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冰儿竖起耳朵来听不觉有点奇怪心里想道:“这不似魔鬼城的风声。也不似岩石中空之处冰川流过的声音是其么声音呢?”
她正想问罗曼娜听见没有罗曼娜已在说道:“咦好像是有人爬山。”

冷冰儿居高临下凝眸俯瞰隐隐约约在草原上现几个黑点黑点渐渐并大看得出是人的轮廓了。知道罗曼娜说得不错不禁暗自好笑:“我只从敌人方面着想却没想到是自己人的来援救我们。”当下吸一口气把声音送出高声问道:“谁在下面?”口中说话脚步不停牵着罗曼娜加奔下。

有个人用急促的声调似是又惊又喜的叫道:“我是凯石。你是冷女侠么?我们的格格找到没有?”

罗曼娜大喜叫道:“我和冷姐姐就下去了你们不必上来啦!”

她们跑过了那个山坳下面的情形已是看得清清楚楚了。只见凯石和几个小伙子腰间系着长绳最前面的凯石一手持着铁锤一手拿着一枚粗长的铁钳正在铁钉敲入峭壁。山脚下人影绰绰约莫有个来个人也是正在准备登山。

要知他们的武功当然不能和冷冰儿相比想要攀登峭壁悬崖只能用这个法子。冷冰儿最初可没想到会是他们她只想到假如是人的话能够在这雪峰出现的必定是段剑青那一伙人那伙人登山可无须这样费劲。故而她开头根本就没猜想得到这是登山凿石的声音。

她们跑到山脚小伙子欢呼跳跃纷纷围拢上来凯石的姐姐凯莎也在当中第一个跑到罗曼娜身边。

罗曼娜笑道:“凯莎姐姐你们怎么知道来这儿找我?”凯莎说道:“是桑大哥猜中的。曼娜姐姐别问这么多了你赶快回去吧。你的爹爹正在等着你呢!”她喜出望外自己也无暇问及罗曼娜是怎么脱险的了。

罗曼娜大吃一惊连忙问道:“甚么我的爹爹已经来了么他、他在那里?”

凯石说道:“格老就在你的家中他本来也要来的我们劝阻他别冒这个险。”说活之间小伙子已经把两匹最好的骏马牵过来交给她们。

冷冰儿一面跨上马背一面问道:“有没有陌生人和格老一起回来?”

凯石说道:“和格老一同回来的都是本族战士。”

冷冰儿放下了心便即快马加鞭与罗曼娜并辔奔驰绝尘而去。

罗曼娜道:“奇怪段剑青这小贼那里去了”?我还以为爹爹是受了这小贼的扶持回来的呢。”冷冰儿道:“咱们不用费神猜测反正一回到你的家中就会明白。”

她们的坐骑是千中挑一的骏马电掣风驰不消片刻已是把众人甩在后面未到中午时分就回到了罗曼娜家中。

“啊格路你回来了啦!”先购上来迎接她们的是一个满面皱纹的老战士。这个老战士名叫沙辽是罗海的侍卫士。此时他正在门前担任守卫。

跟着从屋内跑出来的是罗海和桑达儿。

罗曼娜扑入父亲怀中说道:“爹爹你怎么知道我出了事的?你你身体好吗?”她还有点担心不知父亲是否曾经碰上段剑青是否受了段剑青的暗算。

罗海笑道:“我这把老骨头越老越硬朗没甚么不好的。这次回来的事情待会儿再和你说吧。桑达儿盼你回来已经盼得心焦了。”他把女儿推给女婿这才有空和冷冰儿招呼。

桑达儿喜极而泣说道:“谢真神保佑你果然回来了。”

罗曼娜笑道:“你应该谢冷姐姐。爹爹这次全靠冷女侠把我救回来她是已经见过了凯莎姐弟的。”

罗海说道:“我已经知道了。我一听说有冷女侠出去救你我就放下了心。”

桑达儿抹去眼泪说道:“我知道冷女侠一定能够救得你不过说老实话也未想到你能够这样快回来!冷女侠你救了我的性命又救了曼娜我真不知怎样感激你才好。”

冷冰儿道:“咱们是曾经共过患难的你还说这些客气的话干嘛?”

罗海笑道:“大家都进去说吧沙辽你不用在外面把守了一起进来吧。”

罗曼娜拉着丈夫的手踏入家门想起那晚的遭遇俨如做了一个恶梦。轻声问丈夫道:“听说你中了那小贼的毒掌好了没有?”

桑达儿笑道:“要是还没痊愈我怎么能够自己回到家里?”

罗曼娜十分喜欢说道:“这几天来的遭遇慢慢再告诉你。我先要知道一件事情。”

桑达儿道:“甚么事情?”罗曼娜回头去问她父亲:“爹爹段剑青这小贼去找过你没有?”

罗海说道:“我正要把边件事情告诉你们就是因为那小贼来过我那里我才放心不下你们赶快回家的。”

罗曼娜不觉有点诧异说道:“怎的你还未知道我是落在那小贼手中么?我以为那小贼一定是去威胁你的难道他没有说?”

罗海说道:“我只听见他的声音可没见着他。沙辽倒是看见他的。”

罗曼娜道:“沙伯伯是你赶跑他的吗?”

沙辽笑道:“我那里有这样大的本领。你猜得不错那小贼是还没见着你的爹爹就给人打跑的。不过那个人并不是我。”

这一下连冷冰儿也大感诧异了连忙问道“那人是谁?”沙辽说道:“我不知道。”

罗曼娜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情?你们快点告诉我吧!”

罗海说道:“事情生在三天前的晚上我刚刚睡下忽听得屋顶有响声似乎是一片瓦碎裂的声音我还不以为意跟着就听得有人骂道:‘好呀段剑青果然是你!’

“那小贼喝道:‘你是谁?听口音你是汉人吧?我只是来找罗海的此事与你无关识趣的你赶快躲开否则可休怪我……’

“那小贼话犹未了那人已在冷笑说道:‘段剑青你不认识我了么?嘿、嘿我正是特地来找你算账的好不容易追踪到了这儿才现你你躲开我也还要追你呢你还要我躲开?’

“他口中说话已是和那小贼交手了我听见了屋顶士兵刃碰击的声音。

“我听得出段剑青的声音这小贼本领高强我是知道的于是我连忙跳起来想出去助那陌生人一臂之力。

“可是当我跑出院子的时候他们早已越过几重瓦面打斗的声音越去越远了。我只听见声音却没见人影。

“后来的事情你们问沙辽吧。”

冷冰儿听得心头卜卜乱跳这个“陌生人”是不是齐世杰呢?”

沙辽说道:“说来惭愧得垠那晚我担任守卫来了飞贼我丝毫也未能察觉直至听到瓦片碎裂的声音方始现。

“那时段剑青这小贼也现有人追踪他了。

“那人隔着两重瓦面把手一扬不知是出甚么暗器有一种刺目的光芒我在屋子下面但见寒光一闪也不由自己的打了一个寒噤。段剑青大概是因为受了这一下突如其来的惊吓才踩裂屋瓦的。”

冷冰儿暗自想道:“他说的这种暗器倒有点像冰魄神弹但齐世杰是不可能有冰魄神弹的。嗯莫非他己练成功了冰川剑法他在冰窟之中也学会了用亘古不化的玄冰制成暗器?虽然比不上我这冰魄神弹的威力但寒气亦已足以令得寻常人感觉刺骨侵肌。”

罗曼娜道:“沙伯伯你看得清楚那小贼果然是段剑青么?”

沙辽恨恨说道:“这小子变了灰我也认得。”原来段剑青那次在罗曼娜新婚之夜前来捣乱沙辽也正是担当守卫曾经协助过盂华追踪他的那次孟华有意放段剑青逃走沙辽追他不上还给他用石块打伤。

冷冰儿连忙问道:“和段剑青交手的那个人你可看见他的面貌是个甚么模样的人?”沙辽说道:“面貌看不清楚但看得出是个汉人年纪似乎很轻。”冷冰儿的一颗心跳动得更厉害了年轻的汉人有谁能够有这样大的本领打跑段剑青呢?“八成恐怕是齐世杰了。”她想。

“那人用甚么兵器?”冷冰儿问道。

沙辽说道:“段剑青用剑那人空手对敌。他们在屋顶打得十分激烈转眼之间但见剑光掌影两个人分不清。

“忽听得那个年轻人冷笑道好狠的一招可惜你的天山剑法学得还未到家撤剑吧!

“冷笑声中当的一响段剑青这小贼的剑果然跌落地上了。

那小贼慌忙逃走此时我的手下已经纷纷赶来我们正要追他。那小贼出一枚会爆炸的暗器喷浓烟。幸亏我站的是逆风方向没有吸进他的毒烟。但已有三名卫士中毒昏迷了。

“待到烟雾清散段剑青这小贼和那青年人都已不见。”

冷冰儿道:“这种歹毒的暗器名为毒雾金针烈焰弹是妖妇韩紫烟传授给这个小贼的。”

沙辽说道:“幸好那三名卫士在屋子下面。吸进的毒烟不多昏迷了几个时辰也就醒过来了。冷女侠你看一看这把剑。”这把剑就是段剑青给那个少年击落的剑沙辽特地把它收藏起来的。

冷冰儿接过来一看只见这把长剑弯曲得好像半月形可以想像得到是那少年抢了过来之后随手一拗就拗得弯曲成这个样子!

桑达儿一向是以气力大自负的看了也不禁不吃一惊说道:“这少年的手劲真厉害不知是谁?”

冷冰儿说道:“这把剑我认得果然是段剑青这小贼的佩剑但那少年是甚么人我可就猜想不到了。”

其实在她心目之中已是想到了一个人的不过不便在他们面前说出来而已。

她本来怀疑那个少年就是齐世杰如今看了这把拗得弯曲如半月形的青云钢剑更加确信是齐世杰无疑了。

她心里想道:“齐世杰本来有家传的六阳掌功夫六阳掌掌力之刚猛不在少林寺的大力金刚掌之下这两年他想必业已练成了桂大侠在魔鬼城留下的武功秘笈因此怪不得这样厉害了!”

罗海说道:“段剑青这小贼失踪了几年如今又再出现我怕这小贼又会再来找你们的麻烦故而特地赶回家中看你们的。谁知比我预料的更坏他不但早已来过还打伤了我的女婿虏劫了我的女儿。”

罗曼娜道:“爹爹你没有上他的当这已经是不幸中之幸了。多行不义必自毙那小贼自然会有人收拾他的。冷姐姐也还要找他算账呢咱们暂时不必去管他了。”

罗海说道:“话虽如此我总还是有点放心不下。不如你们都跟我到鲁特安旗吧。”

罗曼娜道:“孩儿在你那边本来我也想过两天就动身的既然爹爹不放心咱们明天就启程吧。桑达儿你可以骑马了吗?”桑达儿笑道:“莫说骑马就是跑路我也跑得到鲁特安旗。”

罗海说道:“冷女侠你没有别的紧要事情吧我欢迎你来做我们的客人希望这一次你能够和我们多住几天。”

冷冰儿道:“格老多谢你的好意。本来我要到你那儿去的但现在我想到别的地方去了。”

罗海问道:“为什么?”

罗曼娜道:“爹爹你有所不知冷姐姐本来要到通古斯峡去救一位朋友的为了咱们父女的缘故已经耽搁了她的行程了。如今段剑青这个贼正在被对头追踪料他自顾不暇短期内是不敢再来搔扰的了。爹爹既已平安无事当务之急冷姐姐自然是应该先去救她的朋友了。”

罗海说道:“既然如此救人如救火那我就不便强留冷女侠了。冷女侠我这匹坐骑虽然还不能称得上是千里马日行三四百里是能够的你骑去吧。”

冷冰儿急于赶往通古斯峡于是也就不和罗海客气了。接受了他赠送的名驹当日便即动身。

罗曼娜和她分手之时微笑说道“冷姐姐要是你找到了你那位朋友希望你和他一起回来做我们的客人。不久又是我们一年一度的刁羊大会倘若得到你们参加我们就更加高兴了。”

冷冰儿杏脸晕红说道:“我早已说过我和他不过是普通朋友。不过我自己是会再来的。”

但由于罗曼娜的这番说话她却是又不禁心乱如麻了不错她是希望再见到齐世杰的。但她知道这次前往通古斯峡十九见不着他。反而留在罗海那儿或许还有较大的可能与他会面。因为她确信那个打跑段剑青的少年必是齐世杰无疑。

那么她为甚么还要去通古斯峡呢?

这是由于两个原因。

第一个原因她虽然猜测那个少年必定是齐世杰但万一不是呢她可不敢冒这个险。

第二个更大的原因是为了杨炎。

纵然那个少年是齐世杰但段剑青碰上齐世杰是他和杨炎分手之后的事情杨炎当然还未知道齐世杰业已来到这儿。亦即是说他一定还是按照原来的计划要跑去通古斯峡以便在途中暗害齐世杰的。

因此冷冰儿这一次去通古斯峡碰上齐世杰的希望虽然甚微但却很有希望找到杨炎。

不错杨炎已经伤透了她的心但为了昔日的姐弟之情更为了他是孟华弟弟的缘故她还是抱着一线希望希望能够尽自己最后一次的力量把杨炎挽救过来。杨炎在她心头上的份量此刻来说还是要比她仅仅见过一次面的齐世杰更重的。

即然留在这里也未必就能够碰上齐世杰她自是希望先找到杨炎再说了。

快马风驰冷冰儿的一颗芳心也像平原走马易放难收。她想得很多很远。

她希望找到杨炎也希望能够见得着齐世杰。

她相信找到杨炎的希望甚浓但是否能够见得着齐世杰却是甚属渺茫了。

齐世杰在那里呢?他是业已到了鲁特安旗呢?还是仍然在通古斯峡的途中。

齐世杰仍然在通古斯峡的途中。

他并不知道冷冰儿在寻找他但正像冷冰儿想念他一样他也在想念着冷冰儿。

“听窦健刚所说冷冰儿替掌门人守满了三个月的孝又再重下天山了想必她如今还是在继续找寻炎弟吧?段剑青在鲁特安旗出现的消息不知她知道了没有?要是她亦已知道的话说不定我到了鲁特安旗或许也能够见着她。

“我受了她的大恩无以为报要是能够见着她的话正好把我在冰窟中所得的冰川剑法交还给她。这本来应该是她得到的东西。我借花献佛也可以稍微报答她的恩情。”齐世杰心想。

他渴望见到冷冰儿加快脚步前行但前面却像有走不完的路。他走了三天还未走出通古斯峡。

忽地他在心底里自己问自己!”我这样渴望见到冷冰儿只是为了报答她的思情么?”

蓦然现了自己心底的秘密他并不是为报恩才急于去寻找冷冰儿不错他是要把冰川剑法送给她但这也不过一个他想要和冷冰儿会面的藉口而已。他之所以渴望见到冷冰儿不为甚么就只是为了想要见见她!

他脸上烧脚步更加快了!

两旁峭壁挡着阳光。第四天他还没有走出通古斯峡他的心也像盖上了乌云不觉有点焦躁不安了。

“这条路本来是能往鲁特安旗的捷径为甚么我走了四天还是在山谷之中不见平地难道是我走错了路了?”

不错他的确是走错了路。

这条捷径是一个老猎人告诉他的。但这个老猎人也只是“知道”有这条捷径本人并未走过。

这条路不但崎岖难行而且有九曲十八变不是熟悉道路的人很容易兜来兜去自己还未知道是迷失路途始终找不到出口。

他想找人问路但在这荒凉险阻的峡谷之中连野兽也难碰上一只。

自从他踏进通古斯峡之后只是第一天曾经碰上过两个人可惜这两个人却是把他当作对头的。这两人是西藏密宗的红衣喇嘛是释陀和释湛的同门。

齐世杰告诉他们释陀死于地震根本与他无关。释湛丧身冰川虽然因他而起却也是咎由自取并非他下的手。但这两个喇嘛不相信他的话逼得齐世杰和他们打了一架点了他们的麻穴才避开了他们的纠缠。

此际齐世杰走了四天还未曾走出通古斯峡倒是有一点希望再碰上他们了。“早知这条路如此难行我应该迫令他们为我带路的。”齐世杰心想。

他点了那两个喇嘛的穴道虽然十二个时辰之内可以自解假料想他们已是惊弓之鸟决不敢再走回头路了。

正当他心情烦躁之际忽听得蹄声得得跟着说话的声音也听得见了。

“咦这好像不是西藏的方言他们是什么人呢?”对于流行西藏的几种主要方言齐世杰虽然懂得不多但也已经可以约略分辨了的。一听就知道他们说的不是汉话也不是藏话。

但奇怪的是其中一个人的口音他听来却是似曾相识。

谜底很快就揭开了那两骑已经走出山坳出现在他的面前。

一个是瘦长的番僧卷深目似乎是天竺人。形如枯竹手长脚长骑在马上双脚几乎到地。这个相貌特异的天竺僧人齐世杰当然是不认识的。

但另一个人却不但是他的“老相识”而且是曾经做过他的向导的。不是别人正是两年前在魔鬼城边设下陷阱替段剑青谋害他的那个“连老大”!

连甘沛看见了他却似乎并不怎么惊异他指着齐世杰向那天竺僧人叽哩咕噜的说了一句话跟着才对齐世杰哈哈一笑说道:“好小子这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总算又给我碰上你了!”他和天竺僧人说的那句话齐世杰虽然听不懂料想也是这个意思。他是特地把这个天竺僧人找来做帮手对付齐世杰的。

这正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齐世杰大吼一声就扑上去。

连甘沛哈哈笑道:“好小子你是自己找死!”他骑着一匹高头大马大笑声中快马疾冲要把齐世杰践于马蹄之下。他恃着有个大靠山料想获胜已是毫无问题乐得一逞威风。最好不必借助于那天竺僧人之力就可以把敌人击倒。纵然不能至少也得先给齐世杰一个“下马威”。免得给那僧人看轻。两年前他和齐世杰交过手已经知道彼此的本领大致相当的。

那知他的算盘打得如意结果却是大大出他意料之外。齐世杰飞身扑来度不亚于奔马说时迟那时快两人已经碰上。连甘沛笑未已只听得“闷雷”也似的“卜”的一声连甘沛那匹坐骑前蹄人立出暗哑嘶鸣忽地四脚朝天的就倒下去。连甘沛给抛了起来。原来他这匹高头大马是给齐世杰一掌击毙了的。

那个天竺僧人本来是不把他放在眼内的看见他掌毙奔马这才不禁“噫”了一声。

连甘沛也好生了得人在半空一个鹞子翻身一对判官笔已是朝着齐世杰劲插下来。

他凌空下击只是匆匆一瞥认穴竟是不差毫厘。左笔插的是齐世杰的太阳穴右笔插的是咽喉下三寸的合气穴。这两处都是人身三十六个死穴之一。的确不愧是点穴世家的衣钵传人。

但“可惜”齐世杰已经不是两年前的齐世杰了两年前的齐世杰若然碰上这亲凌厉的点穴杀手绝招纵能化解只怕也会狼狈不堪。但此际的齐世杰正是身具天竺那烂陀寺与桂华生夫妇所传的两门上乘武学那里还会把连甘沛的双笔点四脉的功夫放在心上。

齐世杰一声冷笑说道:“且看是谁找死?”中指疾弹“铮”的一声把连甘沛的一支判官笔弹得飞上半空跟着把手一抄将连甘沛左手那支判官笔也夺下来了。连甘沛被他掌风一震倒纵出三丈开外。这还是齐世杰手下留情想要把他留作向导只用了三分内力否则若然用到五分连甘沛不死也得重伤。

齐世杰喝道:“废铜烂铁要来何用?”

随手一拗把那支夺来的判官笔折为两段便要过去生擒连甘沛。连甘沛跌了个四脚朝天此时还未曾爬得起来。

忽听得那天竺僧人用生硬干涩的汉语喝道:“娃娃你的龙象功是从那里学来的?”话犹未了齐世杰只觉微风飒然一根竹树已点到了他背后的风府穴。

原来这个枯瘦的僧人乃是天竺两大神僧之一的奢罗法师的大弟子法号大吉。当年曾随两大神僧到过天山败在孟华的手下。他的师伯和师父是得道高僧他却未能免除“嗔”念这几年来他在那烂陀寺专心学上乘的武功已是尽得真传在同辈的师兄弟中可以算得是第一人了。这次他重履中土本来是想找孟华较量的却被连甘沛游说帮他来对付齐世杰。起初他还不屑出手待至见到齐世杰掌毙奔马的“龙象功”这才大为惊异起了争胜之心。

龙象功是那烂陀寺武学的不传之秘最高的境界是九层当今之世只有那烂陀寺的席神僧优昙法师练成大吉的师父奢罗法师练到了第二层他自己只不过练到了第四层而已。但在那烂寺中他的龙象功已经是坐第三把交椅了。

“这小子的龙象功虽然不及大师父但看来已是和我的师父不相上下奇怪他怎能得到本门的不传之秘?纵然得到他的年纪看来也不过二十来岁却又怎能练成了这样深湛的龙象功?”他百思不得其解是以一出手就用凌厉无伦的点穴手法意图把齐世杰一举制伏逼问他的来由。

那知齐世杰脑后像长着眼睛反手一抓不但把他招数化解。而且还几乎抓着他的竹杖。大吉的青竹杖画了半道弧形收回护身迅即把左手的紫金钵当头一压。齐世杰一招“天上托塔”双掌上击未曾碰上两股劲风一撞双方已是各自退了三步。

齐世杰这才有空答覆对方所问。

“晚辈的龙象神功是迦象法师所授。大和尚敢情是那烂陀寺的弟子么?晚辈曾听得家师说过那烂陀寺戒律精严主持方丈优昙法师是他最佩服的高僧大和尚若是那烂陀寺弟子自必也是有道高僧。这个姓连的家伙是坏人大和尚可莫上他的当。”

连甘沛此时方始爬得起身心里想道:“看来那个传说是真的了这小子在魔鬼城已经找到了桂华生的武功秘笈。”他怕大吉法师和齐世杰攀上同门关系连忙叫道:“法师莫相信他的鬼话迦家法师早已死在孟华之手那里还能传授他的什么龙象功?”

齐世杰刚才用未化解金钵压顶的那一招就是龙象功不过他的“龙象功”却是和大吉法师所学不同他的龙象功乃是迦象法师因人施教以他家传的六阳拿作为基础的。

齐世杰得自母亲所授的杨家六阳手本是脱胎于少林寺的大力金刚掌的少林寺的始祖达摩禅师是天竺人传于中土可说是与现今那烂陀寺的武学同源异流。是以六阳手的功夫与龙象功揉合正是相提益彰。不过齐世杰尚未练到水乳交融的境界论力道的刚猛虽然比那烂陀寺的龙象功更为“霸道”但若论功力的精纯却还是有所不如的。

不过大吉法师的武学造诣也还和他的师父师伯相差很远他只是感觉两者有所不同但其间微妙的区别他却是分不出来了。

他感觉到齐世杰“龙象功”的威力奇大竟似不在他的师父之下不觉又惊又怒登时动了杀机。

要知“龙象功”乃是那烂陀寺的不传之秘那烂陀寺虽然没有不许收汉人为弟子的规矩但有史以来也只有过一个唐朝的玄装法师曾在那烂陀寺学过佛学至于学过武功的则根本未曾有过是以虽然没有明文规定但在一些弟子心目之中已是认定那烂陀镇寺之宝的龙象功是决计不能传给汉人的了。

大吉法师心地狭窄不禁暗自想道:“自从达摩祖师在中土开创少林派之后至今历时一千余年少林寺的武学已是足以和那烂陀寺分庭抗礼。若然龙象功再传入汉人之手天竺的武功还能和他们匹敌吗?哼、哼迦象法师本来就是异端邪派即便这个小子当真是他的弟子师父犯了戒条我把他的弟子杀掉也不为过。”原来迦象、迦密两师兄弟的武学虽是出于那烂陀寺但他们却是一不念经二不礼佛另立门户并不依傍那烂陀寺的。故此在一部份心地狭窄的那烂陀寺僧侣之中自是不免把他们视同“异端邪派”了。

大吉法师动了杀机便即喝道:“好小子你偷学本寺的龙象神功你是何人所授我也是决不能容许你的!有两条路任你选择。齐世杰想不到他竟会如此咄咄逼人心里也禁不住有气冷冷说道:“是那两条?”

大吉法师说道:“第一条路是你自废武功否则只能由我替你念往生咒了!”“往生咒”是高僧替死人“度”所念的经文意思即是:若然齐世杰不肯自废武功他就要把齐世杰送上西天。

齐世杰哈哈笑道:“齐某不过一介凡夫俗子若得高僧替我念往生咒那是好幸如之!只可惜我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离开尘世到了那时也不知大和尚是否先我而去?”

大吉法师冷笑道:“你要知道那还不容易吗?我可以告诉你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冷笑声中已是挥动竹杖一招“夜叉探海”向着齐世杰胸口戳来。他自忖自己的“龙象功”虽然不及齐世杰但还有许多上乘武功未曾使用料想齐世杰年纪轻轻武学的造诣再高也高不到那里不信自己胜不了他。何况他的两件兵器青竹杖和金紫钵都是宝物。

齐世杰已经知道他的武功远在连甘沛之上只凭一双肉掌只怕是打不过他的。当下不敢轻敌见他竹杖刺来立即拔出宝刀招架。

本来他在练成冰川剑法之后是应该改用剑的但他刚刚离开魔鬼城还未有功夫去找一把合用的剑只能仍然用他爷爷传给他的那把宝刀。

好在冰川剑法与别的剑法不同它是重在“剑意”而非重“剑招”而且冰川剑法的精髓乃是内柔外刚兵器中剑主柔刀主刚他用刀代剑使出冰川剑法虽然招数上或许未能曲尽其妙但却更合乎冰川剑法的“剑意”。

大吉法师见他若不经意的轻飘飘一剑削出虽然看出其中蕴藏着精妙复杂的变化但也并不怎样放在心上心想:“你这小子不用龙象功那只有自讨苦吃败得更惨!”当下改戳为压暗运玄功。力透杖尖。

那知齐世杰这一剑看似毫不用力其实却正是像冰川一样表面平静内里暗流汹涌。只听得“当”的一声刀杖相交齐世杰的宝刀溅起几点火星大吉法师却是不由自己的连退几步才能稳住身形青竹杖虽然没有脱手虎口已是给震的一阵酸麻。

齐世杰冷笑道:“大和尚你的往生咒还是留给自己念罢!”

大吉法师哼了一声说道:“小子你别得意我这往生咒是给你念定了的!”

他的身法也真是快到极点话犹未了但见绿光一闪竹杖又已点到齐世杰身前。这次他的手法甚为怪异。杖头闪缩不定似左似右似中却已把齐世杰的身形笼罩在杖影下。原来他是避免和齐世杰硬拼改用一杖点九穴的那烂陀寺上乘点穴手法只要齐世杰应付得稍微失当他就可以乘暇抵隙点着齐世杰的死穴。

齐世杰见他手法如此阴狠不禁也起了争胜之心想道:“我倒要看看你的杖法精妙还是我的剑法精妙!”

叱咤声中齐世杰的宝刀扬空一闪疾起而迎。似刺似戳似所似劈指东打西指南打北。刀法之中含有剑法把刀剑的长处在这一。招之中同时挥。其实却是一招变化极为繁复的冰川剑法。大吉法师吃了一惊心里想道:“这小子的剑法好生古怪若说他的龙象功是迦象所授何以他这剑法又和本寺大不相同。”

齐世杰这一招拿捏时候恰到好处大吉法师连连变招仍是摆脱不开。眼看剑光已是透过绿光就要削到大吉臂上。大吉法师若要避免断臂之灾势必又要用青竹杖硬架他的宝刀了。

齐世杰刚才削不断他的竹杖亦已知道他的这根竹杖是件宝物是以这一招用的力道更强已经是把龙象功的威力透过刀尖了。倘若刀杖相交的话纵使仍然不能削断他的竹杖最小也可以把他的竹杖震得脱手飞去。

那知大吉法师的天竺武功异于中土。他练过瑜伽之术全身柔若无骨各部肌肉可以随意扭曲变形。齐世杰正喜即将得手忽觉剑尖一滑对方的手臂竟似长蛇般突然拐变青竹杖只是轻轻在他剑锋旁边擦过倏的又向他胁下愈气穴点来了。

好在冰川剑法也是奇诡百变他这一招变化未尽倏的也是从大吉法师意想不到的方位刺来。这一下双方都是碰到意想不到的险招但齐世杰有龙象功护身点着他的穴道也未必就能伤他大吉法师若然给他一刀刺个正着那可是要有性命之危的!大吉法师当然不敢冒此奇险只好再用瑜伽功夫吞胸吸腹脚步不动身形平空挪后三寸在间不容之际甚堪避开齐世杰明晃晃的刀锋。

由于齐世杰用的是冰川剑法虽然他的兵刀不是冰魄寒光剑这一招使到疾处大吉法师也是感到寒意侵肌不由自己的打了一个冷颤。

大吉法师一声猛喝把在手的金钵也拿来作进攻之用一个泰山压顶之势向齐世杰当头罩下。

齐世杰喝道:“来得好!”左掌以龙象功拍出右手刀一招举火撩天向上刺去。

金钵偏过一旁本来齐世杰这一剑便可乘虚而入刺着大吉上三路的任何一处要害的但却不知怎的他的宝刀好像被一股无形的吸力牵引竟然也歪过一边。这还是由于他的内力深厚否则几乎就要掌握不牢。

原来大吉法师这个紫金钵是内有古怪的。

原来他这钵中嵌有磁石不是普通的磁石是铜椰岛埋藏在千尺地层之下开采出来的磁铁精英。铜椰岛接近南极磁场磁性特强。若然换了一个普通人手中拿的只要是金属所铸的刀剑在离身三尺之内就会给他的金钵吸去只因齐世杰内力强过大吉法师不止一筹方始能够摆脱那股特强的磁力牵引。不过他的宝刀虽没脱手亦已禁不住大为惊愕了。

大吉法师乘势反攻打得难分难解。双方各显奇能彼此都有顾忌。但论真实的武学齐世杰身兼数家之长(父母、桂华生夫妇与迦象所传的大竺武功。)却是胜于大吉法师的。大吉法师仗着两件宝物只能堪堪打个平手。时间一长气力渐渐感觉不济不禁也是有点胆怯了。

连甘沛起初以为大吉一出手必定可以很快的就把齐世杰制伏那知看下去却完全出他意料之外。他越看越是吃惊心里想道:“原来他得到的武功秘笈还胜于那烂陀的武功再打下去只怕大吉法师也未必敌得过他三十六着还是早点能为上着吧。”他不敢再看下去不声不响的就溜走了。

不知不觉双方又斗了一百余招齐世杰已经想到了如何破他的金钵之法了。

就在此时忽听得有人“噫”了一声。

高手搏斗眼观四面耳听八方这人远远的“噫”了一声声音摇曳语音未落已是如在耳边。大吉法师固然是一听就知来者是齐世杰亦已知道来的绝对不是普通人了。

但一看之下却也有点出乎他的意料之外。来的是个年纪似乎比他更轻的少年。肤色黑里泛红尘砂沾脸真实的年龄虽然难以断定但看得出最多不会过二十岁模样也似乎是汉人的成份更多。

大吉一见这个少年立即喜形于色叽哩咕噜的就叫起来。齐世杰心里想道:“原来是他的朋友。”虽然觉得这个少年年纪比自己更轻武功再高料想也不会比这个番僧更高但若然给对方添多一名高手相助这番僧又是声言要取自己性命的这可不是当耍的事。

眼看这个少年就要来到面前齐世杰只好赶忙先行把大吉法师打了正好大吉法师又是一个泰山压顶之势把金钵向他当头罩下齐世杰大喝一声宝刀化作一道银虹倏的飞出手去!

只听得“当”的一声巨响震耳如雷宝刀飞入钵中竟然把金钵穿了一个窟窿。

原来他这飞刀击钵的一招正是合乎兵法中“置之死地而后生”的道理。在此之前他怕兵刃给对方的金钵吸去出招之际不免有所顾忌。越顾忌就越施展不开以致他本来可以制敌的冰川剑法大大打了折扣反而几乎被敌所制了。如今他消除了患得患失的心理之后拼着大不了给对方吸去自己的宝刀奋力一击果然一击成功。

这一招他用的却不是柔中带刚的冰川剑法而是纯属阳刚的一招家传刀法名为“白虹贯日”这是他爷爷所授的败中取胜的绝招。他把龙象功和六阳掌的威力尽数挥在这一招之中金钵所嵌的磁铁虽有吸取金属之能但却不能化解他这猛力一掷的冲力道。这一招败中犹可取胜何况他如今还是处在上风的。结果果然把对方的金钵毁了飞刀穿钵而出。

那个少年正在朝着他们跑来飞刀穿过金钵余势未衰俨如一道银虹精芒电射恰恰飞到少年的面前。少年赞道:“好功夫!”把手一招把那柄飞刀接到手中。

齐世杰认定这少年是番僧的帮手但此时亦已顾不及宝刀落入他的手中了。他必须在这少年即将来到的片刻之间先把大吉法师击得一败涂地。于是他在一破了对方的金钵之后立即便展开空手入白刃的擒拿法抢夺大吉法师的另一件宝物那根坚剑金铁的竹杖。

大吉法师做梦也想不到纯金铸造的金钵竟会被他的飞刀穿过这霎那间不禁吓得呆了。说时迟那时快齐世杰已是扑到跟前他本能的用竹杖一拨反打对方穴道。结齐世杰一托杖身双指一嵌就把他的竹杖夺了过来。

就在此际只觉微风飒然一条人影已是从大吉法师身旁掠过旋风也似绕到他的背后道:“两位暂且住手——”

齐世杰只道这少年必然是番僧的帮手如何肯听他的说话反手就是一掌。

不料一掌挥出只觉空荡荡的没有可以着力之处原来那少年用的是四两拨千斤的手法双掌未交只是随着掌风轻轻一拨就把齐世杰的掌力拨过一边。

借力打力的道理并不难懂一般学过相当武功的人多少都会使用的。不过用得恰到好处好像这个少年一样当真达到四两拨千斤的境界那可就难到极点了。

齐世杰本来是早就对他有所防备的不料这一招六阳金刚手仍然给他拨开这才不禁大吃一惊知道是真正遇上了劲敌了。

少年笑道:“你的龙象功好像还未挥不必客气!”

齐世杰双眉一轩说道:“好吧兄台既然定要较量在下那我也只能恭敬不如从命了。”口中说话双掌已是画了一道圆圈以阴阳双撞掌的招式向那少年猛击过去。这一招他不但把龙象功得淋漓尽致而且加上了六阳掌的威力。

原来他起初见这少年年纪比他还小虽然知道他是番僧的帮手却也不忍取他性命。心里想道:“反正我已把这番僧打败如今只是我和这少年单打独斗那又何必下重手伤他?”他用六阳手应敌已经是有点害怕那少年给他打得筋断臂折。那知照面一招方始知道这个少年的武功只有在他之上决不在他之下。此时他那里还敢轻敌即使这个少年没叫他用龙象功他也是非用不可的了。

少年又再赞道:“好功夫!”他知道齐世杰这一掌已经不是可以用借力打力的手法化解当下双掌如环似封似闭飞快的转了三个圈圈只听得“波”的一声掌风激荡之下齐世杰不由自己的退了三步那少年的身形也禁不住晃了两晃。

少年取出他刚刚接下来的齐世杰那把宝刀齐世杰只道他要利用自己的宝刀反来伤他吃了一惊只好也把刚刚夺过来的那个番僧的竹杖应敌。

不料这少年忽然倒转刀柄递过去给他刀锋向着自己。

齐世杰怔了怔喝道:“你这是干什么?”

少年笑道:“请你把这根竹杖换回来给我。各自物归原主想你不反对吧?”

齐世杰把竹杖交了给他换回自己的宝刀那少年立即把竹杖抛还大吉大吉法师和他叽哩咕噜的说了几句话好像斗败了的公鸡一样垂头丧气的跨上坐骑独自走了。

少年说道:“这个和尚是我的朋友但他不是你的对手若你看在我的份上莫留难他。”

少年的态度倒是颇为诚恳这几句话的口吻那里像是对待敌人反而像是和朋友协商一样。假如有一个不知底细的人在旁边听了一定以为他们是本来相识的。

但这几句话听在齐世杰的耳中那感受却是完全两样了。

“你我素昧平生怎的却叫我看在你的份上这不分明是挖苦我吗?”齐世杰心想。

挖苦还在其次眼前的形势却显然是那少年占了上风的齐世杰自忖单打独斗?只怕也未必打得过这个少年他有什么办法不放过大吉法师少年又何须向他求情要是这个少年和大吉法师联手的话他的性命恐怕也未必保得住!

但也正是因此齐世杰又不禁觉得有点奇怪了。

他虽然听不懂少年和大吉法师说的印度话但也知道是这少年叫大吉法师走开的。

少年为什么不要大吉法师帮手呢?有了大吉帮手岂不是更可以稳操胜券?难道他不知道大吉法师是要取齐世杰的性命他和大吉法师不是一伙?又或者是他自恃武功不屑于要败军之将相助。

齐世杰想不明白唯有苦笑说道:“我和这位大和尚本来没有冤仇只是他要取我的性命我才被逼应战。他肯罢手我为什么还要留难他?”

少年怔了怔说道:“你和他既没冤仇为何他要取你性命?”

齐世杰冷笑道:“你不是他的朋友吗?嘿嘿他取不了我的性命你来取也是一样不必再说风凉话儿更无须明知故问了。”

少年哈哈一笑说道:“原来你以为我也要取你的性命的怪不得你刚才这一招如此厉害。”

齐世杰说道:“难道你不是么?”

少年笑道:“你猜错了。我不是想要你的性命只是想见识你的武功。不知你肯不肯赐教?”

齐世杰双眉一轩说道:“你要比试什么?我纵然打不过你只要你画出道儿我一定奉陪!”

少年哈哈笑道:“不必这样客气也不必说得这样严重。我看你的剑法甚为奇妙我自愧孤陋寡闻你这剑法属于何家何派我一点也看不出来。拳脚上的功夫咱们算是比过了。如今我只想领教你几招剑法不知你可以答应?”

齐世杰道:“哦原来你把宝刀还我就是要和我比剑法的。那我还怎能不从命呢?”

少年说道:“好那就不必客气请赐招吧!”

齐世杰不敢怠慢宝刀抢圆一招“冰河解冻”向那少年的左肩劈去。他这一招劲力暗藏正是深得冰川剑法的精髓。那少年目注刀锋身形却是纹丝不动。眼看他的刀锋堪堪劈到离额角不过三寸之际这才右腕倏翻一招“春云乍展”疾迎上去。

这一招拿捏时候恰到好处他是特地让齐世杰的宝刀劈到面前亦即是齐世杰的招数已经使老手臂放尽不易再行变化之时方始突然横截他的手腕的。

若然换了另一个人换了另一种剑法少年这照面一招可以逼使对方非撒剑不可!

但冰川剑法却是和任何剑法都不相同那少年不想伤害齐世杰一剑削出怕他不知厉害正想喝他“撒刀”之际忽地感觉一股无形的劲力竟然把他的剑尖荡得稍稍歪过一边。

原来齐世杰这一招“冰河解冻”纵有三重劲力正是如同冰川下面的暗流汹涌一般层冰解冻潜力一层赛过一层。第二重劲力一第三重劲力跟着来到。

饶是这少年武学深湛此时也不禁心头一凛:“原来他这剑法的精妙还在我的估计之止。幸好我未开声叫他撤刀否则可真是笑话了。”

不过这少年也真了得齐世杰此招虽然大出他的意料之外却也还是克他不住。在这间不容之际只见他略一晃肩已是身移步换他的身子便似轻飘飘的随着齐世杰的刀风直晃去似的。

齐世杰禁不住也赞了一个“好”字陡地一声大喝又是一刀劈下。这一招仍然是把宝刀使出剑法加上了龙象功威力比前一招更加强了。

少年随着刀风一飘一闪剑起处唰、唰、唰连环三剑似左似右似中一招之内同时攻击齐世杰上中下三路要害剑法之奇诡迅捷实是难以形容。

齐世杰第一次碰到如此厉害的剑法不能不也略有顾忌当下只好回刀护身不敢全力出击。

这一战真是棋逢敌手将遇良材那少年把剑法展开剑式矫如神龙身法轻灵如彩蝶忽虚忽实忽徐忽疾乍进乍退倏上倏下每一招都暗藏着几种变化。齐世杰用龙象功透过刀锋要和他硬碰之时他就用黏、卸两字诀化去;但当齐世杰以为他是虚招之时他又突然把力量用实今到齐世杰防不胜防。

齐世杰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心里想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两句老话当真说得不错。我幸得奇遇两年间学成了几种武林绝学只道纵然不足与当世的一流高手比肩在江湖上料想也难逢敌手了。那知一出冰窟就碰上了如此劲敌。这个少年年纪比我还轻武功可是比我高明得多了!他哪知道这个少年的奇遇比他更多学说比他更博年纪虽轻武学的造诣当世的一流高手也难以与他相比。

齐世杰不甘落败当下改变打法刀中夹掌把六阳手的威力加上了龙象功和冰川剑法配合这才和那个少年扳成平手。

那少年不识冰川剑法对他的以刀代剑的剑法暗暗称奇;齐世杰对他的剑法也不由得有点诧异。不过他之所以诧异却并非由于不识对方剑法。恰恰相反是由于对方的剑法有几招他竟是有“似曾相识”之感这才引起诧异的。

“奇怪他这几招剑法我是在那里见过的呢?”忽地霍然一省齐世杰想起来了。原来这“似曾相识”的几招是他见冷冰儿使过的那次在魔鬼城边冷冰儿以天山剑法接连击败过连甘沛与释湛之时齐世杰虽然中了魔鬼花之毒神智正在逐渐模糊但由于那几招使得特别精妙他还是留下印象的。

“难道他是天山派的弟子天山派的弟子又怎能与坏人一伙?他的‘剑意’和冷女侠所使的天山剑法的‘剑意’似乎也不尽相同不是相同的少不同的更多。看来恐怕这只是我的胡乱猜疑而已。”

心念未已那少年的剑法忽地也是跟着他变了。

少年的剑法本是瞬息百变的此时忽地变得招式好似笨拙非常而且越来越慢慢吞吞的东一指、西一画剑尖上就好像悬着一块石头。

但对齐世杰来说这一下可是更难应付了。

原来少年此时所使的剑法实是拙中藏巧时而柔如柳絮借力打力;时而猛若洪涛骤然压至。齐世杰冰川剑法中暗藏的潜力竟然被他克制得难以挥。

齐世杰突然想起师父在他冰川剑法练成之时对他说过的一番话:“剑法中最上乘的境界是重、拙、大三字冰川剑法固然奇妙绝伦但他必须练到由巧变拙之时方始能够说是大功告成。”这番话他当时颇感费解直到练成了桂华主留下的武功秘笈之时方始懂得一些但还未曾全懂如今见了这少年的剑法这才有更深的领悟心里也越吃惊了。

齐世杰身兼三家之长一旦对武学奥义多了几分领悟不知不觉就把一己的体会用了出来。只循“剑意”信手招击、刺、撩抹、崩、删、劈、剁无不恰到好处使到疾处冰川剑法的威力已是给他挥得淋漓尽致饶是那少年功力深湛不觉也感到丝丝寒意。心里想道:“此人悟性真高和我交手不过百招剑术的境界已是又进一层。”

但饶是如此齐世杰出不过只能勉强扳回平手丝毫也占不了上风。

少年剑法再变似是随意所之应快则快应慢则慢瞬息之间前一招轻如柳絮后一招重若泰山。真当得上是:慢中快巧中轻行云流水稳捷轻灵。齐世杰感到的那股无形压力也是越来越重了。

齐世杰心灰意冷跃出***说道:“你的武功远胜于我我不是你的对手要杀要剐任凭尊便!”

(youth按:羽生真是想当然此时在世杰心中此少年还是生死之敌呀按世杰的性格会如此懦弱吗?哦世杰未卜先知他投降之后就会变成朋友……)

少年插剑入鞘走到齐世杰面前伸出手来。齐世杰不知他要做什么了。

那知这少年竟然只是和他握手握住他的手摇了两摇丝毫没有用上内力那态度就像和老朋友久别重逢那么亲热!

“你太客气了!”那少年说道:“其实你的本领不弱于我只是你和大吉法师先打了一杨不免吃了点亏。我占了你的便宜怎敢言胜?说起来我还要多谢你呢!”

齐世杰莫名其妙说道:“你多谢我什么?”

少年说道:“你的剑法纵然不能说是天下第一却是我所见过的最奇妙的剑法多谢你肯赐招使我得益不少。”齐世杰苦笑说道:“你和我开玩笑了这话应该颠倒过来说才对。我从你的高招之中获得不少益处才是真的。”

少年哈哈一笑说道:“我不懂说客气话那就算是咱们相互切磋彼此得益吧如今你相信我是并无恶意愿意和我交朋友了吧?”

齐世杰仍然不敢相信但对这少年已是有了几分好感拒绝的话是说不出来了。

正当他不知说些什么才好之时那少年又再问道:“对啦我还未请教你的高姓大名呢?”

齐世杰怔了一征说道:“你当真尚未知道我的姓名?”

少年说道:“我知道以兄台的武功自必是中原一位成名侠客。但可惜我僻处西陲平生从未踏足中原是以请恕小弟孤陋寡闻实是未知尊姓大名。”

齐世杰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其实我在中原也不过是个无名小卒。”

少年诧道:“那你为什么以为我一定会知道你的名字?”齐世杰道:“你不是那位大吉法师的朋友吗?他没有告诉你我的名字。”

少年这才恍然大悟笑道:“原来你到如今还一直以为我是有大吉法师早有约会约会在此处对付你的。是吗?”

齐世杰道:“要是我猜错了请你莫要见怪。”

少年说道:“你我一见如故我不妨老实告诉你我和大吉法师虽然勉强说得上是朋友其实却是无甚交情的。他为何和你作对我真是半点不知。”

齐世杰信了几分但仍忍不住问他:“请恕小弟多问什么叫做‘勉强算得上是朋友’的朋友?”

少年说道:“我和这位大吉法师只是七年前曾经见过一面。但我知道他是天竺两大神僧之一的奢罗法师的大弟子。奢罗法师是我尊敬的武学宗师之一是以刚才我怕你伤了他的性命才冒昧插手替他求情的。”

齐世杰道:“原来如此。那么那位连老大呢不知兄台是否和他相识?”

少年说道:“哪一位连老大?”齐世杰道:“就是和大吉法师同在一起的那个连老大。”说至此处方才想起顿了一顿继续说道:“这个姓连的家伙在我和大吉法师交手的时候悄悄溜走或许你没有遇见他吧。”

少年说道:“刚才我是没有见着他以前也从未见过。不过你说的这个连甘沛我却是听过他的名字的。我知道他是个阴狠的小人。小弟纵然不肖也不至于有这样的朋友。”

齐世杰释然于怀连忙陪罪:“请恕小弟无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少年笑道:“这算不了什么假如易地而处换了我是你的话我也难免有这个怀疑的。那么小弟冒昧攀交兄台想必不会见拒了。”

齐世杰哈哈笑道:“我能够结识你这样一位武功高强仁心侠骨的朋友正是求也求不到的呢。对啦我还未曾请致兄台的高姓大名呢。”随即告诉了自己的姓名。

那少年未曾通名却先苦笑起来。

齐世杰怔了一证说道:“兄台何故笑?”

那年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却先说出自己的名字:“我叫唐不知。”听到这样古怪的名字齐世杰更是不楚为之一愕了。

少年笑道:“是不是我知道你一定觉得好笑天下那有这样古怪的名字的。对吗?”

齐世杰心想:“江湖上的人物不愿让陌生人知道自己的名字那也是常有之事。我和他究竟还是刚刚相识他有一分顾忌亦在情理之中。不过他诚心与其我结交看来似不假。”便道:“名字不过是个记号兄台的名字虽然有点特别那却反而易记。”

少年说道:“实不相瞒我究竟姓甚名谁我自己也不知道。我确切知道的只是:我是汉人。西域通称汉人为唐人故此我以‘唐’为姓名字呢那只好叫做‘不知”了。”面上挂着似是自嘲的笑意笑得颇有几分苍凉意味。

齐世杰不觉心中一动说道:“请恕我冒味多问兄台何以连自己的姓名都不知道?”

唐不知道:“我是个孤儿从小不知父母是谁。”

齐世杰呆了一呆之后暗自想道:“他的身世倒和我的表弟相似。不过天下决没有这样凑巧的事的。而且据冷冰儿所说表弟失踪之时不过十一岁失踪了七年如今当是十八岁。十八岁的少年那能有这样深厚的武功?假如他一直在天山的话或许还有可说但十一岁的时候他已离开那时他的武功基础无论如何也还是薄弱的。我有二十年的武功底子又在魔鬼城得到旷世难逢的奇遇也还比不上他难道他也有相同的奇遇?何况这少年看起来虽然比我年轻但似乎也有二十岁出头了。”他想到几种不可能是他表弟的理由疑心迅即消散。

“请恕我不知挑起唐兄身世之痛。”齐世杰对他抱歉对他的身世也不便再追问下去了。

唐不知淡淡说道:“这算不了什么身世飘零之苦我也早已惯了。请恕我多嘴我也想请问齐兄你老远的从中原来到回疆是为了什么?”

齐世杰不觉又是心念一动说道:“实不相瞒我是想找寻一个人。”

唐不知道:“你要找寻什么人可否让我知道?我在回疆生长说不定可以帮你的忙。”

齐世杰道:“我正想向你打听你知道杨炎这个人么?他也是个孤儿自小给人带来回疆的。”

唐不知似乎觉得很奇怪的样子愕了一愕说道:“原来你要找杨炎?”

齐世杰喜道:“唐兄这样说一定是知道他了?”

唐不知道:“不错我知道有一个人叫做杨炎他本是天山派的弟子七年前忽然莫名其妙的失了踪的。你找的是不是这个杨炎?”

齐世杰大喜道:“正是这个杨炎。唐兄你和他是相熟的朋友吧?”

唐不知道:“我只能说我认识他。至于是否算得朋友那我就不知怎样说才好了。”齐世杰觉得他这答覆有点古怪但此际亦已无暇推敲其中含义连忙问道:“那你可知道他现在在什么地方吗?”

唐不知道:“齐兄请恕我要向你打听清楚一件事情。”齐世杰道:“请问。”

唐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我杨炎?”齐世杰道:“他是我的表弟我是奉家母之命找寻他的。”

唐不知道:“你们是姑表还是姨表?”

齐世杰道:“家母是他嫡亲姑姑。”

唐不知道:“请恕冒昧令堂贵姓?”

齐世杰不禁为之一愕心想:“此人难道有神经病不成。但看唐不知的态度可是甚为认真一点也没有开玩笑的模样。于是只好哈哈一笑说道:“家母是杨炎的姑姑当然是姓杨的了。”

唐不知道:“如此说来杨炎是真的姓杨的了。”

齐世杰这才猜到了几分当下庄容说道:“杨炎当然是真的姓杨他的父亲是冀州一位颇有名气的武师名叫杨牧。”

唐不知似乎吃了一惊说道:“你说什么。他的父亲是、是……”

齐世杰重复说道:“他的父亲、我的舅舅是冀州名武师杨牧!”

唐不知呆了片刻说道:“但我听到的却是另一种说法!”

齐世杰道:“什么说法?”唐不知道:“有人说孟元大侠才是他的父亲当今一位最负盛名的青年侠客孟华是他哥哥。”

齐世杰叹了口气说道:“我也知道有这一种说法。怪不得你一再追问我他是否真的姓杨了。”正是:

相逢不相识家世费疑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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