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僧俱知老方丈卦象应验如神平素非十分疑难困心之大事万万不会以此卜占;既然这么说自然绝非虚语一时都沉默不语。
摩云大师长眉扬动了一下讷讷道:“这么看起来那泄露之人是……”

“老衲经过左思右想终于琢磨出了那人是谁。”说到这里他苦笑了一下道“其实老衲早已看出此女有些靠不住果然事情出在了她身上。”

金杖大师问道:“方丈指的是哪一个?”

静虚方丈双手合十轻宣了一声佛号道:“这个人也就是刚才老衲所提到的那个雷姑娘——雷金枝。”

摩云大师轻宣一声道:“阿弥陀佛这件事诚是不可思议的了——那位雷姑娘的兄长不是伤在向阳君手里么?何以反而做出不通情理的事?”

静虚方丈道:“自然这件事有些奇怪只是除去此女以外不可能是别人。姑不论到底是否此女反正卦象显示此一大凶之兆万万不会是假的。老衲此刻约见你三人来此乃是意欲想一万全大计如何避免此一步凶杀大劫!”

金锡大师合十道:“无量佛方丈不必顾虑许多。达云寺佛门善地岂容得俗子猖狂?那人不来便罢果真寻上门来就由卑座与金杖师弟出面拦阻化解。以卑座二人联手之力就不信阻拦不住此人!”

静虚上人叹息道:“这个人只怕比你们想的要厉害得多;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老衲虽不曾见过这个人但是闻知他许多异处更悉知此人得擅太阳功力便断定他实为一不可轻视之大敌。老衲这近年以来功力已渐渐生疏虽然仍保有八分实力但是能否敌得过此人尚是未知之数。”

摩云大师口宣佛号道:“南无阿弥陀佛以卑职之见方丈还是不宜出见的好;那人如果真的来了由职等三人推说方丈别处云游去了谅他又能奈何?”

静虚上人频频摇头道:“这样不好那人志在必得如果见不着老衲是不会甘心的。如果为此祸延达云寺更是不妙!再者老衲卦象既已显示本身大凶之兆不管怎样也是逃躲不过的!”

这时老和尚那张憔悴的脸上又情不自禁地显现出几分豪气。

“再说老衲平生从不作欺人之言如今身在佛门更当严守佛律不作诳语。”顿了一下他严肃地道“老衲已决定以身试劫倘能消弭本寺一场浩劫自身生死倒也可以置之度外!”

“阿弥陀佛”金杖大师双手合十道“方丈言重了方文武术造诣已入化境卑职实在不敢想当今有谁是你老对手。再说尚有卑职等三人承当一切哼哼那俗家子不来便罢若敢咆哮佛门却要他当场束手就擒!”

静虚上人道:“出家人不可称一时意气之勇向阳君果真近日来到要以礼相待从容化解非到万不得已不可妄动杀机。切记切记。”

三僧聆听之下各自垂合十表示虚心接受。

摩云大师道:“方丈但请放心这件事既关系到本寺未来盛衰职等自是大意不得一切尚请方丈吩咐才是!”

静虚上人讷讷道:“话虽如此‘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来人既是心怀叵测我等就不可不防关于这件事老衲略有盘算。”

摩云大师道:“方丈既有主张即请赐示以便有所遵循。”

“摩云——”静虚上人长叹一声道“这件事老衲曾经再三盘算却是难以周全看来一场凶杀在所难免老衲是不得已才出此下策!要是向阳君来了不听老衲好言规劝为了本寺安全起见就不得不全力与之周旋。”

金杖大师洪声道:“方丈不必有所顾忌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如犯我虽是佛门善地也不能善罢干休!”

金锡大师道:“阿弥陀佛以卑座之意我等应该先行有所布置才是!”

“老衲正有此意。”静虚上人双手合十讷讷地道“来人向阳君绝非凡俗之辈老衲之意你等三人须联手合组一阵在万不得已时出手拦阻解其一时之锐如能使他到时知难而退才是上上之策!”

摩云大师道:“方丈的意思是……”

静虚上人脸上现出一片深思喃喃地道:“你等是否尚记得去岁中秋之夜老衲曾与你们参习过一阵北斗七杀后因此阵杀气过重而未曾练习?”

金杖大师顿时道:“卑座记得莫非方丈……”

“记得。”静虚双手合十道“无量佛向阳君既擅太阳功力本身必为正阳魁罡之性非寻常拳脚只怕难近其身;必欲以至阴杀数方可去其锋芒。北斗七杀阵势虽非至阴之性却属阴阵之列如果搭配得宜可收相当功效说不定使其知难而退!”

摩云大师扬眉笑道:“方丈所言极是于非常之时必行非常之事。如果这人真如方丈所说那么以此一阵来应付他是至为恰当的。”

静虚上人道:“话虽如此本座却不敢以此为万全之计本座也顺作必要的准备。”

金杖大师道:“方丈之意是……”

静虚上人冷涩地道:“这个向阳君本座虽然与他不曾见过一面却自信对他甚为了解。为今之计本座只希望他迟来二日至时本座虽不敢说必能制胜于他起码他不得奈何于我!”

金锡大师忽然一惊道:“啊方丈莫非要以二日之功打通全身关节欲以先天之气补后天之功么?”

静虚上人点了一下头道:“本座正有此意。”

三僧相继神色一变彼此对看了一眼心里俱是有数。看来这个老和尚诚然是以性命与对方一搏了!

原来每一个精于上乘武术之人都练有先天之气亦即先天元罡。这类功力常能于必要时提取运用以补后天之不足只是非内功达到澄波返渡极顶境界之人不足以提取运用……

静虚上人以浸淫内功近五十年之功力练成了这等成就。近年来因沉心于佛学无形中疏忽了武功的反哺一旦面临大敌欲行非常之功就不得不先有所准备了。

这一段抽调准备过程至为艰巨——以老上人之功力成就尚且须要两昼夜之久。在这一段时间之内必须全身固守身如果偶更须意志坚守全力将本身各关节逐一打通乃能使先后天气机相互串连;否则一经外敌干扰即有“岔气”之危招来性命之忧!

老人上有见于此焉能不心存慎重?

摩云等三个明白了静虚上人心意之后又鉴于上人如此重视各人心里都很沉重不敢掉以轻心。

静虚上人喟叹一声道:“你三人明白了老衲之意就着手准备一切吧。”

摩云大师点点头道:“方丈请放心卑职等即刻全力部署那人果真来了绝不容他侵入雷池一步一待方丈功力圆满之后谅他也无可奈何了!”

静虚上人点了点头道:“老衲所祈求也正是如此怕只怕在劫难逃万一这个向阳君来得仓促……”

金杖大师霍然站起来道:“方丈大可免虑卑职等受方丈平日爱护有加正是报效之时有我三人之力足有给来人以重创到时定当施展全力以期拖延到方丈大功告成然后合力消除这个大闹佛门的孽障!”

摩云、金锡二僧亦随声附和静虚上人眼见三僧如此气盛心中暂时不那么忧愁了。

静虚方丈遂打点精神就防守应对之策详细与三僧交代了一番尤其是对那北斗七杀阵势更有精细之指点。

三僧告退天色已近申时。

静虚上人乃命守侍在外的培空小僧来到近前见礼之后退侍一边。

老上人打量着面前的这个英武少年恍然觉到对方头蓄短还未剃度不禁一惊!

“你竟然还未剃皈依!”

培空躬身道:“弟子理当于半年前剃惜适住持大师差遣往江南应天寺走了一趟。返回之后错过了日子住持师父关照今年年底补行剃度之礼就这么耽搁了下来。”

静虚上人道:“原来这样。”

上人说到这里禁不住出了一声长叹微微笑了一下道:“这么说起来你仍是在俗弟子了?”

培空窘笑了一下垂道:“弟子诚心向佛经摩云师父通过了考试只是目前仍然带修行而已!”

静虚上人点点头说道:“你俗家姓名是!”

培空道:“弟子俗家姓名叫郭彤是豫南人氏!”

“噢——”老和尚点了一下头“郭彤你前进一步到我跟前来。”

培空愕了一下拘谨地向前一步站立在静虚上人面前老上人一双眸子在他脸上骨碌碌转了一周轻叹一声道:“这就是了一饮一啄莫非前定培空你虽然深具向佛之心只是老衲观你面相却深知你目前断非佛门之人。”

培空大吃一惊猝然色变道:“老方丈你老是说弟子还……”

静虚上人摇摇头道:“郭彤你向佛之诚心老衲已由住持师父处悉知对你弃家从佛甚是嘉许;只是今日细察你面相觉你日后与尘世尚有许多牵联。观诸你英华内敛威上眉梢你未来大有可为——六旬之后将有一段因果或许再入佛门亦是光大佛门之人。唉老衲果真是糊涂了竟然不知道达云寺内尚藏有如此大才……可惜……可惜……”

一口气说了好几声“可惜”那双细长的眸子缓缓收拢成一条线。一刹间现出了无限的慈光。

“如果老衲早觉你这等气质更知你目前非我门中人老衲就不会这般对你了……可惜……可惜……”

培空呆了一阵退后一步苦笑道:“方丈师父你老的意思弟子明白……弟子知道眼前达云寺将有一场事故你老想将弟子差遣出寺避开眼前这场佛家劫数是也不是?”

静虚上人冷冷地点点头:“你这话说对了一半。”

“方丈师父请赐其详!”

“本寺将有一场劫数你说得不错。”老上人目光深湛的注定着他“只是老衲并无将你遣开离寺的心意这一点你大错了。”

培空面色一喜:“这么说方丈师父是要弟子留在寺中了?”

“不错。”静虚上人道“我不但要留你在寺而且尚要将你留在我这偏殿也就是老衲此刻置身的禅房之中你可愿意?”

培空躬身一礼道:“弟子谨遵法谕!”

静虚上人微微一笑心情像是开朗了许多。

“郭彤你可知道老衲如今端视你为护身之符。”顿了一下又接道“一旦度过了眼前这步大劫老衲当会酬谢于你。对你来说那将终身受用不尽。”

培空恭谨抱拳道:“弟子谨知惟方丈师父之命是从不敢心存半丝非分之想方丈师父只请吩咐就是。”

静虚上人缓缓点了一下头道:“很好你既然如此诚恳老衲不妨告诉你:远则三天近则眼前将有一个极为厉害的武林中人要来达云寺寻老衲报仇。老衲已经嘱咐了方才三位大师要他们布下北斗七星阵迎接这个不之客只是……”老上人又苦笑了一下摇摇头“……虽然如此他三人只怕仍然不是那人对手老衲虽然自信功力不会输给这人只是我却要先行作一番准备之后才可与那人决一胜负。原由就在这里老衲这一番准备需要二十四个时辰才可大功告成;如果那人在此时间之内来到老衲之性命可就万万难以保全!”

他说到这里微微一顿遂又出了一声长叹:“老衲之意郭彤你可明白?”

培空神色一振气态昂然地道:“弟子明白弟子当誓死保护方丈大师渡过眼前难关!”

“噫——”老上人长长地吁了一声频频点头道“你的这番说话给了我无比信心……孩子我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总之我寄托在你身上的希望甚于三堂大师仿佛觉得你是老衲惟一得力之人。”

培空退后一步躬身道:“弟子惶恐……”

静虚上人点点头道:“岂止是你老衲亦何尝不是?说来惭愧三十年佛门修心养性之功一朝面临生死关头却仍然有些放心不下;谁要能看破生死这一层也就去佛不远矣!”

培空双手合十道:“方丈师父说的是弟子有一事不明想向方丈师父请教。”

静虚上人点头道:“你说吧。”

培空道:“弟子承方丈师父垂青殿前护卫师父责无旁贷。但是弟子除却一腔血气之勇以外别无所恃。那所来之人既是这般厉害如果连住持师父都不是敌手弟子又何能抵挡过他?弟子生死事小而使方丈师父受了损害弟子万死亦难赎罪。是以此刻想起实是惶恐不安!”

静虚上人点头道:“你说得不无道理老衲已想到了这一点。”

轻叹一声他目光注向培空道:“郭彤你昔日未来寺前所习武功是什么路数?”

培空道:“是岭南玄鹤门——先师麒麟子在武林中虽无什么声名一身武功却甚了得被号为玄鹤门开派以来的最杰出弟子之一。”

静虚上人闻言神色微微一动惊讶地道:“什么你竟是……麒麟子尚无波的门下弟子……”

培空点头道:“弟子愧蒙先师识拔并被认为可造之才只可惜方入门墙习技不及二年就逢先师东海覆舟之痛。先师弃养之后弟子不容于玄鹤师门被迫离开……自是天涯浪迹饱受人世凄凉看破人生才来到寺里……”

静虚上人喃喃地道:“阿弥陀佛你尘缘未了原是不该来到这里的!这也是一段缘分无量佛善哉、善哉。如无今日之因焉得明日之果!”

培空怔了一下道:“方丈师父你老说些什么?”

“这些都是后话你还不能明白!”静虚上人轻叹一声道“只说眼前吧!”

他微微一顿遂又道:“你既是出身玄鹤门可曾习过无敌鹤爪之功?”

培空道:“无敌鹤爪功为玄鹤门最杰出的上乘功力弟子入门日短功力薄浅还不够资格学习此功。不过承先师偏爱曾将入门之术也就是鹤眠术传授与我。弟子习后觉得有轻身益气之妙直到如今也不曾间断算起来已有六七年之久了。”

“噢!”老上人打量着他缓缓点头道“这就难怪了这就难怪了……”

停了一下他又道“郭彤你所习鹤眠之术乃是最为杰出的内里调练功夫也是锻炼你本门无敌鹤爪之功的不二法门。难得你竟然持之以恒地习了六七年之久莫怪乎你神充内实是内家一流高手无疑了!”

培空心中一喜躬身道:“多谢方丈师父夸奖!”

静虚上人道:“你既然有这等功夫那可是再好不过我现在即传授你一式七招手法你却要细心领会……记住这七招手法很可能将是你我救命之数;若稍有疏忽或是不能挥尽致都可能为你我带来杀身之祸!”

培空点头道:“弟子不敢!”

静虚上人于是念出了七个字诀并分别传授了七种不同的动作。

培空情知眼前时间急迫更知道自己所习这些招式将是用以老上人临危救命之招自是不敢稍存疏忽。

当下培空打起精神将老上人所传授之七种招式用心习会。

静虚上人看着他演习了一遍略一指正微微颔赞叹道:“你果然聪颖敏悟——只可叹你我到此刻才得结识实在是相见恨晚!果真皇天见垂得使老衲避过了眼前这一难关我必将青眼以待将老衲任氏一门绝技倾囊传授与你。”

他双眉一搭嘴里情不自禁地宣道:“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

培空试着运行那一式七招忽有心得道:“方丈师父这些招式是否全凭心气之力才得运施?”

“然!”老上人微微一笑道“老衲正在等候着你有此一问;你这样问足见你对这些招式已经深切领会很好!”

他于是进一步解释道:“这一式七招名唤‘开阳七掌’。诚如你所说乃是一种全凭内元真气行使的招法如无精湛内功为基础简直毫无用处——”

他微微一笑讷讷道:“愈是武功高强不可一世之辈对于这些招式愈是不敢心存大意。你当知老衲之主要用意乃是借此拖延时间以待运行澄波返渡之功;一待老衲这一功力圆满之后也就无畏于来人了!”

于是老上人乃就运气行功之诀窍细心地为培空指点了一番。看看天色已晚老上人又重新关照了他许多应付策略才换了一袭宽大袈裟盘膝在蒲团之上坐好。

培空遵嘱在他身座两侧各自燃起了一盏青灯轻轻将座前一层竹帘放下来。

静虚上人看着他点头道:“至目前为止一切看来都甚完好希望此番布署纯系多余才好否则的话唉……”

他出了一声冗长的叹息!

这了一会儿他才苦笑着接下去道:“……我必须告诉你将要来的这个人可能是你平生以来从来没有见过的厉害敌人。你看我作了这些准备到时候很可能对来人根本产生不了什么作用;果真如此那也是老衲命该如此。郭彤——为你之计到时候切莫犹豫就该快快逃生!”

培空聆听到此一时心如刀绞不禁垂下头来!

静虚上人苦笑道:“来人向阳君虽然与老衲素未谋面不过据老衲分析此人虽系手狠心毒却也不失于方正。这里是佛门善地除去老衲以外或许还不至于对别人滥施杀戒不过这也只是老衲一方面之臆测而已万一他要是大举兴仇连你也不放过的话……”老上人思忖着缓缓地道“老衲倒有两句话要与你讲。”

培空心情至为沉痛仍然是不一言。

静虚上人脸现凄惨微微笑道:“那时你为了活命起见不得不说上两句谎言骗他一骗!”

培空愕了一下苦笑道:“弟子又能说些什么?”

静虚上人接口道:“以老衲猜想此人既有正阳魁罡之性必属酷爱自然之士你不妨诡称老衲生前乃酷爱自然之人曾事先交待于你将此身后臭皮囊挂于后山顶峰之树以待天风化解!”

他顿了一下叹息一声讷讷接道:“此一请求说不定会为他所接受。你如有此机会即可乘机脱逃了;如能苟脱性命赶快远去——”

说到这里乃由身边取出一串挂珠交与他道:“这串佛珠你好好收着!”

培空接过来十分惶恐地道:“方丈师父这……”

静虚上人道:“待到风平之后你赶上鄂省狼牙山七紫坪面见一个人……”

说到这里老上人情不自禁地咬了一下牙道:“这个人乃是武林中一个行踪极其飘忽、武功高出众的怪杰也许你没有听说过这人……”

“他……是谁?”

“野鹤崔奇!”

“野鹤崔奇?”培空嘴里重复着实在想不起有这么个人……

静虚上人讷讷地道:“此人与老衲称得上当年故旧——你见了他什么话也不须多说只将这串佛珠交给他……他如问你什么你就告诉他红叶凋零四个字——”

说到这里老上人痛苦地摇了一下头又叹息道“……那时这个崔奇必会再询问你你与我是什么关系你就说是师徒之谊;他必会再问你何所去从你再告诉他一句话——”

停了一下老上人摇摇头脸上很是凄凉:“这句话对你今后一生都将受用不尽你却要紧紧地记在心里……”

培空虽然痛心至极可也知道老上人眼前的交待对未来至为重要。是以于痛心之中犹能保持相当镇定。

老上人冷冷一笑道:“那个野鹤崔奇问到这里你就告诉他‘来索旧日之债’!”

“来索旧日之……债?”

“不错……来索旧日之债!”

一刹间老上人眸子红了两行泪水突地由他慈祥的眼眶里滚落下来……

他轻起云袖拭了一下脸上的泪痕:“你只要说上这一句话崔奇苟或尚有一些人心必将视你如子侄将其平生绝技毫无保留地传授与你了……”

培空陡然一惊抱拳道:“方丈师父请放宽心事情万万不会落到这般田地你老人家安下来调息运功吧!”

静虚上人双手合十轻轻宣着佛号:“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

老上人说到后来声音越见细小也似乎越见疲累一双眸子情不自禁地缓缓闭拢起来。

培空知道他已入定不敢在一旁打扰合十一拜即悄悄走向帘外在老上人先前关照之处盘膝坐好。

此时天色已然入夜培空细想着此一特殊使命心里未免忐忑不安;几经克制才使心情平静下来渐渐提吸导引……

在距离天明约莫还有半个时辰前后天色更见黝黑了整个天空就像泼了一片墨那般浓黑——

此时万籁俱静整个天地之间听不见丁点儿杂乱声音倒是隔着一山之外的村墟夜臼之声隐约可闻。

站在山顶上居高下望四面一片黝黑但达云寺光明在望尤其是自寺门开始起用以衔接至山下的那条蜿蜒小道在间歇的一串黄纸灯笼高挑照射之下像是一条火龙盘沿直上看来极其醒目刺眼。

也许是住持大师的特别关照平素一向疏于防范的寺庙这天加添了前所未有的措施。

就在这条蜿转山道之端左右各自站立着一个年轻力壮的灰衣头陀。

摩云大师显然很重视这件事在众多弟子之中特别挑出了一些精锐用以未来的攻防任务。四名武功最高者用以配合摩云、金杖、金锡凑成北斗七杀之数;下余的十二名分派于大寺院山道各处用以防范。

眼前这两个年轻力壮的灰衣头陀一名培大、一名培光均系十二名弟子之中被安置在山道之端负责入寺登山另一道关隘之口。

那山道左右各置一块平整高起的石块。二僧盘膝其上对面坐守。

培大虎臂熊腰培光豹头环眼。看上去两个人都威武有力像是武功杰出不凡。

一阵山风袭过来两侧树林子出一阵子刷刷声。那插立道边高挑在空中的一盏黄纸灯笼被风摇曳得婆娑起舞远看过去真有点镜花水月的感觉。

培光和尚伸了个懒腰由石座上站起来道:“今天夜里是有点邪门儿我怎么老是觉着不大对劲儿莫非真有什么事要生不成?”

高个子的培大和尚咧嘴笑道:“有屁事什么事还能生在庙里?你知不知道——这是佛门善地呀!”

培光和尚摇头道:“不不……你没看见么住持大师和两位精武师父都出动了……而且还关照我们要我们留意那个人么?”

培大和尚把身子向后面一靠倚着树干含糊地摇摇头。他实在有点困了想倚着树打上一个盹儿——

哪里知道就在他眼睛刚要闭上的一霎儿忽然看见了一个人——

说是一个人还不如说那个人的一双脚恰当。

那是一双甚是有力踏立在青石板道上的脚雪白的长筒布袜套着一双纯白的多耳麻鞋。乍一看上去这双脚还真有点像庙里的和尚。

一惊之下培大和尚睡意立时全消赶忙抬起头来可就把对方这个陌生的行脚客人看清楚了……

好家伙和尚肚子里嚷了一声。

这个人好高的身材站在山道正前方足足七尺高下有说不出的一种英挺魁梧。

凄迷的灯光映照着这人古铜色的肤泽眉目英挺豪气逼人他直直地站在那里两道目光炯炯如炬有着不怒自威的气势!

这个人的奇怪装束尤其使年轻的培大和尚大为惊异。

只见他身上一袭雨过天青的湖色长衫在前胸地方绣有一血红色的大太阳儿臂粗细的一条辫由颈后甩置前胸在辫梢上结着光华闪烁的一颗珠子。

这个人的气派、装束、神态蓦然地出现在眼前怎不令人大吃一惊!

培大和尚一惊之下连出声招呼对座的培光都忘了。但是后者却由他奇异的表情上立刻觉出了不对紧循着前者的视线觉了来人。

顿时培光和尚也愕住了。

那辫子大汉远远地注视着两个和尚。过了一会儿脸上轻轻带着一抹冷笑遂举步向前继续走来。

渐渐地双方越来越接近了。

灯光之下使得这个人被看得更为清楚。

两个年轻和尚仿佛在对方一露脸的当儿已被那种特殊的气息给镇住了!

一直到这个人第二次站立住脚步时才使得他二人恍然一惊。

来人伟岸的身躯显然已站立在眼前彼此距离不及一丈。

这个距离大大地威胁了二僧的安全。他二人在猝然一惊之下情不自禁地站起身来。

那人仍然是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们两个。

培光和尚双手合十向着来人微微欠了一下身子:“阿弥陀佛这位施主深夜登山敢问要去哪里?”

辫子大汉微微颔道:“这山上庙宇可是达云寺吗?”

培光和尚道:“正是敝寺施主你是——”

辫子大汉点点头道:“这就不错了在下来此正是投奔贵寺小和尚请头前带路!”

培大和尚闪过身子合十道:“施主高姓大名此来敝寺有什么贵干?”

那人嘿嘿一笑往斜里走出两步面向沉沉山林道:“小和尚看样子你们两个是专为等人来的哼哼……好个精明的老秃驴——”

说到这里他倏地回过头来那双眸子里猝然加添了几分异彩……

“也好我不妨告诉你们给我实实在在传上去!”

培大和尚合十欠身道:“小僧洗耳恭听!”

辫子大汉冷冷一笑道:“我名金贞观人称向阳君的便是——你们也许没听说过可是这庙里的老方丈一定不会陌生!”

培大合十应了一声道:“金施主来到敝寺是——”

“两件事!”自称金贞观的魁梧汉子道“第一件是朝山进香第二件专诚拜见贵寺里的静虚老方丈当面问安并有一事当面候教!”

培大和尚顿时神色一变。

一旁的培光和尚上前一步强作笑脸道:“金施主来得真不巧……”

“怎么?”向阳君金贞观陡然睁大了眼睛!

培大和尚欠身合十道:“金施主有所不知敝寺方丈三日以前已入后山坐关入定去了!”

向阳君冷哼一声道:“在后山哪个地方?”

“这个……”培大有点心虚的样子“老方丈行踪隐秘他老人家的一切就不是小僧所能知道的了!”

向阳君那双锐光如炬的眸子在这个和尚脸上一转冷笑道:“你们这庙里还有些什么人?谁当家?”

培光和尚岔口道:“眼前不多只有住持摩云师父!”

向阳君点头道:“很好那我就找他去!”

培光拦阻道:“施主现在天色未明庙里僧人都还没有起身你去寻哪个?”

向阳君冷笑了一声道:“啰嗦!”

他右臂轻起向着培光身上搪去培光已看出了来人不好相与。是以彼此对答之间心里十分仔细。这时见状不甘示弱更要拿捏一下对方的斤两。

原来这庙里年轻一代的和尚在静虚方丈授意之下随着金锡、金杖二位精通武技的师父都练有一身相当不错的功夫。

眼前的培光更是个中杰出之辈练有一手像样的鹰爪功平素颇是自负只可惜没有施展的机会。这时眼看着对方向自己动粗住持大师又早给了指示只要来人意图对本寺不轨便可出手……

是以他二话不说箕开两掌直向着向阳君搪来的那只手腕上抓去。

“噗”一声抓了个结实!

培光心中一喜起先还没施出十成劲道只用了六成功力。他猝然十指一收直向对方腕子上力抓过去就势足下站定用力向外一推叱道:“去!”

满打算对方无备之下万万受不住这一抓一推说不定当场就许出丑。

他的如意算盘事实上却是一厢情愿!就在他十根手指方自接触到对方手腕的一刹那一阵子奇热感触蓦地循着他递出的手指直袭上来。

培光还觉出对方站立的身子简直重若山岳自己非但未能将对方身子撼动自身反而被一股反弹的劲道猝然反震出去。

“扑通”一声跌出七尺以外!

这一下看似不重其实很是不轻——原因在形诸内外的两股力道作祟。

眼看着培光在地上打了个滚儿才爬起一半由不住又摔了下去。一时只觉得全身上下各处骨节火爆针刺般地疼痛哪里还能站立起来?

向阳君根本未曾还手甚至于他仍然站立原处全身上下一动不动。

目睹着培光和尚的出丑他冷冷一笑点头道:“傻小子你要想身上舒服最好给我乖乖地在地上躺上一会儿就自然好了;要是依然胡蹦乱跳可是自讨苦吃!”

培光原来在地上拚命地打滚听他这么一说顿时不再滚动果然痛苦大减。

一边的培大看得触目惊心却已激起了同仇敌忾之心!

当时他一言不猝然提聚丹田之力于两掌之上乘着向阳君转身空档嘴里一声怒叱霍地施展一个反扑之势抢到了向阳君背后。

由于培光吃亏在先培大就不敢大意了。是以两手之上贯足了劲道用通天神拳中的雷霆万钧之势霍地向着向阳君背后击去。

“砰砰!”两声大响。

培大这双拳就像是击在了一面金皮大鼓上向阳君仍如前状身形纹风不动。培大由不住痛呼一声足下一阵子打跌倒退不止。那两只握拳的手几乎折断一时青筋暴露突地肿起了老高!

真是十指连心培大简直无法忍受得住痛得全身打颤直到站立不住蹲下身来……

向阳君直立的身子不曾回一下直直地站立了一会儿遂拾级而上直向着山道继续前进。

培大捧着肿胀的两只手一时痛得连眼泪都淌了出来!

培光经过少时的休息已经勉强忍痛站了起来。

他记着摩云师父的关照不敢怠忽职守急忙踉跄着跑上左面山坡。

那里有一个小小茅亭亭子里悬挂着一口钟。

培光忍着身上砭骨奇痛双手推动撞钟出了“当当”的钟声。

静夜无声这几响钟声一时震耳欲聋响遏行云——钟声起处空谷回响四山齐应惊飞起宿鸟满天!

前行的向阳君闻声止住脸上微微现出一些冷笑继续沿山道攀行上去。

蓦地面前灯光摇闪黑暗中闪出了一老二少三颗和尚光头——

两名少僧每人一袭灰布短衣裤手持沙门戒刀每个人左手高举高挑着一盏上面书写着“佛”字的白纸灯笼。灯光正照之下的那个老和尚皓白眉面容消瘦正是达云寺的住持大师摩云。

双方乍一照脸老和尚双手合十宣了一声佛号:“无量佛善哉!善哉!”

接着老和尚深深一揖道:“施主这是往哪里去?”

向阳君站住脚步端详着正面这个和尚道:“和尚你又是哪一个?莫非要拦阻我的去路不成?”

老和尚双手合十目光深邃地注视着当前这个人心里已是有数。

当下喟然一叹讷讷道:“老衲摩云职司达云寺住持施主可是人称向阳君的那个英雄吗?”

向阳君听对方呼出了名号不禁吃了一惊。

他陡地跨前一步一股内热真力在他跨步之始已向对方袭到。老和尚面色突地为之一凝禁不住后退一步。

向阳君虎目圆睁道:“不错某家姓金名贞观人称向阳君老和尚你是怎么知道的?”。

摩云大师一面暗自运功抵御住对方袭来的内热真力一面故示从容地微微一笑。

“金施主敝寺方丈早已算定施主此刻登山是以特命老衲率领寺中弟子相迎。”

他微微一顿口颂佛号道:“阿弥陀佛施主请!”

摩云边说边侧身让路。

向阳君于是对于老和尚之临危镇定心里甚是佩服而且知道对方并非易与之辈。

“且慢!”他站住脚步冷冷地道“你这庙里方丈又是哪个?”

摩云大师嘿嘿一笑道:“敝寺方丈法号上静下虚施主莫非没有耳闻么?”

向阳君把静虚二字在嘴里念了一遍冷冷一笑点头道:“不错金某此行正要访他我们走。”

摩云伸手道:“金施主请!”

向阳君方自踏进一步忽然站住道:“不对!”

摩云大师道:“怎么?”

向阳君目**光道:“金某与你家方丈冒昧平生来前既未示知他又如何得知?”

摩云大师道:“阿弥陀佛施主有所不知敝寺方丈佛法高深无所不知金施主此来早已在计算之中。”

向阳君鼻子里轻轻一哼道:“这么说金某来意你家方丈也知道了?”

“无量佛”摩云大师双手合十道“方丈倒未曾示下只道与施主素缘深厚特今老衲深夜相迎。”

向阳君冷哼一声心知有故只是艺高胆大却也没有放在心上当下点点头道:“既然这样有烦老和尚头前带路了。”

摩云大师一揖道:“正要如此。”说着一挥袍袖道“头前带路!”

两名挑灯弟子应了一声持灯前行摩云合十道:“金施主请。”

向阳君微微一笑情知老和尚所以要走在自己背后是深恐自己在他背后施以暗算不觉窃窃失笑。当下大踏脚步紧紧跟在前行二僧背后。摩云随即起步紧缀着他身形之后一行人直向山上行去。

前面来到了一处殿院***照耀得甚是光明。

向阳君在二名小僧率领之下踏入殿院。

只见这院子四周绕生着万竿修竹夜风之下婆娑起舞萧萧竹影配合着悦耳的竹涛声令人心智神爽有如生尘之境。

殿前已伫候着两名小僧向阳君甫行踏入院中二小僧一起合十执礼甚恭。

向阳君站住脚步抬头打量着殿匾——达云前殿。

是时摩云大师已自后面步上引手道:“施主请!”

向阳君那双锐利眸子四下一转看不出什么蹊跷即步入前殿摩云大师随后进入。

大殿里一片静寂只是各佛前香火不辍数十支高脚佛烛吞吐着灼灼青光和座前的十数尊金身佛雕映衬得极见气派当得上宝相万千。

向阳君看着一列大佛情不自禁地降下了心里急躁。他虽非佛门弟子却是明心见性。面对诸佛不禁问心有愧——自感杀孽深重。当下向着佛前深深行了一礼退后一边在角落里的一张红漆木凳上坐下来。

摩云大师合十道:“阿弥陀佛施主你也信佛吗?”

“不不!”向阳君摇摇头冷冷地道“静虚方丈在么?你请他快快出来我不想在这地方停留甚久。”

摩云大师微微一笑道:“方丈师父后山坐关未归施主要是有什么事可在此等候二日约莫到后天上午可以回来。”

向阳君愣了一下霍地站起来道:“我不信。”

“出家人不打诳语!”摩云大师双手合十道“方丈确实坐关去了施主要是不愿久等可否请先转回到后天午后再来。方丈必定在此恭候大驾如何?”

向阳君冷笑一声身形倏转捷如飞鹰般地闪身殿外。摩云大师吃了一惊赶忙跟随着飘向殿外。

“老和尚。”向阳君目**光地逼视着他“你这是给我闹的什么玄虚?”

话方出口身势陡然向前一欺右手突然张开直向着摩云大师肩头抓去。

摩云大师一惊之下左肩霍地向下一沉右手用霸王卸甲手法向对方右手掌推来。

殊不知向阳君这一招只不过是个虚势旨在掩饰下一式的实招。摩云不知究竟以实招迎架可就正好落入了他的计算之中。

他这里手掌方自推出向阳君倏然壮躯飞转猛可里右肩上一阵奇痛刺骨被向阳君五根手指紧紧地抓了个结实。

任摩云大师有一身了不起的功夫可是猝然被对方拿住了肩头肩上的云门、中府、周荣三处穴道也就控制在对方指下。一时全身麻软不堪由不住籁籁地战抖了起来。

“金施主……”摩云大师脸色铁青道“你这是……干什么?老衲……又是哪—……点开罪与你啦?”

向阳君一双眸子骨碌碌在他身上转了一转说:“你方才所说的是真的吗?静虚方丈当真不在寺里?”

摩云大师暗中提运真力想抗衡对方五指劲道。无奈全身麻软不堪一时竟是难以提起劲道。

“施主——你要怎地?”

摩云大师以一寺住持之尊实在是难以开口向对方讨饶;可是在对方内力拿捏之下难以与对方抗衡诚是万分尴尬之事。

向阳君滚圆的一双眸子骨碌碌在对方身上转了一转忽然松手退步。

就在这个动作甫一完成他身躯已后退三尺有余。摩云大师足下一个踉跄差点儿摔倒。

“倒看不出来老和尚你也练过几天功夫!”向阳君严峻的一双眼睛打量着摩云“能够挡得住我这五指神灯功力的人武林中还不多见。金某与你无怨无仇自不会轻易地伤你性命哼——我只问你那个静虚老和尚真不在庙里吗?”

摩云大师已经领略了对方厉害虽说是随便出了一招自己竟然无法躲过。以此而断双方差距简直判若云泥。

有此可见摩云大师早先的一腔自信顿时化为子虚也就更加急于摆脱困境。

“阿弥陀佛老衲无缘无故何必骗你?施主如若不信大可随老衲至后殿看看究竟。”

这几句话诚然是昧心之论只是出自一个出家人口中却看不出丝毫作伪。

向阳君冷哼了一声道:“静虚老和尚在哪里坐关?”

摩云大师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这个嘛老衲可就不清楚了方丈师父的行踪一向是深不可测!”

向阳君仰头向后山崇崖峭岭看了一眼:“是这座山?”

摩云大师讷讷道:“大概是吧后面地方大得很呢。”

向阳君冷笑道:“好吧我暂且相信你所说的就在这殿里等他两日。”

说罢转身步向殿前却不向大殿里跨入只在殿前一张朱漆木凳上坐了下来。

摩云大师见他坐下禁不住心里松了一口气宣了声“阿弥陀佛”双手合十道“殿里设有禅房可供施主休息你不进去歇息?”

向阳君冷冷地道:“这里就好你不要再来啰嗦我。”

摩云大师自忖得计心里已是笃定当下合十一揖道:“既然如此老衲也就不打扰了门外现有站更弟子二人可供施主随意差遣。”

向阳君道:“那倒用不着你只命人送来一罐泉水、干馍两个就可了。”

摩云大师道:“这样甚好老衲告辞了。”

向阳君冷峻的目光紧紧地逼视着他道:“老和尚你说的话我姑且相信如果你存心欺骗于我可就休怪我掌下无情你且去吧。”

摩云大师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哆嗦虚应了一声合十再拜即匆匆退下。

摩云大师一径来到了达云寺侧面偏殿。

只见金锡、金杖二人左右立在殿前。

见面之后金锡合十道:“大师将那厮如何安置了?”

摩云大师叹息了一声道:“阿弥陀佛这个人好不厉害现在总算被我诓至前殿我佯称老方丈在后山坐关未返要在后日正午才可转回竟然骗过了他。但愿这一段时间里不要出了差错才好。”

金锡恨声道:“这个魔头果如方丈所说确实厉害。培大、培光两个弟子都几乎落了残废大师以为如何?”

摩云大师一双银眉霍地搭拉了下来苦笑道:“不怕你二人见笑老衲有生之年还不曾见过这么厉害的对手……方丈大师所言不假本寺百十年开寺基业说不定真要毁在这个魔障手上。”

摩云边说边抬起手来在肩上摩挲不已。

金杖和尚皱眉道:“大师怎么了?”

摩云摇头道:“没什么只不过先前被那人在肩上抓了一下而已——这人竟然练有五指神灯功力老衲未曾落成残废已是万幸。”

金杖道:“依大师看这件事该如何处置?”

摩云大师反问道:“方丈情形怎么样?”

金锡插口道:“方才我悄悄进去见着了方丈护法弟子培空。据他说方丈师父正在紧要关头千万扰乱不得!”

摩云大师点头说道:“为今之计只有期盼方丈师父能够完成此一功力或可有却敌之机;否则只怕大事不妙。”

金杖冷笑道:“大师不必过于忧心我等已作好了必要准备。那人老老实实等到后天方丈功力完满之后醒转自然是再好不过否则我等就施展北斗七杀阵与他一拼还不知鹿死谁手呢!”

摩云大师叹息一声摇摇头:“真要是那样可就大事不好了。二位师弟年事尚轻须知明哲保身才得以身事佛……遇事千万冲动不得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

金杖听后双手合十道:“大师放心我二人一切惟命是从也就是了。”

摩云大师轻叹一声道:“本座自信平素养性有所谁知一遇上今夜之事内心竟然惶恐不安较之方丈师父之临危镇定简直不可同日而语。这件事在佛而谓当得上一步大劫诚乃是一种异数和平化解才是上上之策。对于老方丈所嘱安排之北斗七杀阵势只能候其不得已之用事先却千万不可露出一些痕迹;否则一旦被那人看出破绽只怕阖寺都要牵连受害岂不是大大的罪过?”

金锡看了金杖一眼闷不吭声未置可否。

摩云大师悄悄向殿前走了几步张看了一下随即退后轻声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老衲还要到各处去看看。你二人暂且不要离开这附近如有意外即刻以飞钹传音通知我。”

金锡合十道:“大师放心去吧我二人不会误事!”

摩云大师这才匆匆离开自去。

金锡打量着摩云大师离去的背影冷冷呼了一声道:“住持师父是被那厮吓破了胆我就不信这个人有什么了不起的功夫。”

金杖较金锡更气盛冷冷笑道:“我也是心里有气这厮身入佛门竟然如此猖狂;要不是老方丈刻下在紧要关头我真要去会一会此人看看他到底有什么惊天动地的能耐!”

金锡左右看了一眼:“怎么样?你有胆子没有?”

“干什么?”

“哼!”金锡冷笔道“那厮刻下就在前殿你我这就去看看他去!”

金杖微微一愣问道:“你想干什么?”

金锡狞笑了一声道:“我二人虽自负一身能耐却苦于无机会施展今夜机会来了。”

“这个……”金杖皱了一下眉“我看不大好万一下手不成坏了方丈的大事只怕百死也难赎其罪。这件事千万造次不得。”

金锡冷笑道:“好吧既然你这么怕事那么我就自己走一趟!”

言罢举步向前。

金杖横身拦住道:“师兄使不得!”

“那么你就跟我走一趟。”金锡盛气凌人地道“我二人一旦联手那厮绝难逃得了。想想看如果我二人擒住了他该是何等光彩之事?”

金杖被他说得心里一动脸上现出犹豫表情。

“放心吧。”金锡和尚怂恿道:“我们不过试一试没有机会也就算了。”

金杖被说得心里活动了点头道:“好吧我们只去看看你可千万不要惹事。”

金锡道:“这是自然!”说罢即头前带路。

金杖一向顺从这个师兄惯了再者他二人一同从佛、一同习武三十年如一日真是亲同手足;所练武功又多为联手却敌之招自不忍师兄单身涉险——这时自忖拗不过金锡叹息一声只得随之前往。

他二人一身武功确实不弱较之那位住持大师摩云来真不知要高明多少。

这时他二人一经展开轻功宛若两只深霄大雁。但见兔起鹘落快若飘风只消一刻已翻下眼前山岗来到了位处半山之间的达云寺前殿。

大敌当前他二人不得不心存仔细。

离着前殿约有半箭之遥他二人放慢了脚步。

站立在山道上打量着前殿正门即见两个站更的和尚左右并立——由殿门到里面正殿还有一段距离也不知那个“向阳君”现在哪里?

金杖遥遥向着门前两个僧人招了招手二僧之一顿时会意左右看了一眼匆匆来到面前。

“弟子培真参见两位师父!”那和尚一边说话双手合十向着二人深深一揖。

金锡道:“不必多礼那人还在么?”

培真和尚点头道:“师父说的是那个姓金的施主?”

金锡道:“不错就是他。”

培真小和尚往后面瞧了一眼趋前一步小声道:“回禀二位师父那位金施主可真是一个怪人。”

金杖道:“怎么回事?你慢慢地说。”

“是!”培真小和尚说“刚才弟子为他送水进去的时候见他蜷着一条腿倚着门板睡着了!”

二僧对看一眼金锡冰冷冷地道:“胡说天下哪有站着睡觉的道理?你怎么知道他睡着了?”

小和尚道:“弟子清清楚楚听见他出鼾声一定错不了。”

金锡冷笑一声道:“现在还在睡么?”

“还在睡——”小和尚立刻道“不过他睡的很机警弟子虽然行动很轻而且离他很远还是把他弄醒了。他睁开眼看了我一眼告诉我没有事不许再进去否则格杀勿论。弟子一害怕就跑出来了。”

金杖轻叹一声对金锡道:“我看我们还是谨慎一点好先回去吧!”

金锡摇摇头道:“哪有这么好的事既然来了总要看个清楚。”

遂向那个叫培真的小和尚道:“我们想去看看他你看方便么?”

培真小和尚想了一下道:“有个地方可以很清楚地看见他二位师父请随弟子来!”

金杖道:“你要小心千万不能被他觉。”

培真小和尚道:“师父请放心这地方最隐秘他绝对不会觉的。”说罢转身带路。

二僧跟着培真绕向前殿侧面培真回头以手按唇轻轻嘘了一声。三人脚步放得极轻前进了数百步来到了偏殿院墙一角。

小和尚推开了一扇门回身道:“这里最安全上面是藏经阁可从侧面清楚地看见他。弟子职责所在不敢怠忽就向二位师父告辞了。”

金锡点点头挥手道:“好吧你去吧。”

小和尚离开之后二僧循梯上楼——那楼梯久年失修足踏其上连连晃动不已不时地出“吱吱”声。

二僧心中一惊对看一眼暗提真力顿时身轻如燕极其轻微地登上楼廊。

这处藏经阁年久废置早已无人问津楼梯上积满了尘灰四下里布满了蛛网二人弄了个满头满脸甚是狼狈。

小和尚带来的这个地方果然是个隐秘所在。由于地处斜角距离前殿尚有一大段距离。虽然如此站在楼廊一角却可以把整个前殿打量得十分清楚。

二僧几乎没有怎么费事立刻就觉了那个怪客——向阳君。

果然正如小和尚所说夜月之下只见向阳君金贞观倚身殿门蜷着一条腿金鸡独立似地站在那里。

二僧因有了小和尚的一番话觉得向阳君是在入睡——

只是这种睡眠的姿态未免太怪了一些!

他二人是第一次见到向阳君想不到对主竟是个身材高大、意态轩昂的汉子。目睹之下不禁吓了一跳。

淡月斜挂天际辰星寥落天色虽然黝黑如故只是惯于早起的人都知道天色不久就要亮了。二僧借着阁檐的阴影掩饰着身子继续远远打量着向阳君。

只见他七尺高躯略略前倾腰背部分倚靠着门扉一颗头搭垂向前黑光油亮的大辫子直垂下来辫梢部分几乎已经挨着了地面虽然是蜷着一条腿靠独脚站立左右手却把持着一口长匣铁剑以剑鞘的尖部支点着地面借在保持着身躯的平衡。

他身上那一袭绣着旭日东升的湖青色长衫无论什么时候都给人以惊心动魄之感。

“真是一个怪物!”金仗一面打量着小声与身边的金锡道“看来他是真睡着了!”

金锡冷笑道:“听掌寺方丈说这人深精太阳神功——太阳要在白天才会出来难怪他熬不住这漫漫的长夜!”

金杖道:“话虽如此这个人毕竟武功高不可测你难道忘了住持师父方才说的话了吗?”

金锡道:“我打算过去看看!”

金杖摇头道:“不可!”

话方出口金锡身躯一长已飘身下地金杖再想招呼已是不及不禁吃了一惊。

只见金锡用力一路提聚丹田身若飞羽飘空转瞬之间向着向阳君身边袭了过去。金杖在楼阁上看得汗毛直竖却又不能出声招呼急出了一身冷汗。

金锡和尚真个胆子不小一个人施展轻功倏起倏落转瞬间来到向阳君丈许左右站住。打量了一刻之后遂又转过身来一路腾纵如飞须臾转回藏经阁楼。

金杖一把抓住他说:“你好大的胆子!够了够了我们回去吧!”

金锡挣开他道:“你听着这厮真睡着了鼾声如雷正是下手的最好时机。”

金杖心中一动却又摇头苦笑道:“这件事关系太大千万造次不得我们还是走吧。”

金锡冷哼了一声道:“既然你也同住持师父那样怕事那就先回去吧我独自一人也能擒下这厮——”

这和尚真地恃强转身待去。

金杖拉住他道:“好好我同你一起去就是。只是这件事千万大意不得你预备怎么出手?”

金锡想了想道:“你我二人由左右包抄上去同时下手用闪电左右连环手伤他两肋只一招就可将他摆平!”

金杖摇摇头道:“这样怕不妥当!”

“怎么不妥当?”

金杖道:“连环双手是重手法施展起来怕要费许多力道。那样一来我们人还未到只怕足下先就带出了声音岂不把他给惊醒了?”

金锡怔了一下点头道:“这话也有道理依你之见呢?”

金杖想了想道:“我随身带有授徒时的绵绳一根可以在丈许以外飞出。将他拿住后然再施展点穴法将他制住这样可好?”

金锡想了想点头道:“好我们就这么着。你一抛绳子我就上去咱们给他来个措手不及。”

说时师兄弟二人双双飘身而下。

论及他二人武功确实有过人之处。壮大的躯体落下地面竟然不曾带出一点点声音。

一阵夜风迎面吹来金杖由不住激灵灵打了一个冷战。陡然间他内心起了一阵恐惧……

金锡见状旋身而回拉了他一下小声道:“你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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