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瑕的眼睛瞪得更大了,过了半天,才幽幽地说:“我又不是马云。”
陆之行轻轻摇头:“马云那是骨骼惊奇。”他热切地握住吴瑕的手,“我们立刻动身,我去买票,三天之后就能上山。”

吴瑕问:“什么山?”

“武当山。”

“……”

不要跟一个脑子有问题的人太较真,吴瑕面无表情,慢慢地想把自己的手从陆之行的双手中抽出来,但陆之行抓着他,他没抽动。

他再抽,还是不行。

看起来陆之行只是轻轻握着,但是吴瑕就是甩不开,何止是甩不开,简直是纹丝不动。

吴瑕垂下眼看着交叠着的三只手,想,比神经病更可怕的果然是武力值暴表的神经病。

陆之行笑了笑,放开他,说:“你不要害怕,我是认真的,我是武当派第十四代弟子,武当七子排行第五。”

“……”吴瑕觉得自己一定是没睡醒,还武当七子,他还十大恶人呢。

他看看窗外,天已经大亮,是到了送瘟神的时候了,说:“我待会还要去打工,你要是没什么事了早点回家吧。”

陆之行叹了口气:“你这个孩子不仅有练武的天赋,性格沉稳淡定,实在是锦上添花。”他拍拍吴瑕的肩膀,“我观察了一下,你估计是一个人住,今年多大啦?父母呢?”

吴瑕淡淡地说:“我是孤儿,没有父母。”

陆之行倒是没想到是这样,抱歉道:“不好意思。不过,这样的话,你干脆立刻随我上山吧。”

“……”说来说去还是上山,这人真是病得不轻,吴瑕微微皱起眉头,这样锲而不舍死缠烂打的精神他只在一类人身上见过,于是他问,“你是不是想叫我去卖安利?”

“……”

陆之行见吴瑕明明小小年纪一直一张扑克脸,就知他还不信,想来想去,那只有身体力行地去证明了。

他扫了扫四周,这是一间很小的屋子,在一栋破旧的老楼的角落里,可能原本是某户人家私自隔断出来用来堆东西的小仓库,里面放了一张床就基本挤不下别的了。

墙壁上挂着几个小收藏格子,里面的东西整整齐齐,这里虽然小,但是却收拾得很干净,陆之行看着面前几乎还能被称为少年的人,他睁着一双大眼睛,却不笑,神色也淡淡的,言语之间有着不像他这个年纪的平静。

当然陆之行此时并不知道吴瑕只是单纯的面瘫而已,他想着这年轻人这么可怜,住这么破的地方,看起来年纪不大也不去上学,还是孤儿没有父母,陆之行立刻升起一股侠义之士悲天悯人的情怀来。

说什么也要把他带上武当!

只是在这个狭窄的地方,完全没办法施展手脚啊。

陆之行退了几步,他无法运功提气,只能展示一些外功,他神色一凛,右腿后撤,翻掌推出,打了一套武当太乙绵掌,收放自如,出掌收掌一招一式之间掌风粘滞如水,又是轻盈又是气势万钧,姿势很好看。

吴瑕觉得陆之行打的拳是比早上晨练的老大爷打得好啦,但是他眨眨眼,说:“我也会啊。”

太极搓麻将嘛,他双手在空中划了几个圈:“洗牌。”

再左手抬一抬,右手抬一抬:“码牌。”

单手送出去:“打牌。”

双掌一推:“糊了。”

吴瑕无辜地看着陆之行,说:“本山大叔教我的。”

陆之行就算没动内力也要被气得吐血,他长臂捞住吴瑕,搂着他的腰,脚下使力纵身一跃,就从窗户飞了出去。

吴瑕完全没有防备,被陆之行抱在怀里,眼前的景色突然从室内转换到了户外,早晨的老旧社区已经很热闹了,吴瑕眼前天空地面不停转换,在画面与画面之间他甚至看到了平时总喜欢在楼下聊天八卦的七大姑八大姨!

陆之行在他耳边说:“这就是传说中的轻功!”

陆之行抱着吴瑕,脚底生风在低矮的楼房顶上穿梭,一跃三丈飞檐走壁就像腾云驾雾,所谓身轻如燕碧空穿行,大概就是这样。吴瑕刚开始吓得不轻,等过了一会,他到底少年心性,居然觉得有意思起来。

他从小失去父母,从来没人带他去玩过,所谓的坐过山车,大概就是这个感觉吧。

他环住陆之行的脖子,把下巴放在陆之行的肩膀上,张大眼睛。风声呼呼的,底下的人们露着头顶,吴瑕看见一个人大概是地中海发型,脑袋顶上光溜溜的。他再往上看,虽然城市的天空总是灰蒙蒙的,但他好久没有这么接近天空了,而且风从身边过,这种速度让他觉得非常爽快。

最后陆之行把人抱着溜了一圈又从窗户钻进了吴瑕的小屋里,吴瑕脚落地的时候,居然还有点意犹未尽。

陆之行见他双目闪亮,显然是被自己的轻功震到了,不禁有点得意,这下他总能相信自己了吧?

吴瑕想了想问陆之行:“请问你是穿越来的吗?”

“……”

“你是张无忌?还是陆小凤?”

“……”

“难道是东方不败?”

“……”

陆之行缓缓吐出一口血,他又妄动真气了。

吴瑕再次被吓到:“喂喂,怎么又来?”

陆之行一边咳嗽着吐血,一边坐到床边,闭目平息,缓了一会,才嘴角带血地说:“为什么你宁愿觉得我是穿越的,也不愿意相信现代真有武林?”

吴瑕也很纠结,这人比卖安利的还执著,好吧,可能这世上真有奇人异士能飞檐走壁,但是说他是练武奇才,还要去武当山,还是算了吧。

陆之行用衣服袖子擦干嘴角的血迹,然后把手探进风衣里,吴瑕还以为他又要拿出什么奇葩事物,结果他掏出一个钱夹,从里面拿出身份证,交给吴瑕。

吴瑕接过一看,说:“照片照得有点丑啊,你真的没整容吗?”

“……”陆之行差点又没吐血,“这不是重点!我意思是我没骗你,在我说服你之前我要住在你这里。”

吴瑕连忙说:“那可不行,我跟你非亲非故,而且我这里这么小住不下第二个人。”

陆之行又从钱夹里掏出几张钱,亮在吴瑕面前,说:“房租。”

吴瑕看着眼前的钞票,慢慢地把它们拿过来。

世上只有钞票好,有钱的孩子是个宝,他本来就缺钱,既然有人送上门他也不至于再把钱推出去。而且他孤身一人,家里又穷,说起来只是长得好看点而已,但陆之行看起来也不像好那口的,吴瑕实在想不出陆之行要害他的理由,不如先让他住这里,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他自己继续睡地上好了,只要能赚钱,就算让他睡钉子上也行啊。

陆之行见他收了钱,就是同意了,这才松了口气。

吴瑕看看时间不早了,就问:“你没事吧?要不去医院看看?”

陆之行摇摇头,说:“我休息一会就好了。”刚才太过逞能,使用轻功的时候牵动内力,再加上被吴瑕气了一下,又呕血了。

吴瑕点点头:“那行,你休息好了记得把地上的血迹给拖了。”

“……”

吴瑕拍拍陆之行的肩膀:“我先去打工了,你加油,记得拖把用冷水洗,要不红色就洗不掉了。”

陆之行居然被一个少年教育怎么做家务,他忍不住再次询问:“你到底多大?”

吴瑕从头到尾都没有什么表情,此刻也是,他说:“十八岁。”

他背起背包出了门,陆之行叹了口气,倒在了床上。

吴瑕今年十八岁,他本来应该像其他同龄人一样准备去上大学,但是他实在是没有钱。他一直在福利院里长大,能上高中都很好了,虽然他成绩还算不错,但是上大学的负担太重,他还是想尽早工作赚钱。

他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也不知道他们是抛弃了他还是已经不在这世上了,不过不管他的身世是什么样的,他现在都要给自己的未来攒钱,他想或许他能先打几年工,然后再边工作边读书。

他背着包匆匆地从穿梭在老城区的小楼间,不一会就走到了他打工的超市。他先跟主管打了招呼,然后走到后面套上超市统一的t恤,开始准备早晨的特价商品。

待会一开门,大爷大妈们就会以风卷云涌之势冲进来扫荡新鲜的蔬菜肉类和鸡蛋,如果不准备好,货物杂乱的话,说不定会引起争抢,再严重点发生踩踏那就吃不完兜着走了。

吴瑕在超市里做理货员,累是累了点,不过还算充实,除了主管时不时找茬挑刺,想办法扣他的钱之外,其他也挺好的。

吴瑕不明白为什么主管总是看不惯他,比如现在主管又因为他没把快到期的商品调到前排来骂他了。

吴瑕看着主管一张一张的嘴,跟金鱼似的,就想现在的顾客都可聪明了,谁都知道拿东西就拿后排的。

但他不会说出来的,只是低着头听主管训话。

根据他多年在福利院的经验,反击是会招来更多的责骂的,等骂人的人气顺了就好了,大多数时候忍忍就过去了。

他在办公室里被训了一通,走出来的时候,超市里一个品牌的促销员见了他,塞给他一份试吃的产品。吴瑕说了谢谢,打开包装一边吃,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她聊天。

“哎,帅哥也很辛苦啊。”促销员冲他挤眉弄眼。

吴瑕一愣,什么意思。

“被女孩子喜欢就要被男人嫉妒啊。”她指指主管办公室的门,说,“我偷偷跟你说,这家超市的主管在我们那里可出名了,我们品牌来这边做活动,一定要派女的,如果是男的来,他就给人家使脸色。”

原来如此。

说到底又是他长得太帅了。

吴瑕仰天自恋一下,心情也变好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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