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中莲凛若冰霜冷冷说道:“有什么好笑?”
青袍怪客仍是哈哈笑道:“你们号称英雄大会这‘英雄’二字是自封的么?为什么要你邀请的才能算是‘英雄’?才可以参加此会?哈哈这不是可笑得紧么?”

谷中莲道:“英雄必须是侠义之士这是要武林中大多数人承认的。来历不明的人我们碍难把他当作英雄招待。”

青袍怪客又大笑道:“这话越不通武林中人有多少?你们今日在此聚会的人又有多少?你计过数么?还有如何才算‘侠义’是否要你们点头才算?更何况行侠仗义不贵宣扬难道不为武林中大多数人所知的就不是英雄了?”

青袍怪客词锋咄咄迫人倒也有他几分歪理。谷中莲不知他的底细又不能明白地告诉他这其实是共商抗清大计的秘密聚会。

氓山长老之一的路英豪是姜桂之性老而弥辣按捺不住已是咆哮起来道:“我们可没工夫与你歪缠。哼哼你与杨梵这小贼同来分明就是鹰爪一路还敢自称英雄要想参加我们的英雄之会?谁信你的鬼话这才是可笑得紧呢!掌门人咱们不能为他耽搁时间请你命!”

谷中莲沉声道:“把这些人都赶下山去!把杨梵这小贼留下来叫他们拿人来换!”

青袍怪客大叫道:“好那咱们就凭武功胜负判断谁是英雄!”

眼看双方如箭在弦一触即忽听得有人高声叫道:“且慢动手!”这个苍老的声音各大门派的脑人物无不熟悉都不禁愕然立即约束门下弟子与青袍怪客那一班人暂时成了两阵对圆的相持局面。

转瞬之间那人已是跑上山来。却原来是丐帮的帮主仲长统。

仲长统本来在北方有事他派弟子元一冲来参加大会曾经有言交代他未必能够及时赶来叫大家不必等他的。

丐帮是天下第一大帮若论在武林中的辈份与地位仲长统尚在谷中莲以及各派脑人物之上足可以与天山名宿钟展比肩。是以群雄看到仲长统赶了到来都是又惊又喜。欢喜的是英雄大会又多了一大高手一大支柱;但惊愕的却是:他为什么给这青袍怪客说情?

仲长统到了青袍怪客面前抱拳说道:“阁下可是玉屏山的竺尚父么?”

青袍怪客怔了一怔原来他与仲长统以前也是未曾会过面的。不过他从群雄对仲长统的称呼之中已知对方是丐帮帮主。

丐帮是天下第一大帮青袍怪客倒也不敢失了礼数一怔之后还了一揖哈哈笑道:“人道丐帮消息灵通果然不假。竺某一个山野鄙夫想不到仲帮主你居然也知道贱名。”话语之中对不识他来历的与会诸人暗暗刺了一下。

群雄仍然是十分纳罕俱在想道:“玉屏山的竺尚父这是什么人啊?怎的从没听过他的名字?”

只有谷中莲一人恍然大悟心中想道:“此人姓竺嗯把李文成的孩子捉去作书重的想必就是他了。”

谷中莲也是第一次听到竺尚父的名字不过林道轩回来之后已经把江海天所探听到的关于李光夏的消息都告诉了她。江海天曾见过竺尚父的女儿竺清华竺家的仆人把李光夏捉友江海天也是早已知道了的所不知道的只是竺尚父的名字而已。后来上官泰也曾向江海天证实这个消息并告诉他竺家父女对李光夏很好叫他放心。

但谷中莲所知道的也只是她丈夫叫林道轩告诉她的这么多而已至于竺尚父的来历如何是好是坏谷中莲却是毫无所知。她本想在英雄大会之中托武林同道广为查访的想不到竺尚父自己来了。

谷中莲疑惑不定心里想道:“仲帮主赶来调停想必是知道此人来历且听他说些什么。”当下把手一挥叫氓山派的弟子暂且退后。

只见仲长统面色一端朗声说道:“我倒知道阁下的事情却只怕阁下不知道自己的事情!”

竺尚父剑眉一竖愠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仲长统道:“杨钲是你的襟弟但你可也知道他已经投靠了朝廷么?你来替他出头受他蒙蔽你不觉得羞惭我老叫化却要为你感到不值了!”

竺尚父面色倏变道:“你你胡——胡说什么?无知之辈的谰言你身为丐帮帮主竟也轻信么?”他本想骂仲长统“胡说八道”的总算是由于仲长统的身价给了他几分面子。

仲长统道:“杨钲甘为鹰犬我是握有凭据的。并非仅仅因为他掳了江大侠弟子一事而已。哼只怕轻信人言的正是阁下!”

竺尚父”哼”了一声道:“你又有什么证据了?”

仲长统道:“你可知杨钲要和上官泰联手来对付你为了上官泰不肯与他合谋他把上官泰打伤了?他又安排了陷阱要令你与江大侠两虎相斗。为的什么?就是因为他已经做了清廷的鹰犬是以要从中挑拨使得你与天下英雄彼此相残!”

竺尚父板起脸孔道:“还有别的没有?”

仲长统怔了一怔道:“你还嫌证据不够么?你要是不相信的话你可以上天笔峰一看只怕上官泰的伤还未完全好呢。他自会告诉你的。”

竺尚父冷笑道:“上官泰早已到过我的玉屏山了。他们两人是我襟弟他们之间为何斗殴我全都明白。总之这是我们的家事用不着你来挑拨离间!”

仲长统大怒道:“你把我姓仲的当作什么人了?再告诉你一件事吧你意图开宗立派不肯臣服朝廷是也不是?杨钲就是因为知道你有这个意图才煽惑上官泰一同反对你的!”

竺尚父淡淡说道:“我知道上官泰把他天笔峰上的金创药草任凭你取为的就是要讨好你以便得到外援。有上官泰做你的耳目你知道我的一些事情有什么稀奇?”

原来竺尚父深信杨钲的说话把他当作心腹反而把上官泰当作背叛他的人。这里面还有一个原因竺尚父要把女儿嫁给杨怔的儿子杨梵杨梵也很能体会父亲的意思对这位大姨父大加已结。父于两人反而诬捏上宫泰要杨梵做女婿又加上另外一些煽惑言辞说上官泰如何如何不服气给竺尚父欺压等等使得竺尚父全都相信了他们。

且说仲长统以丐帮帮主的身份给竺尚父一顿排植气得七窍生烟。好一会子这才叫出声来“岂有此理你简直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竺尚父冷笑道:“多谢你这位好人了。好吧我就姑且从好处着想你是上了上官泰的当了。但不论是你上当也好串通也好我的家事决不能任你外人干预你也休想从中挑拨!”

仲长统一片好心竟给竺尚父口口声声骂他挑拨气得说不出话!

谷中莲道:“仲帮主对一个不分好歹的人你也不值得为他生气。好吧竺老先生你不相信杨钲是坏人那也罢了。咱们言归正传杨钲掳了我们的人你又有何解释作何交代?”

竺尚父淡淡说道:“杨钲此举也不过是报在天笔峰上所受的一掌之辱而已。怎能就把他说成是朝廷的鹰犬了?”

仲长统刚歇过口气听得竺尚父如此说话不禁又动了怒火说道:“什么一掌之辱?不错江大侠在天笔峰上是曾打了杨钲一掌但你可知道江大侠是为了什么打他的吗?当时杨怔正在暗算上官泰江大侠是为了救上官泰的性命!这才打了杨钲一掌的。至于杨钲又何以要暗算上官泰呢?正就是因为上官泰识破了杨钲要充当清廷鹰犬的秘密!”

竺尚父道:“只是上官泰一面之辞你们既然没有别的真凭实据就不能胡乱含血喷人诬蔑杨钲。咱们今日只该就事论事请别节外生枝!”

竺尚父说什么也不相信杨钲是朝廷鹰犬仲长统没有办法只好忍着口气说道:“好那就只论今日之事吧。杨钲父子把江大侠的徒弟捉去这事情该当如何了断?你替杨钲出头你说!”

竺尚父笑道:“何必如此紧张武林中人争的只是一点面子这点小小的过节也算不了什么。你叫江海天来给杨钲赔一个罪包在我的身上叫他交还江海天的徒弟便是。”

竺尚父所提的这个办法其实乃是杨钲的主意。竺尚父哪里知道杨钲说得轻松其实却正是他的一个大阴谋。杨钲是明明知道江海天未曾回来的何况即使江海天在场也绝不会向他赔罪。他怂恿竺尚父出头一来是企图使得竺尚父这班人与群雄闹得个两败俱伤;二来他还有个非常毒辣的阴谋以后再表。

一切都在杨钲意料之中。谷中莲果然说道:“江海天今日不在场在场也绝不会向杨钲赔罪。你是杨钲襟兄你替杨钲出头:我是江海天的妻子他的事情我也可以全部承担。闲话少说我可要向你讨人了!请你把杨钲父子与江海天的徒弟都交出来!否则你就划出道儿来吧!”

竺尚父道:“好江海天既是不在场那我还有两个办法随便你们选择。第一个办法是几时江海天回来你叫他定下日期仍然邀请今日在场之人来作见征我也请杨钲到来由他向杨钲赔罪。第二个办法是你们着想今日了结就冲着我来只要你们哪一位胜得了我我也负责把江海天的徒弟交还。”

原来竺尚父也有他自己的打算他准备了多年意欲开宗立派做一番事业所以特地选择了这个时机在英雄大会之中露面。为的就是想技压群雄扬威立万至于替杨钲出头那不过是适逢其会他就顺便拿了做个藉口而已。

此时谷中莲对于竺尚父的来历虽然略有所知但毕竟还未摸到他的底细。心中想道:“听仲帮主之言此人似乎也是与朝廷作对的。但仲帮主乃是从上官泰那儿间接听来的并没有任何事实可以作为佐证。倒是此人处处袒护杨钲倒不能不令人怀疑他是杨钲一路!”

正因为谷中莲有此怀疑遂决意把他当作敌人看待当下说道:“第一个办法不必谈了第二个办法倒是干脆得很咱们就按照江湖规矩在武功上分个输赢定个曲直!但还有一样我要先问个明白的是你带来的这些人是给你助拳的还是只作见证的!”

竺尚父哈哈笑道“他们有些是我的朋友有些是我的家人奴仆但却都是不远千里而来的。好容易来这一趟碰上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当然是想以武会友的了。你们不是有人说我的家人没资格参加你们的英雄大会吗我倒要看看你们这班英雄是否都能够胜过我的家人?不过最后决定胜负的当然还是由我!”

群雄都为他的狂妄态度所激怒许多人己在跃跃欲试叶凌风忽地振臂大呼道:“让我先来!”几乎是在同一时候江晓芙也跑出了场说道:“大师兄让我先来!”

叶凌风道“不我是师父的掌门弟子这位竺先生要向师父挑战师父不在这儿理该由我替代师父领教竺先生的高招!”

竺尚父冷笑道:“你的武功依我看来在小一辈中是过得去的了。但若要与我较量。那就只是白白送命你知道么?”

叶凌风昂然说道:“江门弟于岂是怕硬欺软之人?宁可死在你的手下也绝不能有辱师门!”

其实叶凌风是早已料到竺尚父不会拿他当作对手他才敢出场挑战的。何况即使退一万步来说竺尚父倘若当真要和他动手有他师母以及这许多前辈高人在场也绝不会让他白送性命。他乐得表示一番英雄气概!

果然叶凌风这一慷慨激昂的态度赢得了如雷的掌声!

竺尚父冷笑道:“你不怕死我却怕给人笑话。你不配与我动手退下去吧别在这里混搅了哼你还不走开?”说到一个“走”字声音就似一把利刀似的“戳”穿耳膜直“刺”进叶凌风的心窝吓得叶凌风心头一震不由自己的如奉纶音接连退出了六六步才站得稳。钟展夫妇连忙挡在叶凌风身前喝道:“不许吓唬小辈!”

叶凌风退下去江晓芙却走了上来竺尚父盾头一皱道:

“女娃儿你也要胡闹?”江晓芙道:“什么胡闹你有你的过节我有我的过节只许你上氓山来找我的爹爹就不许我找这小贼算帐么?”说到此处蓦地向站在竺尚父身旁的杨梵一指喝道:“小贼滚出来!昨日你用卑鄙的手段掳了我的师弟今日咱们来见个真章!”竺尚父这才知道原来江晓芙并非向他挑战而是要找杨梵报昨日之仇。

江晓芙与杨梵一般年纪一个是江海天的女儿一个是杨钲的儿子身份正是当事人双方的子女江晓芙找他算帐完全符合江湖规矩。

竺尚父没有理由拦阻心里想道“也好让他们先打一场我也可以窥探江家的武功。梵儿新近学会了我的几种武功想来该不至于打不过这丫头吧?”杨梵是他的未来爱婿他对杨梵自然是份外关心。因此还在患得患失。

杨梵因为昨日很轻易的就点了江晓芙的穴道对她不免意存轻视不待姨父答话便跳了出来笑嘻嘻他说道:“江姑娘你不服气么?好吧那么咱们就再较量一场。要是你输了你可要当众承认你江家的武功不及我杨家了。”

江晓芙喝道:“你输了我要你的命看剑!”唰的一招“玉女投梭”剑光如练直刺杨梵胸口。杨梵料不到她剑招如此狠辣说打便打连忙举起竹杖招架。他这支竹杖也是一件宝物坚韧无比。但江晓芙的裁云宝剑更是人间异宝只听得“铮”的一声响过杨梵的竹杖给她削去了短短一截。

竺尚父“哼”了一声杨梵人极机灵一听就知道是姨父责备他的打法不对。登时换了另一种打法只见他的竹杖宛如蜻蜓点水一掠即过由于双方招数都快江晓芙的力道未透剑尖已给他的竹杖以柔劲引开要再削断他的竹杖可就不能了。

江晓芙一狠把追风剑法使了出来越展越快使到疾处当真是只见剑光不见人影。杨梵的招数渐渐跟不上她但因为他趋避得宜一时之间还是未能分出胜负。

杨梵生性轻佻见江晓芙长得美貌心中想道:“江海天的女儿可比清华表妹美得多啦可惜我婚事已定却是不能动她的念头了。”激战中哪容得他心神不属只听得“嗤”的一声江晓芙一剑穿过了他的衣襟幸而未伤着皮肉。

杨梵嘻嘻笑道:“没刺着!再来再来!”江晓芙大怒唰唰唰连环三剑迫得杨梵手忙脚乱。

群雄看了她这精妙的剑法都是大为赞赏心中想道:“到底是江大侠的女儿小小年纪便这么了得!”对杨梵的武功也颇惊奇但比较之下却似乎还是江晓芙更胜一筹。群雄已认为江晓芙将可获胜许多人已在为她高声喝彩了。

只有谷中莲双眉紧皱连忙用“天遁传音”之术向女儿送话:“要沉得住气不可急躁!”她的天遁传音之术以绝顶内功把声音凝成一线虽在喝彩声中传进女儿耳朵。连竺尚父那样一个武学的大行家也没觉察。

江晓芙把杨梵杀了个手忙脚乱正自得意听了母亲的传音不觉一怔心中想道:“我就要取了这小贼的性命了妈还何需为我担心?”

心念未已只听得杨梵又是嘻嘻笑道:“还是没刺着!”说话的时候还向江晓芙龇牙咧嘴扮了一个鬼脸。突然间转守为攻乘暇抵隙青竹杖在剑光缝隙之中芽进来点江晓芙的穴道。

杨梵的竹杖点穴是看家本领手法怪异与中原各大门派都不相同。本来江晓芙若然沉得住气使用攻守兼顾的大须弥剑式还是可以守得住的。但她吃亏在经验不足杨梵接连向她扮鬼脸说怪话不由她不生起气来恨不得一剑将杨梵杀了。一沉不住气猛可里就着了杨梵的道儿!

只听得杨梵喝声:“着!”竹杖一戳果然点中了江晓芙胸前的“璇玑穴”。他是有心调戏江晓芙想把她点倒再扶起来博个他们的人哈哈一笑。

就在此时竺尚父忽地叫道:“梵儿小心了!”突然间只见剑光一闪江晓芙已是反手一剑刺来。杨梵做梦也想不到江晓芙已给点了穴道还能使用如此狠辣的招数本来非死在江晓芙剑下不可幸而得姨父提醒百忙之中滑步闪开但饶是如此也给剑锋在他手臂划了一道五寸多长的伤口。

这一个出人意外的变化连竺尚父也是大吃一惊莫名其妙。心中想道:“难道这小姑娘竟然就练成了护体神功不成?”要知杨梵用的是他杨家独门的重手法点穴即使对方有闭穴功夫。

也是难以抵挡。只有练成了上乘的护体神功才可以不受重手法点穴的伤害但江晓芙只有十七八岁的年纪而练成护体神功至少也得二十年以上的功夫。

竺尚父生怕江晓芙再补上一剑大惊之下正要出去抢救心念未已忽见江晓芙身躯一晃第二招还未出便咕咚一声坐在地上了。

原来江晓芙并非练成护体神功而是穿有护体宝甲。这件宝甲是金世遗当年从海外取回来的乔北溟的三宝之一金世遗传给江海天江海天又给了他女儿使用。宝甲薄如蝉翼是海底所出的白玉所制能避刀枪但穿在身上可不大舒服。江晓芙昨日因未穿宝甲吃了大亏今日才特地穿上的。

就因为江晓芙身上穿有这件宝甲杨梵点穴的力道给宝甲隔了一隔未能立即生功效。江晓芙的追风剑法何等迅捷就在这一瞬间便把杨梵伤了。但伤了杨梵之后那股力道也已透过宝甲侵入她的穴道:

谷中莲忙把女儿扶起那一边竺尚父也把姨甥接了回去竺尚父是个武学的大行家此时已经恍然大悟冷笑说道:“你女儿已经输了一招你认不认?”

谷中莲也冷笑道:“受伤的总是你的姨甥吧?”照一般比武的规矩。输招事小受伤事大败中取胜凭勇敢伤了敌人也还算是赢的。竺尚父无可辩驳只好说道:“反正今日乃是以武会友谁赢谁输那也不值得斤斤计较他们一个输招一个受伤就算是打成平乎吧。小孩子的玩要不算数还是让咱们大人来较量较量吧!”

谷中莲心中当然明白女儿是凭着宝甲侥幸取胜也就乐得显示大方不予计较。但对于竺尚父的狂妄态度她却大有反感解开了女儿的穴道之后便想出去指名挑战。她师伯白英杰老成持重看出她的心意低声劝她道:“你是英雄大会的主持人不可自贬身份轻易出手还是先看看对方的武功究竟值不值得你出乎吧。”白英杰绕着弯儿说话其实是恐防对方武功大强掌门人万一有失那就无可挽回了。所以主张先看看对方的深浅。

谷中莲正自踌躇只见一个三络长须的老道士已经进入场心指名向竺尚父挑战了。

众人一看却原来这个道士乃是武当派的长老松石道人。

松石道人是武当掌门雷震子的师弟以一口长剑而能使出“九宫八卦阵”的剑法号称武林一绝在武当派中是第二号人物在中原的武林之中也可以挤进十大高手之列。群雄见是松石道人出场心中俱是想道:“让这位道长去试探对方虚实那真是最合适不过的人选了。说不定他还可以一战而胜呢。”

不料竺尚父却似乎并不知道讼石道人的来头摆出一副受理不理神气懒洋洋他说道:“你要和我较量么?”

松石道人年纪虽老火气未减怒道:“我武当派的长老难道还辱没你不成?”

竺尚父淡淡说道:“多谢你看得起我了。可是我还没兴致与你动手你先把我的一个家人打败再找我动手吧。”随即高声叫道:“老刘你奉陪这位逍长比划几招领教领教他们武当派的镇山剑法。”

一个青衣汉子应声而出手中提着一支又长又粗的旱烟杆。

叶凌风认得这人就是他和师父从前曾经碰见过的那个竺家仆人当时他是和竺尚父的女儿竺清华同在一起的。从竺清华对他的称呼可以知道这姓刘的汉子乃是竺家的管家。管家的地位虽然高于一般仆人但也总还是仆人身份。

竺尚父此言一出全场耸动。起初大家只道他是不知道松石道人的身份尚还“情有可原”;如今听他一口道破松石道人的看家本领却还把一个仆人派出来那就分明是蔑视松石道人的了。

松石道人勃然大怒骂道:“岂有此理!姓竺的你你你——”气得几乎说不出话来盛怒之下也不知要如何骂才好。

竺尚父微微一笑说道:“今日不是说明了是以武会友的么:

注重的是本身武功并非本人身份。你准能赢得我的仆人么?老实说我让我的管家陪你过招已经是很看得起你了!”

那姓刘的青衣汉子向竺尚父行了个礼却叹口气道:“主人有命小的不敢违背。其实我是一心想来会会高手的。”言下之意松石道人在他心目之中距离“高手”二字还远着呢。

竺尚父笑道:“老刘算我是委屈你也好抬举你也很好你不必牢骚了。快去接这位道长的高招吧。”

那青衣汉子道:“是。但请恕小人无礼小人还想抽一袋烟。”

竺尚父笑道:“连这一刻的烟瘾都不能熬吗?好你喜欢抽你就抽吧.可别耽搁时候让人家等得不耐倾了。”

这青衣汉子应道:“是。我抽着烟也能打架的。”装了一斗烟抽了两口神气优闲地走到场中淡淡说道:“我不吸两口烟就没精神请道长恕我失礼了。来吧来吧你有宝剑我有烟杆咱们正好较量较量。看是你的宝剑锋利还是我的烟杆坚硬?”

这青衣汉子不但要抽着烟打架而且就是用烟杆来作武器。

松石道人本来不愿意和他交手的但给他这么一气再不交手如何可以报复这个侮辱?当下大怒喝道:“我不与小人斗嘴来就来吧!你这是口喷毒烟我亦何惧?”他是个武学大行家心头虽然火起却还沉得住气。当下凝神注意默运玄功防备对方喷出毒烟。

青衣汉子笑道:“你疑心我这是毒烟么?我让你闻闻这烟只能提神决无毒害。”漫不经意的就走到松石道人身前一口烟迎面喷去气味氤氲馥郁果然是上等烟叶的气味决非毒烟。

但向人喷烟这却是个迹近侮辱的举动。松石道人一口气再也按捺不住也无暇再讲身份让对方出招了当下唰的一剑便刺出去喝道“小子无礼非叫你受点教训不行!”

这一剑上刺面门来得势如闪电松石道人是恨他狂妄意欲刺瞎他的眼睛的。哪知剑势虽快对方躲得更快只见青衣汉子霍的一个凤点头烟嘴尚含在口中身形已从剑底钻过这才移开烟杆笑道:“领教了。你怎么不使你的看家本领?”

话声未了松石道人己是在这瞬息之间接连攻出七招武当派的连环夺命剑是著名的狠辣剑法攻到了第七招那青衣汉子再也躲闪不开这才提起烟杆一招“横架金梁”架住对方的宝剑。

这支烟杆也不知是什么做的非木非铁宝剑砍着了它出“当”的一声响火花四溅烟杆上连一条裂痕都没有。松石道人虎口一震剑锋已经荡开但那青衣汉子的身形也接连晃了两晃。

松石道人试出对方的功力竟是与他不相上下这一惊非同小可心中想道:“一个仆人也这么了得主人的武功只怕更是莫测高深了。”到了此时他哪里还敢轻敌?可是由于对方是个仆人既然功力相当松石道人也还不愿意立即便使出他独步武林的“九宫八卦阵”剑法。

青衣汉子笑道:“武当派的连环夺命剑法果然名不虚传但也不见得就能把人的性命夺了。我等着领受道长的教训呢还是把你独步武林看家本领使出来吧!”

说话的当儿青衣汉子的招数已是陡然一变那支烟杆捏在他的手中夭矫如龙竟然使出了三种不同的兵器招数。杆尖点刺在判官笔的点穴手法之中又兼有小花枪的招数。使到疾处忽地把烟杆似风车般一转倒持杆柄那个还在闪着火星的烟斗又似小铁锤地敲磕下来。斗中余烬未减但因舞得太快连一点烟灰都没有掉下。

松石道人“哼”了一声沉着应付。他情知对方是要迫他使出镇山剑法但他偏不服气仍然没有改变剑法。

松石道人挟着数十年功力只用“连环夺命剑法”也还足以应付。可是却不能取胜。这青衣汉子的武功好得出奇远远出松石道人的估计。他虽然也胜不了松石道人但要比松石道人从容得多往往在斗到十分激烈之时还能忙里抽闲抽一口烟。

不知小觉己斗了百招开外双方仍是打成平手。青衣汉子那一斗烟也早已吸完了。更妙的是自从他初下场时喷出了一口烟之外后来在他的口鼻之中就再也没见到一丝烟气。众人只道他的烟瘾奇大把烟都吞下了肚倒也不觉得特别奇怪。

可是在松石道人心中可就满不是味儿了。对方不过是个仆人身份自己竟然容他打到百招开外还不能占到一招半式的便宜而且对方还能够愉闲抽烟分明是意存轻视。别人如何想法松石道人不知但他自己已是深感面上无光似乎所有向他投来的眼光都是向他嘲笑。

松石道人咬了咬牙杀机陡起终于使出了他独步武林的“九宫八卦阵”剑法!霎眼间只见满场都是剑光忽东忽两。

忽聚忽散宛如水银泻地花雨缤纷!又好似松石道人变幻出无数化身四面八方都是他的影子场中诸人几曾见过如此奇妙的剑法看得目眩神迷连喝彩都忘记了。

原来“九宫八卦阵”本是武当派所创的一个“剑阵”按乾、坤、垠、龚、坎、离、震、兑的八卦方位各由一个弟子把守再加上一个弟子在阵势中央八文兼顾共是九个弟子组成是以称为“九宫八卦阵”。后来松石道人苦心钻研练成了一个人便可以替代一个“剑阵”。

这“九宫八卦阵”剑法一展就似有九名武当弟了互相呼应围攻敌人。以一个人更代一个剑阵当真是世间绝无仅有的剑法。竺尚父看了也不禁耸然动容心道:“中原各派果然各有各的看家本领。这一剑法足可以与天山派的须弥剑式并驾齐驱。只可惜这老道年纪虽大功力却还未纯。这一剑法大约是新创未久也还有未能尽善尽美之处。假如是换了江海天来使这路剑法只怕连我也未必能够破解了。”

竺尚父委实是个武学的大行家只是看了一看就从非常繁复的剑法之中看出了它的破绽。他猜得不错这剑法松石道人创立至今不过十年。十年时间在常人的观念当然不算短了但对于一种武学而言这点历史只能算是初生的婴儿。要知各大门派任何一种够得上是第一流的武功都是经过许多代的聪明才智之士不断增益不断改进这才达到“成熟”的阶段的。松石道人创这路剑法不过十年当然未能尽善尽美。而他因为以毕生的心血来钻研剑法对于内功的修习当然也就不能同样用心是以落在行家的眼中就觉得他未够纯厚了。

但话说回来这“九宫八卦阵”剑法在竺尚父眼中虽有些少暇疵但已经是另辟蹊径独创一家的剑法足以与任何上乘剑法抗衡。松石道人的才智在武林中也算得是出类拔萃的了。当然他能够创立这路剑法也还是由于继承武当原有的“剑阵”而来并非仅凭他个人之力。但从九人组成的“剑阵”变为一人可使的“剑法”则应归功于他个人的天才。

这青衣汉子是竺尚父的管家己得了主人的六七成功夫因此还可以勉强抵挡。但毕竟远不及主人的见识竺尚父看得出的破绽他却是看不出来。即使偶尔看出一两处凭他的真实本领也还未能破解。不过他胸中早有成竹却是乃有破解之方。

松石道人瞬息之间踏遍八个方位一口气接连刺出九剑就似有九名武当弟子同时向这青衣汉子动攻击杀得青衣汉子只有招架之功。九招剑法尾相连第一个九招过了第二个九招续俨如长江大河滚滚而上毫不容许对方有喘息的机会。

眼看这青衣汉子已是险象环生命在俄顷。他却忽地笑道:

“你这镇山剑法果然非同小可我再与你较量一下听风辨器的功夫。”正是:

诡计多端争一胜主人如虎仆如狐。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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