曳杖危楼去斗垂天沧波万顷月流烟渚。扫尽浮云风不定未放扁舟夜渡。宿雁落寒芦深处。怅望关河空吊影正人间鼻息鸣龟鼓。谁伴我醉中舞?
——苏元斡

云紫萝嗜读诗词性耽丝竹妙解音律听了这白衣少年鼓琴而歌不由得心头怅触暗自想道:“坡翁此词乃是湖上怀人之作他所怀念的人不过是偶然一面已是情难自己倘若他处在我的境地又不知会写出什么沧怀的词章了?”

原来自衣少年弹唱的这词乃是北宋熙宁年间苏东坡做杭州大守的时候某日游西湖所作词牌名“江城子”的一词。这词含有一段佳话是苏东坡为一位丽人而作的。(羽生案:此词故实见‘墨庄漫录’卷一:“东坡在杭州一日游西湖坐孤山竹阁前临湖亭上。时二客皆有服预焉。久之湖心有一彩舟渐近亭前。靓妆数人中有一人尤丽方鼓筝年且二十余风韵娴雅绰有态度。二客竟目送之。曲未终翩然而逝。公戏作长短句云云。”)

少年结伴、湖上同游的往事如在目前想起了与孟元和来腾霄同游西湖的往事云紫萝不禁心里叹了口气想道:“人生到处知何似?知是飞鸿踏雪泥泥上偶然留指爪鸿飞那复计东西?这也是坡翁的诗句正好给这词作注解呢。呀鸿飞那复东西!元此刻不知身在何方?但他有小师妹作伴想是不会寂寞的他可能想到我却是飘零无依吗?”云紫萝只道孟元已经有了吕思美作为伴侣殊不知此刻和这位“小师妹”作伴的却不是孟元而是宋腾霄而且她不知道孟元身在何方孟元倒是知道她的行踪了的。

心念未已一曲已终只听得那黄衫客击节赞道:“清歌妙韵可惜此处难觅知音只好让我权充解人了。不知老弟思念的乃是何人?”

白衣少年脸上一红说道:“缪叔叔取笑了小侄不过偶然弹此遣兴而已并非实有所指。”

那黄衫客哈哈一笑说道:“不见得吧萧邵两家的女儿都是罕见的美人胎子难道你都看不上眼吗?嘿、嘿咱们乃是忘年之交在你爹爹面前你尊我一声叔叔我也就厚着脸皮叫你世侄。但在只有咱们两人的时候你可用不着这么客气了你就当我就是你的老大哥如何?不必顾忌但说无妨你喜欢哪一个我可以给你做媒!”

白衣少年笑道:“缪叔叔豪迈不拘礼数小侄不敢高攀。”

黄衫客摇了摇头笑道:“想不到你这样潇洒风流的少年性情却是恁地拘谨。好你叫我叔叔也好叫我大哥也好随你的便。但你还没有答复我呢萧家的女儿邵家的女儿你到底喜欢哪个?不要忸怩作态了说吧!”

这两人乘坐的小船顺流而下和云紫萝这只船平行经过两船之间的距离约有十数丈他们说话云紫萝听得一字不漏他们的相貌也看得相当清楚了只见那白衣少年恍如玉树临风端的是以称得上是个“翩翩浊世佳公子”的人物那黄衫客则是浓眉大眼短须狮口豪迈逼人。云紫萝是个武学行家一看就知这两个人身具武功料想那黄衫汉子一定是江湖豪客。

云紫萝藏在舱中她是从垂下的珠帘偷看出去的那两个人却见不着她。当然更不知道云紫萝是在偷听他们的谈话了。

云紫萝也不是有心偷听的但听了他们的谈话却是不由得心中一动了!

“我的姨母嫁给萧家这黄衫客说的萧家女人莫非就是我的表妹那邵家的女儿不知是谁但听他们所说大概也是家住太湖的了?”云紫萝暗自想道。

白衣少年迟迟未答黄衫客皱起了眉头道:“你到底喜欢哪个?两位姑娘都是才貌双全难道竟然一个都不合你心意?”

白衣少年笑道:“缪叔叔话不是这么说——”

黄衫客道:“好那你说吧。我倒要听听是该怎么说才对了?”

白衣少年道:“不错两位姑娘都是才貌双全我怎敢说不喜欢她们呢?”

黄衫客道:“好那就行了。但总有一个是你比较喜欢的吧?”

他的年纪大约比白衣少年长十多岁但性情显然是比白衣少年急得多不待对方把话说完就插口问了。

白衣少年接下去缓缓说道:“两位姑娘我都是一样喜欢但我也都是只把她们当作小妹妹看待。”

黄衫客哈哈大笑笑了好一会子方才说道:“好在我现在不是吃着东西否则一定会给你弄得喷饭了。你比她们长了几岁却说这种倚老卖老的话?这种说话应该是让我来说才对。你不喜欢小姑娘难道你喜欢半老的徐娘?”

白衣少年红了脸说道:“缪叔叔真会说笑。不过我是喜欢比较懂事的女子。”

黄衫客摇了摇头说道:“天下哪有这样十全十美的女子又要美貌又要聪明又要懂事。你这个媒我可是难做了!”

白衣少年忽地笑道:“缪叔叔我看你是只会说人不会说己你若不是眼角太高为什么现在还没有婶婶叔叔我叫爹爹给你做个媒好不好?”

黄衫客笑道:“好老弟想不到你也会油嘴滑舌反过来取笑我了。”

白衣少年道:“我说的可是正经话儿。你的年纪比我大若说我应该成家立室你不是更应该成家立室么?”

黄衫客大笑道:“正因你的缪叔叔早已年老了还有谁家女子肯嫁我呢?”

白衣少年道:“我听得爹爹说金大侠金逐流的父亲金世道也是四十多岁才成亲的他与氓山派的掌门谷之华苦恋二十年方始成亲当年传为武林佳话。缪叔叔你现在还未到四十岁比金老前辈当年成亲的年纪还轻得多呢!”

黄衫容道:“我怎能和老前辈金大侠相比。嗯咱们不谈这个了你给我再弹一曲吧。”说至此处似乎已是有点意兴萧索。

白衣少年说道:“缪叔叔你的龙吟功是武林一绝你为我高歌我为你操琴如何?”

黄衫客道:“我只会狂吟乱啸可不懂按拍子唱呢。我肚子里的墨水也有限不似你记得那许多古的诗词。”

白衣少年笑道:“缪叔叔你素来豪爽怎的却和我客气起来了?谁不知道缪叔叔你是文武全材!”

黄衫客笑道:“你别给我脸上贴金且待我想想唱些什么。我乱唱一通你弹不出可莫怪我。”

白衣少年道:“你乱唱我就乱弹唱哪一?”

黄衫客想了一想说道:“你刚才唱的苏乐坡那词乃是苏词中的变格东坡词本来以豪放著称用前人的说法。就是应该铁板铜琶高唱大江东去的。但他这江城子却是清丽温婉未洗绔罗香泽。我给你唱一不是苏东坡所作但风格却比你唱的那江城子更似苏词的如何?”

白衣少年道:“好是哪位词家的哪一词?”

黄衫客道:“是张元斡的‘贺新郎’(词脾名)。”

说罢清清喉咙蓦地一声长啸啸声摇曳端的有如虎啸龙岭从空而降渐远渐高如万马奔腾千军赴敌隐隐与惊涛拍岸之声相和。

此时他们乘坐的轻舟已经顺流而过去得相当远了但这啸声兀是震得云紫萝的耳鼓感到嗡嗡作响。云紫萝尚且如此她的舟子更是不用说了。连忙停止摇桨用手指塞着耳朵说道:“这人的啸声怎的如此难听?哼敢情是了狂了!”

云紫萝暗暗好笑心里想道:“这人的内功确是足以惊世骇俗。听说佛门有一种狮子吼功可以用声音震撼敌人心魄他这龙吟功大概是和狮子吼功相类的了我只道这是武林中人故神其说想不到今日亲耳得闻。”

那舟子塞了耳朵兀自感到难受幸好那啸声终于停了下来。啸声一停那黄衫客便即朗声吟道:“曳杖危楼去斗垂天沧波万顷月流烟渚。扫尽浮云风不定未放扁舟夜渡宿雁落寒芦深处。怅望关河空吊影正人间鼻息鸣龟鼓。谁伴我醉中舞?十年一梦扬州路。倚高寒愁生故国气吞骄虏。要斩楼兰三尺剑莫恨琵琶旧语。谩昭渡铜华尘士。唤取谪仙平章看过茗溪尚许垂纶否?风浩荡欲飞举!”

这“贺新郎”乃是南宋词人张元斡在绍兴(宋高宗赵构年号)八年十一月为送侍制胡铨谪新州而作的一词。胡铨是因为上疏劾奸相秦桧而被贬谪的是以张元斡这有感而作的“贺新郎”其词慷慨悲凉充满郁闷而又磊落之气。风格上确是酷肖苏词。云紫萝听了心中暗暗赞赏想道:“这人不但内功深湛看来还是个有心人呢!”只想:“八年来我绝迹江湖想不到江湖上有这许多异人我却都不知道当真是孤陋寡闻了!”

歌罢曲终、小舟也去得远了声沉歌寂人遥唯有被这歌声惊起的沙鸥尚自在湖面飞翔未曾投下芦花深处。云紫萝那舟子如释重负吁了口气说道:“这鬼嚎嚎得我神魂不走若给他再嚎一会只悄我掌舵也掌不稳了。”云紫萝微微一笑说道:“辛苦你了好在也快到啦我多给你船钱就是。”

小舟抵岸云紫萝给了双倍的船钱舍舟登6在斜阳一抹之中登上了西洞庭山。西洞庭山虽然远不及五岳名山之高之大但悬崖削壁奇石磷峋却也予人以崔夷万丈的感觉在山上望下去大湖如镜浮光耀金静影沉壁又是一番奇景。云紫萝心里想逗:“金碧芙蓉映太湖相传奇胜甲东吴。”这两句歌咏太湖风光的诗果真说得不错。

西洞庭山上满山都是果实浓荫相接花果飘香端的无殊世外桃源。云紫萝正想找人询萧家所在却因时近黄昏山上人家在山下耕作的收工得早连采茶的姑娘亦已回家去了急切间却是找不着人。忽听得树林里有个少女的声音说道:“黄河远上白云间。”另一个少女接着说道:“一片孤城万仞山”。接着是两下刀剑碰击的金铁交鸣之声。

云紫萝大为诧异心道:“这个姑娘一面吟诗一面比剑倒是特别。反正我要找人问路何不过去看看。”

云紫萝不愿扰人清兴准备在她们比剑完了然后现身问路是遂施展踏雪无痕的上乘轻功悄悄的偷入林子里看她们比剑一看之下不由得吃了一惊。

比剑的是两个年纪相若的少女一个穿着淡紫衣裳一个白衣如雪。此时正是凉秋九月塞外草衰江南花未落的时节西洞庭山上枫林尽染丹桂飘香野菊丛生。两个少女都是一样的美站在一起难分轩轻。黄花红叶衬托着紫缎白缕色调谐和之极更显出她们清丽的容颜令人神摇目夺。

但令得云紫萝吃惊的不是她们艳丽的容颜而是她们凡的剑术。

只是白衣少女在朗吟了一句“一片孤城万仞山”之后剑尖一颤抖起了剑花朵朵把全身遮拦得风雨不透端的是壁垒森严而且剑势奇峻峭拔隐隐含有极其凌厉的反击后招和这一句诗的意境刚好相符。

紫衫少女赞了一个“好”字轻声念道:“羌笛何须怨杨柳”唰唰两剑以分花拂柳的剑势刺去招里藏招式中套式柔里藏刚刚中寓柔是一招看似简单其实变化十分复杂的攻势。

紫衫少女攻势展开绵绵不绝云紫萝正自替那白衣少女担心只听得少女念道:“春风不度玉门关”口里念诗手中的青钢剑画了半个弧形横剑一封“当”的一声把紫衫少女的长剑格住。但身形却是授连晃了两晃露出老大一个破绽。

“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奶山。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这是唐诗人王之涣的“凉州词”云紫萝心里想道:“原来她们的剑招是以诗句命名把诗意融会于剑法之中的这种上乘剑法也真算得是另辟蹊径别开生面了。可惜的是似乎还稍欠一些火候未能随心运用挥洒自如。”蓦地心头一动又再想道:“西洞庭山上哪里来的这两个剑术凡的姑娘?其中想必有一个是我的萧家表妹了?”

心念未己果然便听得那紫衣少女说道:“萧大妹子你今天怎么啦?我看你好像是有什么心事吧?”说话的神气似笑非笑一双俏皮的眼睛滴溜溜的在白衣少女身上打转。

白衣少女脸上一红说道:“你别瞎猜谁说我有心事!”

紫衣少女道:“那为什么你刚才这一招春风不度玉门关露出了老大的破绽?”

白衣少女道:“我没有你这样聪明练得还未到家今日我向你认输你满意了吧?”

紫衣少女道:“前几无比剑这一招我总是输了给你我自问并无进步怎的今天你就输给我了?你也不是甘心认输的人嘿嘿我看这里面一定是有点方怪吧?”

白衣少女啧道:“有什么古怪?”

紫衣少女妙目流波斜瞧着白衣少女用调侃的口吻说道:“嘿嘿没有什么古怪?那我倒要问问你了为什么你忽然欢喜白色的衫裙?”

白衣少女道:“你才是问得古怪我欢喜穿什么衣裳就穿什么衣裳这又有什么不对了?”

紫衣少女道:“不见得吧恐怕是因为人家喜欢白色的衣裳你才跟着喜欢的吧。”

白衣少女涩声说道:“你这是什么意思?”语调已是不大自然脸色也都变了。

紫衣少女冷冷说道:“陈公子人称白袍剑客在他未来之前我可好像没听你说过喜欢纯白的颜色!”

白衣少女道:“你你说什么?你以为我是要讨好那位陈二公子。”

紫衣少女冷笑说道:“你自己明白。本来嘛这位陈二公子是天下闻名的武学世家父亲是陈天宇哥哥是陈光照他本人又是文武全材我的哥哥怎么比得上他也难怪有人见异思迁了!”

云紫萝心里想道:“原来那位弹琴的少年是陈天宇的儿子她们正在为这位陈公子呷醋。但恐怕却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呢!”

原来陈天宇乃是一位德高望重的武林前辈和金逐流的父亲金世道同一辈份的。他有两个儿子长子陈光照早已是江湖上的成名人物将近四十岁了。幼子陈光世是陈天宇晚年所生今年才不过二十多岁。陈家住在太湖旁边的木读乡和宋腾霄的宋家同属苏州府人氏也同是武学世家宋腾霄父亲在生之时宋腾霄曾经跟随父亲到过陈家的是以云紫萝也曾听过宋腾霄说过他们。

云紫萝听到这里已经知道一个概梗。白衣少女姓萧料想定是自己的表妹了。

“小牛儿所说的那个和我的表妹一同来找我的姓邵的少年想必就是这位紫衫姑娘的哥哥了。她的哥哥喜欢我的表妹大概还没有婚姻之约表妹现在却爱上了陈光世所以这位紫衫姑娘要为她的哥哥生气了。”云紫萝心想。

“两个我都一样喜欢但我也只是把她们都当作小妹妹一般看待。”云紫萝想起了那白衣少年的说话不觉为她们苦笑了。

云紫萝本来是想在她们比剑终止之后就现出身形表姐妹认亲的如今无意之中偷听了她们的秘密倒是不好意思在这个时候出去了。

紫衣少女咄咄迫人说话确是重了一些尤其是“见异思迁”那四个字说得白衣少女脸上一阵青一阵红忍不住就要作了。

她们两人都是骄纵惯了的姑娘紫衣少女满肚皮闷气忍不住先说了出来索性便一股劲儿的往下直说:“我说中了你的心事了吧。哼你生我的气我也非说不可我的哥哥对你这样好你如今却为了一个才相识的人就害起相思病来了你对得住我的哥哥吗?”

白衣少女本来就要作紫衣少女此言一出登时有如火上浇油白衣少女一声冷笑撕破了脸便即反唇相稽:“你的哥哥对我好又怎么样?你问问他我可曾答应过他什么没有?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我不会和你争夺情郎的?”

“你你说什么?”紫衣少女气得有如花枝乱颤。

白衣少女冷笑道:“你的心事才瞒不过我呢!你想嫁给那位陈二公子以为我不知道?哼老远的请了缪长风来作媒可惜人家看不中你!”

紫衣少女这一气更是非同小可柳眉一竖也是冷笑说道:“看中了你是不是?”

白衣少女道:“我才没有你这样不识羞要爹爹把人家请上门来相看!”

紫衣少女怒道:“你、你、你再说、再说——”

白衣少女话出了口自己也知道说得过份有点后悔了可是一见紫衣少女动了怒她又不肯示弱了说道:“再说又怎么样是不是要和我打上一架?”

紫衣少女喝道:“萧月仙你以为我当真就怕了你不成!好你亮剑吧咱娩划比划!”

白衣少女冷笑道:“邵紫藤你刚才耻笑我的剑法学得不精我正要向你领教认真的较量一下!哼比划就比划谁怕谁?”

两人话己说僵如箭在弦不得不双方同时拔剑果然认真的打起来了。只听得铮铮之声不绝于耳转瞬之间双剑已是碰击了十七八下。紫衣少女抢攻左一招“黄河远上白云间”右一招“羌笛何须怨杨柳”白衣少女则是守中寓攻“一片孤城万仞山”之后接着一招“春风不度玉门关”。她们两人使的仍是刚才那四招剑法可是和刚才的“试招”已是大不相同。

云紫萝心里想道:“怪不得陈光世嫌她们稚气未消太不懂事。但她们闹成这个样子我不出去恐怕是不行了。”

就在云紫萝正要出去劝解之际忽地有一个人从树林里钻出来说道:“打得不错呀啊打呀打呀!怎么又不打了?嫌我这不之客碍事么?”

云紫萝藏在树后偷看出去只见是个头戴熊皮帽筒身披黑貂斗篷的大汉腰间涨鼓鼓显然是藏着兵器。云紫萝吃了一惊心道:“这人是几时来的我竟然不知!”

其实这是因为她一直把注意力放在这两个少女身上的缘故。不过这个汉子能够在现出身形之后方始给她觉本领当然也是不同凡俗的了。

萧月仙和邵紫藤本来都已不想再打下去见这陌生人来到正好乘机罢手。两人不约而同的收剑齐声喝道:“你是谁?”

那汉子道:“你们打够了么?好我可以问你们了!”

萧月仙怒道:“你聋了吗?我问你你是谁?你听见没有?”

那汉子道:“听见了。但我要先问你们你们回答了我的问题再说。”

萧月仙手按剑柄怒目而视哼了一声说道:“你是什么东西胆敢跑到这儿放肆!”

邵紫薇心里也没好气但却说道:“仙妹且听听他问什么。”

那汉子道:“缪长风是不是和陈光世一同来到这儿曾经在你们家里作客?”

邵紫薇道:“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那汉子道:“他到哪儿去了?是不是再去陈家?”

邵紫薇道:“你查根问底意欲何为?”

那汉子冷冷说道:“现在是我问你们懂事的你这两个小丫头就得乖乖回话否则——”

萧月仙道:“薇姐难道你忍得住气。哼否则怎样?”

那汉子道:“若不老老实实说出缪长风的行踪连你们的父母也脱不了干系!”

邵紫薇忽地一声冷笑唰的一剑就刺过去出道:“我倒想说可惜我这口剑不认识你你可得先问过它才行!”原来邵紫薇并非比萧月仙沉得住气她是一来因为好奇二来也是想耍弄耍弄这个汉子才肯听他说了这许多话的。

邵紫薇从未出过家门平日和哥哥练剑哥哥总是让她三分往常来的客人也常常夸赞她的本领了得说是在江湖上似她这样的本领也是少有的了她信以为真出剑之际心里还有点害怕害怕出手不知轻重一剑就把这汉子杀了。心想:“最好是令他受点伤留下活口好问口供。”

哪知这汉子乃是江湖上一等一的好手邵紫薇练的虽然是上乘剑**力未到和他相比可还差得太远。

邵紫薇一剑刺出这汉子哈哈笑道:“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娃娃叫你知道我的厉害!”待得剑铮铮刺到这才蓦地伸指一弹锋的一声就把邵紫薇的剑弹开震得她的虎口隐隐作痛长剑都几乎把握不牢!

萧月仙叫道:“薇姐别慌我来帮你!”

一剑刺出嗤嗤有声。云紫萝心里暗暗称赞:“表妹虽然年纪较轻剑法却是比那位邵姑娘老练多了。”

那汉子也是心头一凛想道:“这小姑娘倒是不可小觑!”一个拗步回身突然改用“攒拳”直打对手面门。这一拳有个名堂叫做“冲天炮”拳势刚猛可想而知。萧月仙剑法虽然不弱毫无临敌经验几曾见过这样凶猛的打法心里先自慌了。

邵紫薇叫道:“一片孤城万仞山!萧大妹子咱们一攻一守不用怕他!”她的剑术没有萧月仙老练但人却比较老练虽然刚才险些吃大亏也还相当镇定退而复上唰的一剑偏锋刺出剑直如矢攻势凌厉使的正是这套剑法的起手式“黄河远上白云间”。

萧月仙得她提醒霍的一个“凤点头”避招变招青钢剑划了一道圆弧登时剑光四射剑气森森守中带攻把全身防御得风雨不透云紫萝不禁暗晴赞了一个“好”字想道:“表妹这一招‘一片孤城万仞山’使得比刚才好多了如此看来她刚才练剑之时确是心神不属。那位邵姑娘并没有说错她。”

那汉子是个武学大行家见萧月仙使出了这招守势十分严密的剑法那一拳就不敢硬打过去当下一招“手挥琵琶”拔开邵紫薇的手腕身形倏然一转挥袖成风又拂开了邵月仙的剑尖。

这人武功极是高强但在萧邵二女夹攻之下背腹受敌赤手空拳也是感到有点应付不来。云紫萝本来是准备出手的见她们占了上风松了口气定下神来留心看她们的剑法。

邵紫薇刚才受了这人的奚落此时开始占了上风大为得意冷笑说道:“口出大言原来你的伎俩也不过如此!哼哼我倒要看皇谁不知天高地厚了!”“不知天高地厚”这六个字评语正是刚才这人奚落她的说话。

口中冷笑手底丝毫不缓就在说这几句话的时间邵紫薇已接连攻了七招萧月仙守中带攻也出了四招九式最后一招邵紫薇使的是“羌笛何须怨杨柳”萧月仙使的是“春风不度玉门关”一攻一守配合得十分精妙只听得声如裂帛那人的衣袖被削去了半截在双剑翻飞之下化成了片片蝴蝶!

那人陡地跳出双剑合壁的***之外喝道:“叫你这两个小丫头知道我的厉害!”邵紫薇正要追击只见那人手中已是多了一对判官笔重又杀上来了!

那人双笔一分左点邵紫薇的“期门穴”右点萧月仙的“血海穴”只听得铛铛两声两柄青钢剑都给他荡开了!

这人使开双笔登时就把形势扭转过来不过一招不但把邵萧二女的攻势尽都化解而且分点她们的要害穴道认穴之准出手之狠无以复加令得暗中偷看的云紫萝都不禁吃了一惊!

只听得一片金铁交鸣之声震得耳鼓嗡嗡作响云紫萝大吃一惊定睛看时只见邵萧二女给他逼得连连后退萧月仙那招“春风不度玉门关”本来是守势十分严密的此时亦已给他攻破那一片金铁交鸣之声就是在她的守势被突破之时剑笔相交所至这一霎那双剑与双笔已然碰击了十六七下。

那人冷笑道:“哼?我说你们不知天高地厚没有说错你们吧?不过你们两个人我却不知要带走哪个倒是有点为难了。”

邵紫薇叫道:“爹爹有人欺负女儿你快来呀!”萧月仙也叫道:“妈妈快来帮我!”

那人又冷笑道:“叫爹叫娘也没用除非你们把缪长风的行踪老老实实的告诉我否则我一定要把你们一个带走着落在你们的身上非把缪长风逼出来不可小姑娘你说不说?小姑娘你说不说?”他一笔指向邵紫薇又一笔指向萧月仙先后向她们问这句相同的说话。

邵紫薇紧咬银牙沉着应战萧月仙却沉不住气骂说:“放你的屁你要我们卖友求饶那是休想!”

那人道:“好你这丫头嘴刁我要你非说不可跟我走吧!”蓦地双笔一敲把萧月仙的青钢剑击落。萧月仙兵器脱手飞身便逃那人喝道:“往哪里跑?”俨如饿虎擒羊饥鹰扑兔身形一掠追到了她的背后双笔交于一手腾出左手向萧月仙的琵琶骨抓下。邵紫薇急来援但却慢了一步。

云紫萝叫声“不妙!”正要把扣在手心的一枚铜钱打出忽听得一人大喝道:“欺侮女子算得什么好汉!”声到人到如箭飞来向那人猛扑!

那紫蔽叫道:“大哥你来了小心小心!留神他的点穴!”原来来的这人正是她的哥哥邵鹤年。

邵鹤年用的是一柄厚背宽锋的长剑抡起长剑当作大刀来使向那人当头劈下!那人见他来势凶猛顾不得再抓萧月仙忙把双笔分开一招“举火撩天”迎击长剑。

云紫萝心里想道:“这少年奋不顾身勇则勇矣但有勇无谋只怕不是此人对手。”

心念未了只听得当的一声火花四溅邵鹤年的长剑损了一个缺口给对方的双笔封出外门!

那人冷笑道:“好你跑来充当好汉我倒要看你有什么本领?”双笔左插花右插花一荡开长剑便施杀手!

云紫箩不禁又是大吃一惊心里想道:“这似乎是爹爹和我说过的惊神笔法!”原来“惊神笔法”乃是河北武学世家连家的绝技号称天下无双的点穴笔法云紫萝的父亲也只是听人说过略知它的厉害而已自己也还没有见过。

“惊神笔法”最厉害的地方是在于能伤敌手的奇经八脉多好内功也抵挡不了。它最精妙的一套笔法名为“四笔点八脉”要两人联手合使四支判官笔一招之内就能同时点戳对方的奇经八脉。连家仗此称雄武林有生以来只有金逐流的父亲金世道一人曾经破过他们这套“四笔点八脉”的“惊神笔法”。

幸而“四笔点八脉”是要两人合使的一个人施展不出。不过虽然如此这人的双笔点四脉已不是邵鹤年这样一个初出茅芦的少年所能抵挡的了!

那人双笔交叉插去顺势一拖左点任督二脉的五处大穴右点少阳、阳明二脉的四处大穴只要给他点着一处穴道邵鹤年不死也得重伤!因为奇经八脉的伤乃是脏腑所受的内伤远非寻常的点穴法可及!

眼看邵鹤年就要伤在他的双笔之下在这惊险绝伦的一霎那忽听得“叮”的一声一枚铜钱飞来恰好和他点向邵鹤年命门要穴的那支笔尖碰个正着与此同时邵紫薇的青钢剑也刺到了他的背后。

那人心头一凛喝道:“你这小丫头也敢偷放暗器敢情你是不想活了?”他只道暗器是邵紫薇所颇为诧异暗自想道:“这丫头武功平常难道她刚才竟是深藏不露?”邵紫薇一招“玉女投梭”剑尖刺到了他背心的“风府穴”给他的判官笔反手一击“当”的一声邵紫藤的青钢剑也脱手飞去了。

云紫萝现出身形:冷冷说道:“暗器的是我!”

云紫萝这一下突如其来双方都是大为诧异那人歪着眼睛望着云紫萝说道:“你是什么人?也来多管闲事?嘿嘿你这样如花似玉的美人儿我可还真舍不得伤你呢!”

云禁萝柳眉一竖淡淡说道:“邵姑娘请你暂且退下照料你的哥哥。”陡地冷笑斥道:“天下闻名的惊神笔法用来欺负小姑娘也未免有失连家的身份了吧?我来领教阁下的高招有本领你尽管伤我!”

那人笑道:“你这婆娘倒是好大的口气好我就领教你的高招!”

话犹来了云紫萝的宝剑扬空一闪抖了三朵剑花已是向那人迳刺过去。

这一招“流星赶月”看似平常却是云家“蹑云剑法”的精华所在拙中藏巧和各家各派的这一招剑法大不相同。只见剑尖晃动登时抖起了三朵剑花左刺“白海穴”右刺“愈气穴”中刺胸口的“璇玑穴”虽然还及不上这人的“双笔点四脉”的笔法、能够在一招之内连袭对方的两处经脉九道大穴但这一剑刺出飘忽莫测似左似右似中叫人捉摸不定那变化的奇诡剑法却又似乎胜于笔法了。

那人刚才给云紫萝的一枚铜钱打歪他的笔尖己知她的本领远远在这三个少年男女之上但却还想不到她的剑法竟是如此神妙陡见白刃耀眼不由得骤然一惊心道:“这莫非是云家的蹑云剑法当真非同小可!”连忙横笔一封只听得断金嘎玉之声绵绵不绝双方都感到对方内力的震撼。那人的判官笔给宝剑划了一道剑痕虎口微微热立即暗运内力用了一个“绷”字诀将云紫萝的宝剑弹开。云紫萝给他的内力一震呼吸亦是为之不舒心里想道:“我必须用快剑急攻!”

说时迟那时快云紫萝宝剑一圈消去了对方的绷劲一招“长河落日圆”剑光如环拦腰疾卷那人双笔一分左笔向右右笔向左一招“左右开弓”以攻为守接连化解了云紫萝三招精妙的招数!

邵紫薇自知本领不济况且失了手中的青钢剑要助云紫萝一臂之力亦是有心无力她见云紫萝敌得住那人便即退下去看她的哥哥了。

邵鹤年倚着一棵大树脸色苍白衣袖血渍斑斑一看就知是受了伤。原来云紫萝刚才所的那枚钱镖虽然打歪了那人的笔尖但由于双方功刀相当未能煞住那人的笔势邵鹤年的右臂仍然给锋利的笔尖划开了一道三寸多长的伤口。但也幸而有云紫萝的钱镖打歪了那人的笔尖邵鹤年才不致于给那人点着命门要穴只是受了皮肉之伤。

邵紫薇兄妹痛痒相关却是不由得吃了一惊连忙问道:“哥哥你怎么啦?”

邵鹤年苦笑道:“没什么你们没事我就放心了。”

邵紫薇叫道:“萧大妹子他为你受了伤啦你还不快来给他敷伤!”

萧月仙因为刚与邵紫薇一扬口角甚是尴尬邵紫薇的话中又带有埋怨之意她更是不好意思了。但见邵鹤年因她受伤心里也是不禁带了三分内疚七分惊慌虽然颇感尴尬也终于走了过来掏出了金创药。

邵鹤年冷冷说道:“不用你费神我有金创药我自己会敷!”

邵紫薇怔了一怔道:“哥哥你这是——唉你——”

那鹤年涩声说道:“没什么我又不是受了重伤怎敢有劳萧大、大小姐服侍再说我也没有这个福气。”他已经是想要说得婉转一些的了但说出话来仍是不禁带着一股强烈的酸气“萧大妹子”的称呼到了唇边也改成了“萧大小姐”了。

萧月仙僵在当杨泪珠几乎就要夺眶而出忍不住气转过了身说道:“你什么少爷脾气我又不是你家的丫头一定要巴结你。哼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你不要我给你敷伤我才懒得理你呢!”

邵鹤年平素对她百依百顺此时为赌一时之气话出了口后悔已来不及。听了萧月仙这番说话心里想道:“原来她还是关心我的。”但萧月仙这番说话说得比他还要冷硬虽然透露了对他的关怀话中却也藏着芒刺刺得他很不舒服。

萧月仙转过了身这一下登时成了僵局。邵鹤年想要向她道歉亦是无法说得出口了邵紫薇掏出了金创药给哥哥敷伤叹口气道:“唉你们真是一对冤家——”

正想给他们善言调解急切间还没有想好说话忽听得一阵金铁交鸣之声震得耳鼓嗡嗡作响原来云紫萝和那使判官笔的汉子正在打到紧张的关头。云紫萝一招“大漠孤烟”剑直如矢平刺过去给那人双笔一封溅起一蓬火花剑光流散。云紫萝的宝剑给他荡开那人右手的判宫笔又添了一道剑痕!”

匹练似的剑光里裹着一双黑漆漆的判官笔端的似是苍龙出海在银白色的波涛中翻腾挣扎一般!这一场惊心骇目的恶斗把他们的目光都吸引过去了。

云紫萝的蹑云剑法以轻灵迅捷见长此时剑尖上却似挽了重物似的东一指西一划比开始的时候慢了许多。但虽然慢了许多剑法却是愈出愈奇几乎每一招都是从对方意想不到的方位刺将过去!原来云紫萝初时本是想快剑急攻战决的但因内力不如对方急攻之下反而迭遇险招这才再改战法出奇制胜。

这汉子是点穴的大名家不料他这双笔点四脉的惊神笔法竟然攻不进云紫萝的剑光圈内心里不觉渐渐焦躁起来一对判官笔宛如双龙出海着着枪攻幻出了千重笔影一时间倒是旗鼓相当难分高下。

云紫萝自知内力不及对方当下把真力贯注剑尖蹑云剑法霍霍展开当真是瞻之在前忽焉在后瞻之在左忽焉在右看似比前缓慢剑势却是更为凌厉而且在守势之中偶然也抢攻几招一旦抢攻出剑就是快如闪电!

只听得飒飒连声与山风相和精芒冷电映照着落日余霞剑光笔影穿梭来往枝叶纷飞山花雨落不消多久他们身旁的树木都只剩下了光秃秃的株干。

这一场剑笔争雄精彩绝伦的激战把旁观的邵鹤年、萧月仙、邵紫薇三人全都看得呆了!

邵鹤年忘记了赌气不自觉的和萧月仙说道:“爹爹和伯母传授咱们的剑法之时曾说最上乘的剑法必须动如脱兔静如处子当时我只觉得这八个字说得太过空泛也不知怎么样算得是动如脱兔静如处子?如今看了这女子的剑法我方始突然明白原来就是这样!”

萧月仙也把适才的气恼暂时忘记了说道:“奇怪这女子不知是什么人哪里来的?为什么她要跑来帮咱们的忙呢?”

邵紫薇却是有点担心说道:“这女子的剑法固然是精妙绝伦但只怕敌手太强。她未必能够取胜。咱们要不要上去助她一臂之力?”萧月仙道:“只怕咱们插不上手娘怎的还不见来?”邵紫薇道:“爹爹应该听见了我的喊声吧怎的也不见来?嗯若然他们还不来咱们打不过也是要打的了!”

话犹未了忽听得一个苍老的声音喝道:“谁敢跑到这儿放肆?”接着一个妇人的声音斥道:“谁敢欺侮我的女儿!”

人还未见声音远远传来已是震得各人的耳鼓嗡嗡作响三个少年喜出望外那个汉子却是不由不大吃一惊了。他是个武学的大行家一听就知这是上乘的“传音入密”的功夫有这样功夫的人当然定非庸手。这汉子心中自忖:“听说邵叔度是内家高手这男的想必就是他了果然名下无虚。这女的不知是什么人但听她这传声入密的功夫内功的造诣只怕也不会在我之下!”

心念未已只见林边已经出现了一个银白长须的老头一个雍容华贵的中年妇人。

这老头正是邵鹤年、邵紫藤的父亲邵叔度中年妇人是萧月仙的母亲魏帼英。

萧月仙叫道:“妈妈快来!”邵紫薇叫道:“爹爹快来哥哥受了伤啦!”

这汉子胜不了云紫萝心中本来就已有点着慌此时忽见两个高手同时来到更着慌了。云紫萝猛的喝声“看!”剑光如环闪电般的疾削过去那汉子大吼一声跃出数丈开外衣袖上一片殷红一条左臂已是给云紫萝伤了。

云紫萝暗暗叫声“侥幸!”原来她已经使到了蹑云剑法的最后一招“横云断峰”方始伤了敌人的。

萧夫人看见云紫萝使出这招剑法不觉呆了一呆心里想道:“这不是蹑云剑法吗难道她就是紫萝?咳可惜可惜!”原来这一招“横云断峰”若是使得炉火纯青的话一剑就可以断掉那人的手臂的。

萧夫人呆了一呆忘记拦截那人但邵叔度则已跑上去了那人旋风似的夺路奔逃喝道:“谁敢拦我我就和他拼了!”

邵叔度冷笑道:“败军之将也敢言勇?”说时迟那时快那汉子已是一招“星槎浮槎”用那条没有受伤的右臂“嗖”的一声点向他的咽喉!

邵叔度没有携带兵器在那汉子将到未到之际折了一枝粗如儿臂的松枝当作五行剑使正好迎上了那汉子的判官笔。

只听得“咔嚓”一声松枝断为两截可是那人的一支判官笔却飞上了半空流星殒石般的落下山谷!

那人这一惊非同小可心道:“这个邵老头儿的内功果然是在我之上!”

邵叔度也是不禁心头一凛想道:“怪不得我儿伤在他的笔下原来是连家的人。”

连家是有名难惹的武学世家邵叔度不想和他的“粱子”结得太深打落了他的一支判官笔便即止步不追。

萧夫人尚未知道他的来历喝道:“哪里跑?”身形斜掠转眼之间已是抄捷径拦着那人的去路。

那人只剩下一支判官笔匆忙中来不及换手就用受伤的左手使出惊神笔法的绝招“玄鸟划砂”笔尖似点似戳插向萧夫人的脉门!

萧夫人喝道:“来得好!”她也没有携带兵器立即解下了束腰的绸带以迅捷无伦的手法疾卷过去!

只听得声如裂帛绸带给锋利的笔尖当中划开但那人左手的判官笔又给萧夫人的绸带卷去了。

萧夫人轻轻一抖这支判官笔反射回去那汉子霍的一个“凤点头”判官笔从他头顶飞过也坠下山谷去了。

萧夫人胜了这一招亦是心头一凛想道:“怪不得紫萝这一招‘横云断峰’未能将他重创他受了伤居然还能够毁了我的这条绸带。”

那人吓得魂飞魄散顾不得遍体鳞伤从悬岩边一跃而下骨碌碌的滚下山坡。

幸而没有碰着尖利的石筒他练的“护体神功”亦已有了几分火候这才只是擦伤了一点皮肉没有受到重伤。

萧夫人当然不能像他这样的和衣滚下去正自踌躇未决要不要去追之际邵叔度用眼色止了她说道:“冤家宜解不宜结由他去吧!”

邵叔度不为己甚那人却是不肯领他们的情他骨碌碌滚下了山坡侥幸未伤惊魂稍定气焰又再嚣张起来在山下高声说道:“邵老头儿姓连的用不着你卖好今日我是寡不敌众总有一天我要重来此地与你一决雌雄!”

邵叔度的涵养功夫本来甚好但这人如此不通情理激得他也禁不住怒气上冲用传音入密的功夫答道:“好我随时等候阁下前来你邀人助拳也好独自前来也好我只和你单打独斗分个强弱存亡!”

剧斗过后大家都松了口气萧月仙上来向云紫萝道谢说道:“妈你刚才没来我们可真是危险极了幸亏有这位姐姐拔刀相助。咦!妈你怎么啦!你怎么老是盯着人家也不替我说一声多谢?”

云紫萝笑道:“谢什么我是你的表姐姨妈!你还认得我么?”

萧夫人眯着眼睛咧开笑口说:“果然是紫萝让我算算看我最后那次见你恐怕都快有二十年了吧?那时你还是拖着鼻涕的丫头月仙还未出世想不到今日咱们方才见面。听说你嫁往北方夫婿是谁有了孩子没有。”

云紫萝给她挑动了心头的创痛一时之间也不知说些什么话好。

萧月仙知道是表姐这一下可乐开了拉着云紫萝的手摇了又摇笑道:“表姐我到苏州找过你的你知道吗?表姐夫是谁为什么不和表姐夫一同来探我们?”

云紫萝说道:“知道给你开门的那个小牛儿已经告诉我了。他说你是和一位姓邵的少年来的是这位邵大哥吧?”

萧月仙刚刚和邵鹤年闹了别扭有点尴尬说道:“这个小牛儿倒是记得牢。嗯我却忘记问候姨妈了听说姨父已经不幸身故姨妈好么是不是和你们夫妻同住?”

萧夫人也道:“这十多年来我一直在挂念他们现在见着了你如同见着你的母亲一般。对啦你的母亲为什么也不来?难道你这次回家就只是单身一人么?”

一连串的问题云紫萝不知从何答起只好勉强笑道:“说来话长我这次是特地来投靠你们的容我以后再行禀告好吗?”萧夫人笑道:“不错倒是我老糊涂了忘记了你刚刚剧斗一场了。你累不累累了慢慢再说不迟。”

她们亲戚相认邵叔度不便就去插嘴同时他也记挂着儿子的受伤当下就过去察看邵鹤年的伤势见他伤得不重这才放下了心上的石头问道:“鹤年你们是怎么和那姓连的家伙打起来的?”

邵紫藤道:“爹哥哥最后来才来的我告诉你那人是为了找缪叔叔来的。”

邵叔度诧道:“他既然是缪叔叔的朋友你们为什么打起来?”

邵紫薇笑笑:“爹你还没有听清楚我的话呢!听那人的口气他来找缪叔叔恐怕乃是寻仇而非访友!”

邵叔度道:“他说了些什么?”

邵紫薇道:“他并没有说出他和缪叔叔结的是什么梁子他只是气势汹汹的逼我们把缪叔叔交出来给他。我们气他不过这就打起来了。”

邵叔度叹了口气说道:“结了这个仇家可是麻烦。”

邵紫薇噘起小嘴儿道:“爹难道你怕他不成?”

邵叔度道:“怕当然是不怕的但以后你们行走江湖可就多要些小心了。”

邵紫薇道:“以后的事以后再说。爹咱们现在也该上去道谢人家啦。”

邵叔度道:“不错。”携了儿女走过去说道:“恭喜你们亲戚重逢。云女侠小儿这次幸得保全性命多亏了你啦。”

云紫萝道:“哪里的话令郎剑法高明其实并不输于那人只是稍欠临敌的经验而已。要不是令媛令郎和表妹先打了一杨只怕我也难免要在那人的判官双笔之下吃亏呢。”

萧夫人道:“这位邵先生是你姨父生前的好朋友也是我们这几年来的邻居。”

云紫萝呆了一呆说道:“姨父不幸也身故了?”

萧夫人叹口气道:“你们是甲子那年来到苏州的是么?你姨父就是在前一年去世的。我们也正是因此才离开了这儿好多年这件事慢慢再告诉你吧。”

邵鹤年见萧月仙不理睬他她们母女也只顾和云紫萝说话自己又插不进口于是就装作受伤力弱举步迟缓故意落后了。

萧夫人道:“叔度你已经知道那人的来历么?”

邵叔度道:“知道了那人是连家的人据我猜测恐怕就是被称为‘连家白眉’的连甘沛。”

萧夫人皱起眉头说道:“缪长风可曾告诉你他是怎地和连家结仇的?”

邵叔度道:“缪长风游侠江湖好朋友固然很多仇家也是不少他哪能和我一一细说。以他这样嫉恶如仇的性格和连甘沛结怨也不稀奇。”

萧夫人道:“我对江湖上的事情甚是隔阂不过听说连家近二十年来倒是颇为收敛并不怎样仗势欺人?不知这个连甘沛何以不遵家训?”

邵叔度道:“不错据我所知是有这么一回事。大约二十年前连家笔的掌门人连城虎受了当朝宰相曹振锒的聘礼不惜以一派掌门之尊屈就相府的护院。有一次他给曹相国送礼给西昌将军帅孟雄侠义道的人物决意对他小施惩戒由现任红缨会的舵主厉南星和**帮的副帮主李敦联同出手中途截劫连城虎败在厉南星剑下复被李敦毒针所伤武功全废。后来连城虎答应改过自新从此闭门封笔李敦方始给他解药。

“经过这次教训之后连城虎果然遵守诺言从此闭门封笔绝迹江湖。不但如此他还告诫家人弟子绝对不许他们在外面闹事。是以连家的气焰近年来的确大为收敛了。”

“刚才悻悻然而去的那个连甘沛是连城虎的嫡亲侄儿也是连家晚一辈侄子之中本领最高的一个人故此号称‘连家白眉’他倒是常在江湖行走的不过也没听说他有过什么恶行。缪长风何以与他结仇这就不是我所能知道的了。”

萧夫人道:“或许连城虎的闭门封笔乃是为势所迫心实不甘佯作改过暗中仍与官府往来的。”

邵叔度道:“你是怀疑这个连甘沛乃是经他叔父的授意暗中替官府出力的么?”

萧夫人道:“不知缪长风是否反清的人物或者犯过什么案件?”

邵叔度笑道:“我和缪长风的交情不错但这样的秘密他还是不肯和我说的不过以他这样豪迈不羁嫉恶如仇的性格而论你这两个猜测也是都有可能。”

萧夫人叹口气道:“若然我猜得不错今后的麻烦只怕是不会少了。”

邵叔度道:“过两天我去拜访陈天宇希望可以打听到一些消息。”

萧夫人母女和邵叔度、云紫萝四个人走在前面谈论如何对付连甘沛的事情邵鹤年和他的妹妹走在后头也是在窃窃私议。

邵鹤年因为萧月仙不理睬他甚感尴尬故意落后。邵紫薇情知哥哥怀有心病便也特地放慢脚步和他作伴悄悄的问他道:“哥哥你今天怎么啦?现在是秋高气爽的时节你却像是春天的天气一样阴晴无定!”

邵鹤年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邵紫毅笑道:“可不是吗?你舍了性命救萧大妹子为什么突然又生她的气了?”

邵鹤年闷声道:“你分明知道还来问我?”邵紫薇道:“我知道什么?”邵鹤年冷冷说道:“你们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邵紫薇面上一红说道:“这都怪我不好。本来我也是为了你的缘故才特地试探她的可恨我笨嘴笨舌不会说话说呀说的就和她吵起来了。我想她和我吵嘴时候说的话也定是一时之气你又何必当真?”

邵鹤年道:“我是样样比不上人家我自己知道。”

邵紫薇甚为后悔说道:“哥哥你这可是和我生气了。这话是我说的但也是我为了故意激她才这样说的。她可没有说你比不上人家也没有说不喜欢你只是不肯承认和你、和你‘相好’罢了。女孩儿家脸反薄她嘴里不说心里可是对你好的。刚才她不是都要为你敷伤吗?唉你却不该作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哥哥你给她赔赔罪吧赔一赔罪就没事了。”

邵鹤年轻轻哼了一声说道:“你不用替她掩饰她对我如何我自己心里明白。”

邵紫薇叹口气道:“哥哥我对她疑心已是错了。你不该也是这样多心。”

萧夫人的谈话刚好告了一个段落隐隐听得邵鹤年哼那一声霍然一省说道:“我倒忘了鹤年受了伤了走得动吗?”

邵鹤年道:“没什么只是受点轻伤多谢伯母挂记。”

萧夫人放慢脚步等候他们兄妹上来笑道:“年青人应该和年青人在一起月仙你的年哥为你受了伤你也不去陪他?”萧月仙淡淡说道:“表姐刚来我忙着听表蛆和你说话一时忘了。”云紫萝笑道:“我不会很快走的咱们说话的时候多着呢你还是去照料邵大哥吧。”邵鹤年道:“云女侠多谢你出手相助我真的只是受了一点轻伤并不碍事用不着人家照料。”他把萧月仙称作“人家”冷淡之情已是见之辞色。萧月仙咬着嘴唇不再说话。

萧邵两家相邻不知不觉回到家门萧夫人道:“你们不进来坐一会儿?”邵叔度道:“不了你们姨甥久别重逢我不打扰你们啦。”萧夫人道:“好那么年侄你今晚早些安歇养好了伤明天我和阿仙再来看你。”邵鹤年淡淡说道:“不敢当。”这次他的父亲也感觉到了邵叔度瞪了儿子一眼说道:“你瞧萧伯母对你多么体贴你要知道感激才好。”

回到家中萧夫人道:“仙儿你是不是和你的年哥又呕气了?”萧月仙道:“没有呀他不理睬我难道要我去巴结他么?”萧夫人道:“还说不是呕气?不呕气怎会你不睬我我不睬你唉我不明白你们是怎么搞的一会儿好一会儿吵真是一对小冤家!”

萧夫人只道这是小儿女的寻常事却不知这次的“呕气”和以往大不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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