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撒谎?”
拖着疲惫的身子走在回去的路上,拐角处,披着斗篷的女人坐在马车里,似乎在等着下人在深巷子里去买小物件。

姚斌走过车窗时,听到了熟悉的一声,整个人愣住,马车里面,那个女人,此刻脸色是否一如六年前那样苍白?

“我以为我可以信你。”余韶可的声音如诉如泣,“我在姚家度日如年,只靠着对少伟的思念活下来。而你,随我从余家到姚家,本该是我的靠山,却在那种时候背弃我而去。你可知道,那事过后,我过的一日不如一日。若不是慕年先走一步,我熬不到今时今日再见到你。”

“小姐,是姚斌对不起你。”

“你要记住,你本是姓余的。”余韶可一声划过这金红色街道,钉在姚斌心头。

“是的,余家养我多年,是我的再生父母,可姚老爷没有只把我当个陪嫁账房,而是一个男人——姚老爷让我知道,我也许也配得上……”

姚斌吞下了最后那一个不该出口的字,余韶可在马车上端坐着心如鼓雷。

“那种场合,有官爷,有林少爷,有全为安城的耳目,我不能说实话,只能按着他们胡猜的那样,说去见了一个女人。”

“所以,其实你不是去见了一个女人。”

余韶可从来也不关心姚斌究竟在做些什么,那些男人的阴谋争斗秘密她都没有兴趣。

白白受冤六年,她不过只是需要一个答案。

你不是去见一个女人,对么?

姚斌点点头,余韶可虽看不见,手掌触摸在马车的硬布上,却能仿佛感觉他在她手心里颔。

微微一笑,姚斌虽看不见,只感觉突然有一丝暖意。

她为他含冤六年,只因为他这一个答案,竟可以再不多问什么吗?这个痴傻的女人,纯粹的女人。

“姚斌,我有事求你。”

“你说。”

“你知道我心里的人,只有少伟。可是,他如今待我却不同往昔。娘说过,男人总是会变心的,三妻四妾,莺莺燕燕,很难求对我一人独宠,于是我不求他只爱我一人。可是,我也不容他只爱别人。”

余韶可哀怨一声,明明句句控诉,却拆皮去骨,软软绵绵。

“过去你是我在姚家的靠山,我信你,你却负了我。如今你来了林家,我虽然不知道你为何会来,料想不该是为我,但是能否再一次做我的靠山?”

余韶可没有兜圈子,在姚斌面前她可以毫无掩饰的表露心迹,哪怕这男人曾在危机时刻背弃了她,她却仍然相信姚斌是个可信之人。

林家大院水深火热,相公已有三月未曾步足她房间一步,这个时候,她还能靠谁?

老太太么?老太太只在乎她的肚子,而她却连相公的身也近不得。

若伊么?若伊不过只是个无权无势的丫头,说到底,还是姚家的人。

她还能有谁呢?

难道这个时候,你,姚斌,回到我身边,这一切只是巧合?

“我只是来查清一件事,查清之后,我就会离开。”

“你在林家多久,我就依靠你多久,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我只想你给个肩膀。”余韶可咬住嘴唇,“姚斌,你我身份若此,今世无望,我只求能在相公身边长久圆满,欠你的情,如若有下世,我再慢慢来还。”

如若有下世,我可否祈祷不要再见到你,我的小姐?

姚斌看着若伊从远处跑过来,轿夫已经开始整理衣服要起轿,余韶可还在等他的答案。

而他没有答案。

而她已经知道答案。

从他那年陪她嫁到姚家那一天起,她就已经欠了他一生。

因而无从相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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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现在有了鼎爷和苏晓两个靠山,余韶可撑死了也就是一个姚斌罢了,形势对我们有利。”

入了夜,苏子又开始给老公开作战计划,林少伟笑眯眯阴险的看着苏子,揉着她的肩头,“其实我们最大的靠山,就是孩子,她们都以为你生不出来了,你这个时候来个头奖,吓死他们。”

苏子横了他一眼,“还说,之前也不是没想过要孩子,医生不是说了,你是熊猫血型,孩子容易溶血,第一胎很重要,要很精心很精心——”

“我现在就是很精心很精心,体力脑力全力投入,你叫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花样随你——”林少伟笑得更阴险,苏子恨不能一脚丫子把他踢到床下去。

“总之,这得好好准备,安全期里,随便你,危险期里,你想都别想!”苏子胸前打了个大叉,林少伟揭竿起义,“这院子里一堆灯笼等着我去摘呢,你别逼我!”

“你敢摘我就敢出墙,看你快还是我快,反正我还有个流氓兔替补!”

苏子完全不吃林少伟那威逼利诱的一套。

“嗯,对,你还有个没见过面的老相好,想跟你私奔来着。”林少伟被这么一提醒,脸色一阴,“你说,会不会是姚斌呢?”

“你别乱点鸳鸯谱好么?”

“你看,你还少一个奸夫,他也缺一个淫妇,当年我亲手打断了他的腿,应该不完全是因为他拒绝给我提鞋吧——”

苏子一怔,这分析的倒是在情理。

“说不定是因为他和你的本尊有奸情,我的本尊名义上是替姚家清出内贼,实际上是借刀杀人趁机修理他?还有,你上次私奔计划失败了,于是几个月后这姚斌就蹦出来了,你说是不是专门来找你的?”

“姚斌也倒是俊俏,虽然是个跛子,可是颇有残缺美啊。最重要是脑子聪明,到了现代也是个精算师,我们算是郎才女貌。”苏子笑得大尾巴狼,林少伟摩拳擦掌,“你想怎样?”

我想?

我想策反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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帮派争斗就像玩开心网,不过是我偷了你的,你再偷了我的。

没有什么是打了永恒标签的,就算是靠山也是一样。

好比现在,在苏子满心盘算如何利用这可能存在的奸情拉拢姚斌的时候,大院黑暗的另一边,她以为早以归入麾下的靠山,正在被愚公疯狂的挖角。

挖角的不时别人,正是苏子口中那个天真浪漫的替补,林子茂。

此刻橡皮糖一般黏在鼎爷身上,活像考拉。

“鼎爷啊,这次你一定要听我的,你一定定要帮余韶可啊,不能和苏家的同流合污啊!”

鼎爷叹了口气。

“茂少爷,谁不知道你的心思。我来了这么久了,早就听说你还和大夫人有点不清不楚的。不过是老太太不追究罢了,你不要得寸进尺破坏人家夫妻。”

“鼎爷,你对我最好,你看你走了这么多年,还经常偷偷来看我不是?”林子茂眨眨眼。

那天他当众欢快的叫出鼎爷的名字,并非是因为记忆群,只是因为早已沧桑变换了容颜的鼎爷每年都会风雨无阻的看望他一次。

每年春节,林少伟办年货,不知为何,总会带上林子茂,就跟牵着一只狗一般。

不管林少伟去哪里办年货,鼎爷总会出现在哪里,像是专门侯着林子茂似的。

只是这一年春节林少伟带了吴关去吴城买了芭蕉,没有按着老规矩办事。鼎爷没有等到林少伟和林子茂,于是自行上门来了。

“鼎爷,大嫂她根本就不幸福!别以为我还是个孩子!我不小了!我早就看出来当家的他心里只有那个余韶可!为她连姚家都灭了!”

“茂少爷,你太年轻,好多事不懂。”鼎爷也喝了点小酒,有点放肆,那浪人的脾气不禁借着酒气翻涌上来,“你以为像当家的那种男人,会为了一个女人灭了一族么?你以为一个富之家,会因为一次买卖疏忽,一个老头子去了,一个女人的归属,就灭了么?”

林子茂眨眨眼。

“你的意思是说,当家的灭了姚家还有别的目的?还能有什么目的,不过就是为了成为富么!他是这样的人!”

鼎爷微微笑没说话,只是指头点了点他,“都是为了大家好,为你好,知道么?”

“好好,当家的为了林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他是个好当家的,我承认,我十个脑袋都敌不过他,可是他对大嫂不好!”

“不好?我看是过分的好了。”

“哪里有?!”

“你还年轻啊——”鼎爷歪着头,似乎醉了,又似乎没醉,“你还年轻。”

林子茂闻着他一股酒气,噤噤鼻子,叹了口气,唉,醉了醉了,下次再说。

没想到这个时候鼎爷却睁大的了眼睛说了句,“我答应你,我站在余韶可一边,我帮她上去。”

林子茂刚收拾好的酒瓶呼啦全都打在地上碎了。

“你真是醉的不轻。”

“我没醉。”鼎爷噗嗤一乐。“林家越乱越好,越乱,越安全。”

林子茂摇摇头,鼎爷的话,一年比一年高深,他是越来越听不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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