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瑕抓住甘宇的衣服,心里紧张万分,甘宇抱着他真的想要从船舷上跳下去。
事情又发生了转机,在吴瑕正绝望的时候,突然有人踏风而来,喊了他一声:“吴瑕!”

吴瑕由惊转喜,回应道:“师父!”

陆之行满脸急色,刚才他寻遍全船都找不到吴瑕,拍卖师与画也消失了踪迹,刚才才听见打斗声,他立刻过来,见到一个人抓住了吴瑕,顿时又惊又怒,眼见着那人抱着吴瑕要跳下去了,陆之行一颗心瞬间揪紧,继而骤然出手。

吴瑕很少看陆之行出手,只有他们刚遇见的时候,陆之行收拾过一些小混混,但是吴瑕从没见过师父使用武当绝学。

刚才他才知道,这是因为师父受了那么重的伤,所以才一直不动手,动手则有生命危险。

可现在,陆之行双手成圆,内力汇聚,一时间空气也沉闷下来,好像暴雨惊雷之前那般,让人喘不过气的同时,感觉到了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他脚下的甲板噼啪地发出了爆裂的声音,仿佛在悲鸣,他右手翻出,一道真气自掌中生出,排山倒海般扑向抓住吴瑕的那人。

太极无形,无形生太极,两仪四象八卦九宫,无不出自太极。太极剑法向来是武当的精髓,而陆之行本使太极剑法,使用得出神入化。可他很少依赖武器,在解剑池不知道丢了多少剑,不是他不用剑,而是他向来随性散漫,剑既是我,我既是剑,以气成剑,剑我两忘。

这一道真气射出,如万剑齐发,卷起狂风,吹得人衣服翻飞。

只见那道剑气好似飞鸿,迅猛厚重地攻过去,完全无处可躲。

甘宇抱着吴瑕感觉背后仿佛压上了巨石,陡然转身,就看见陆之行出手,剑气如虹,躲避不急,情急之下,他只能放弃吴瑕,把吴瑕往前一抛往甲板上丢去,抬起双手,硬生生接下陆之行这一击。

陆之行见吴瑕跌向甲板,连忙跃过去,在半空中接住他,两个人一起落在甲板上。

吴瑕一下子换了个怀抱,只觉得上好千百倍,忍不住紧紧抓住师父的背不撒手。

而陆之行则放下心来,抬头去看抓吴瑕的那人。

那人双臂护住自己的头,陆之行的剑气凌厉万分,那人胳臂上被划得全是伤,鲜血淋漓,他脚下的船舷因为受力而弯曲,那人站在上面整个人摇摇欲坠。

如果是一般人,早就会被打落到江里,但这人不仅受住了陆之行一击,而且还站住了。

可是在他手里拿的兰花图在陆之行风起云涌的攻击下变成了碎片,直留卷轴还被他抓着。

陆之行心里微微震撼,就见那人放下遮挡的手臂,露出脸来。

上挑的眼睛,阴沉的表情,正是陆之行一直在寻找的人!

陆之行感觉一道雷劈中了自己,那个禁忌的名字在他喉口翻滚,他张张嘴,没有出声,而是吐出一大口血来。

“师父!”吴瑕见状,魂都被吓没了,连忙支撑住陆之行往下沉的身体。

陆之行大口大口地吐血不止,好像要把身体里的血全呕出来,一下子两人的衣服上全是血,吴瑕发着抖去捂住陆之行的嘴,可是怎么也止不住血。

甘宇双臂发麻,动一下都很难,他低头看了看手里残破的画轴,脸上的表情更是阴鸷,他开口说话:“陆师兄,我们多年没见,你一来就坏我的好事,可真是行。”

他看着吴瑕满脸焦急,一心全放在陆之行身上,幽闭遮兰又被陆之行毁掉,心中怒意更盛,他跳下船舷,想往两人那走去。

吴瑕感觉到他的动作,挡在师父前面,狠狠地说:“你敢动手,我杀了你!”

这是吴瑕第一次说狠话,今天晚上发生了太多事,让他心乱如麻。

甘宇顿了顿,他的双手都差点废了,要拿下吴瑕就没有那么容易了,而且这船上应该还有武当的其他人。

纵然他心里万般不甘,也没有办法。他阴森森地说:“师兄,你这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式使得好。”

他看向吴瑕,充满恶意地说:“幽闭遮兰已经被毁了,你师父也没有希望了,下一次他再这样使用内力,他的死期就该到了。”

他说完,再次踏上船舷,朝着滔滔的江水,纵身一跃。

陆之行见状,想站起身,但完全站不起来,他伸出手,朝着甘宇离去的方向沙哑而虚弱地喊:“别走……”

可甘宇已经听不到了。

陆之行眼里全是悲痛,身体渐渐地软了下去,吴瑕连忙扶住师父,才发现他已经昏迷了。

吴瑕抱着师父,两人身上全是血,他心里惊慌失措,惶惶不安。

后来张平赶到,看到这幅场景大吃一惊,连忙把陆之行安置到船舱里,然后给他运功输气。

陆之行强行运功,造成体内经脉纠结,内力一团糟,张平给他运功想强行压下他体内乱窜的真气,但收效不大。

拍卖会最后一项东西流产,幽闭遮兰被毁掉了,拍卖师被发现在储藏室里命悬一线怎么也不醒,在这种烂摊子前,幸亏有叶云岚,在这世上,有钱能办很多事,比如善后和封住人家的嘴。

张平和吴瑕带着陆之行下船,张平当机立断,陆之行伤势严重,要立刻回武当。

叶云岚安排了车子送他们回悦来客栈,又给他们定了飞机,明天一早就离开n市。

陆之行一直都昏迷着,张平见他躺在床上,一时之间也无计可施,就开始询问吴瑕。

吴瑕知道甘宇已经暴露了,就把窦振海的事说了,又说了甘宇,只是隐去了他早就见过甘宇的事,也没说甘宇对他有意思的情节。

张平听完了,久久没有出声,最后才长叹了一口气。

吴瑕忍不住问:“大师兄,那甘宇到底曾经做了什么?他是怎么出武当的?”

张平欲言又止,一脸为难。

吴瑕知道他不想说,也灰了心。

张平顿了顿才说:“那件事发生的时候,我资质尚浅,还是等回了武当,由其他师叔告知你吧。”

吴瑕点点头。

张平看了看昏迷的陆之行,道:“你也稍微休息一下,明天还要出发。”

吴瑕摇头:“我想陪师父,大师兄你去休息吧。”

张平知道他担心师父,又嘱咐了几句,把空间留给了师徒二人,自己退了出去,找叶云岚商量事宜。

吴瑕坐到床边,看着师父苍白的脸,简直是痛彻心扉。

他这才有机会消化今天晚上发生的事。

师父伤得这么重,都是甘宇害的,吴瑕想到甘宇走时,陆之行喊的那句“别走”又让他觉得心里堵得慌。

反反复复想到甘宇一定是有什么阴谋,就又想到了幽闭遮兰。

他给张平讲幽闭遮兰被毁的时候,张平觉得没有就没有了,总比落到甘宇手里强,这件事另外再跟武林同盟汇报。

可幽闭遮兰没有了,拿什么来给师父治伤?

本来他们是来找武林秘宝并带回武林同盟的,如果师父拿到幽闭遮兰,一定会交上去。但是刚才在吴瑕知道幽闭遮兰可以救师父的时候,他犹豫了。

他不想把幽闭遮兰交给武林同盟,他想私下把东西留下来。

他起了私心,想独吞秘宝。

甘宇看破了他的想法,所以才说他们没有什么不同。

幽闭遮兰被毁,那一刹那,吴瑕心生绝望,现在师父昏迷不醒,他更是说不出的悔恨。

他甚至想,应该顺从甘宇,跟他走,留在他身边,再找机会把东西弄到手。

他现在才发现,为了师父好,他可以做任何事。

师父吐血染红了他们两衣服的场景,吴瑕大概一辈子都忘不了了。

都是因为他,如果不是看见他被抓,师父情急之下使用了内力,也不会伤得这么重。

吴瑕从未见过那般雷霆万钧的招式,可惜了陆之行这般高强的武艺,却无法随意运用,说来说去都是甘宇害的。

他怔怔地看着师父的容颜,伸出手去摸了摸陆之行的脸。

师父平时总是笑着的……师父笑起来,风都是暖的。

他的手顺着陆之行脸部的线条慢慢向下移动,落到了陆之行的唇边。

他的手指微微颤抖了起来,一点一点地摸上陆之行的嘴唇。

师父的嘴唇柔软而微凉,吴瑕仿佛魔怔了一般,微微倾身,凑近陆之行的脸。

陆之行说过,他以前和甘宇的感情很好,而他向来是重情义的人,那时候被甘宇背叛,他一定很伤心。

可吴瑕一时之间分辨不出来师父那句“别走”,是含着恨意还是别的什么。

他被甘宇吻了,恨不得去洗嘴巴,但是如果吻他的人是师父呢?

他无法克制自己疯狂的想法,等他几乎快贴到陆之行身上时,看到陆之行苍白的脸色,才猛地回过神。

吴瑕迅速直起身体,涨红了脸,师父重伤不醒,他到底在想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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