梁、柳二人远远瞧着神魄俱夺浑想不到世间竟有如此枪法箭术不由得对望一眼均觉对方掌心之中湿漉漉的满是汗水。

坡上二人对峙半晌那持枪者忽地出一声长长的悲啸声震大江悠悠不绝那人一声啸罢厉声道:“贼酋你射得好!”此时东方已白晨曦照亮那人形貌只见他紫面长髯眉飞入鬓眼似两弯冷月尤显凛冽之威。

蓝袍汉子也抛开弓箭将一口单刀取在手中淡然道:“足下枪法也好!敢问现在宋军中居于何职?”那人冷笑一声啐道:“老子既没得做官的闲心也受不得做官的闲气。”那蓝袍汉子面露讶色皱眉道:“足下如此人才竟然流落江湖可惜!可惜!”那人冷笑道:“惜你娘个屁那鸟官儿有什么好当?老子浪迹江湖方才逍遥自在。”蓝袍汉子不以为忤微微笑道:“足下枪法绝世若能投入我大元当可横行天下。”那人没料他当此之时竟还敢游说自己不禁哑然失笑大声道:“好你个臭鞑子我不杀你你倒来说我。废话少说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忽地丢开盾牌将枪戳在左畔自腰间取下一个葫芦咕嘟嘟喝起酒来。

他虽然仰天喝酒破绽百出但偏偏气势俱足叫人莫知所攻。蓝袍汉子见那杆金枪长可齐肩枪尖金芒毕露只因才杀过人隐隐透着血光。枪缨也为金色枪杆通体点染碎金旭日一耀宛如出水龙鳞。蓝袍汉子心一动蓦地想起一个人。

那人喝罢酒眉间微醺想起同伴尽殁不由得悲愤骤起将葫芦猛然一掷缓缓道:“百年新封酒万古杀人枪!”声音沉郁无比蕴藉了极大悲愤。蓝袍汉子哈哈笑道:“百年之酒岂为新封?活人似春来草长杀人如秋叶凋落因时而动又何来万古?”那人大拇指一跷笑道:“好贼酋有见识。可惜龙某酒少要么当须敬你一斗。”蓝袍汉子浓眉一挑脱口叫道:“龙某?莫不是枪挑东南?”

那人冷笑道:“不错老子就是龙入海。”梁萧只觉这名字耳熟却想不起何时听过。只听龙入海又道:“不过你虽知其一却不知其二。要知妇人能生出儿子丈夫能养出闺女天者清虚却有日月之实地者浊实乃有空谷之虚。万物既然自相矛盾何不能有百年新封之酒万古杀人之枪?”这数语奇突蓝袍汉子眉间闪过一丝迷惑只此一瞬气势上倏现破绽。龙入海等的便是这一刻大喝一声枪缨抡圆枪尖疾吐赫赫如骄阳腾空勃勃如怒龙昂气势千钧直锁蓝袍汉子咽喉。

霎时间忽见那蓝袍汉子单刀疾起刀脊磕中枪尖嗡然声响噔噔噔二人同退三步竟是功力相当不分高下。龙入海一扫狂态瞧了瞧手中金枪又望着那蓝衫汉子颔道:“好刀法示之以弱击之以强。”原来蓝袍汉子那一丝惑色竟是欺敌之策实则并无破绽若非龙入海留有后着势必被他卸开金枪单刀抢入劈个正着。龙入海不想他貌似雄壮心机却一深至斯不由得精神凝定再无轻敌之念。蓝袍汉子暗道可惜口中笑道:“敢情阁下也通兵法?”龙入海冷笑道:“略知一二。”突地疾若惊风噔噔噔踏上三步每一步均是气势慑人。

蓝袍汉子冷冷瞧着金枪枪尖横刀于胸双足如与大地相融凝如山沉如海。刹那间龙入海一声怪啸金枪陡振若乱莺出巢扑将过来。蓝袍汉子直待枪到胸前方才挥刀横劈嗡的一声刀枪绞击光散影乱一时间两人各逞绝技在丘顶上斗成一团。

梁萧从旁观看那二人出手奇快初时全然瞧不明白但看得久了却也隐隐瞧出一些门道龙入海的枪法看似繁花乱锦实则神气凝固余势绵绵不穷。蓝袍汉子的单刀变化较少刀光几被枪影掩盖但每一刀绝无多余均是用在适当之时、适当之处。

两人险象环生斗到七八十合时山丘上人影一乱忽听龙入海骤喝一声枪影顿消金枪形神如一直奔那蓝袍汉子胸口。

谁料蓝袍汉子也大笑一声不挡不避反而丢开单刀梁萧转念不及金枪竟已被蓝袍汉子左手攥住右掌如电掠出。要知龙入海精气神尽系于金枪枪尖全未料到对手当此生死关头竟会弃刀用掌并且掌法之强尤胜刀法。仓促间躲闪不及被蓝袍汉子连环两掌击在胸口不自禁倒退六步跌坐在地但饶是如此蓝袍汉子仍未避过那一枪金枪刺入左胸顷刻间蓝衫已被鲜血殷透。

龙入海吐了两口鲜血双手撑地欲要挣起但却终究不能。蓝袍汉子也足下踉跄摇晃数次举手拔出金枪创口顿时血如泉涌蓝袍汉子也不瞧伤势双目凝视金枪点头道:“好金枪可有名号?”龙入海微喘数下抬起双眼目中尽是倔强之色嘿笑道:“有名号便叫龙入海。”蓝袍汉子一怔哈哈笑道:“好枪如其人果然壮哉。”

龙入海咝咝吸了口气忽地咬牙道:“你掌法既然胜于刀法方才为何舍掌用刀?”蓝袍汉子叹了口气摇头道:“你既知示之以弱击之以强就不知‘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么?你枪法千变我只须弃刀用掌一变足矣。”

这两句话出自《孙子兵法》均道兵法诡诈之意。龙入海呆了呆暗道:“虽不知此人身份但他有此将才今日不死势必后患无穷!”奋力一挣却起不得半分不由得仰天大笑笑声中满是凄凉之意一声笑罢喃喃念道:“细雨初歇落红飘零龙入大海三奇除名。”语声渐微身子陡弛溘然而逝。

原来龙入海为“南天三奇”之另二奇姬落红、莫细雨早年丧于萧千绝之手他今日一死“南天三奇”自此除名了。

蓝袍汉子虽然胜出却也没料到龙入海这最后一枪如此猛利掌心油皮虽脱了一层仍挡不住这夺命一击。他起初尚能忍耐时候一久只觉创口疼痛难禁肺中空气外泄痛如烈火烧灼摇晃数下终于不支坐倒呼呼喘气。

梁萧见状方要起身忽听远处又传来蹄声。不一时只见四骑人马驰到近前梁、柳二人看清骑者模样微感吃惊敢情来的不是别人却是脱欢主仆四人。脱欢脸色兀自苍白其他三人气色也甚灰败显然内伤未愈。

四人瞧着地上死尸神色惊疑不定。脱欢顾盼一番忽向那蓝袍汉子笑道:“大将军好本事!”蓝袍汉子冷冷瞧着他面色煞白却不一言。脱欢见他伤重心中暗喜哈哈笑道:“没料到大将军竟与本王不谋而合也来南方刺探军情。看来大将军此番必是胸有成竹稳夺帅印了?”

蓝袍汉子心中雪亮心知定是脱欢出卖自己惹来南朝高手追杀现下自己所处境地较之方才更险三分可惜伤势太重莫说奋力一战举手抬足也有不能转念间忍痛一笑淡然道:“圣上既令千岁与我各自拟定方略以定帅位。诚所谓眼见为实耳听为虚我焉能妄加猜测须得亲眼瞧过所拟战策方能贴切。”

脱欢听他神态从容、语气平静不似重伤模样心下生疑瞧他一阵哈哈笑道:“可惜过了今日小王怕是坐定了这个帅位了。大将军承让之情小王必然铭记在心。来日南征得胜定当烹羊宰牛祭拜将军于黄泉之下。”说罢向三名随从使了个眼色。三人各提兵刃翻身下马。要知这蓝袍汉子武功雄强换作平日三人联手也未敢言胜但眼前他身遭重创任中一人也可取他性命只不过脱欢猜不透对头虚实故而派出三人以防万一。

梁萧见状寻思道:“这四王子是个大大的坏人这蓝衣人是他的对头想必是个好人。”他年少识浅对善恶之分不甚明白主意一定忽地起身笑道:“四王爷你的肋骨还疼么?”柳莺莺见他起身也只好随之站起。

脱欢循声一瞧脸色大变。他在姑苏被九如捉弄断了两根肋骨虽得名医疗治仍觉疼痛只为除掉这蓝袍汉子始才抱伤前来。哈里斯等人也均变色。他三人同样内伤未愈并且才吃过梁、柳二人苦头败军之将委实不足言勇未及交锋先已有些怯了。

脱欢神色变幻数次哈哈笑道:“是你们啊!躲在石头后面做什么?哈哈莫不是……”柳莺莺轻哼一声忽道:“你胡说一句试试……”脱欢本想戏辱二人几句闻言面色一沉不敢再言他权衡利弊自忖有此二人输多赢少无奈暂且忍住恼怒望蓝袍汉子哈哈笑道:“大将军既然如此咱们就此别过只愿将军福缘深厚安然返回大都。”

蓝袍汉子不动声色淡淡地道:“千岁走好小将不送了。”脱欢瞪着他没脸色青白不定忽地嘿笑一声转过马头其他三人也恨恨上马。四人挥鞭夹马望来路奔去。
网站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