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了,刘虞所管辖的幽州依旧在如火如荼地动荡之中。
这三年来,刘虞在幽州的治理还有颇有成效的。他早年在别处为官的时候,就以高尚纯朴,治正推平而著称,如今身在幽州,更是清静简约,以礼义教化子民。若不是辽西乌丸和鲜卑这两族总是隔三岔五地骚扰一下,幽州甚至能成为大汉帝国难得的清平之地。

临近大汉边境的外族看到幽州百姓生活上的改善,小一点的便纷纷前来投奔,自愿加入到幽州的建设中去。就连辽西乌丸这等大族的族长丘力居都颇为意动,考虑着是不是停止骚扰,转而改为谈判,好获得更多实质上的好处。

只有鲜卑族始终如一地烧杀抢掠,偏偏来去如风,让人无法防备。刘虞一心想着感化他们,派出了更多的使者与鲜卑谈判;而更强硬的公孙瓒却已忍受不住刘虞的软弱,恨不得立刻找到鲜卑那些野蛮的族人痛扁一顿。

他终于等到了这个机会。

鲜卑人看到自己的抢掠并没有受到太多的抵抗,胆子好似越来越大,竟开始骚扰公孙瓒所镇守的幽州下属右北平郡。敢在太岁的头上动土,公孙瓒感觉就像被人一巴掌扇到自己的脸上,又如何能受得了这等恶气?

在一次鲜卑的例行抢劫之后,公孙瓒终于出手了。他先派斥候尾随其后,自己亲自在“白马义从”中挑选了五千精锐,直追而去,在塞外徐无山附近看到了鲜卑人的身影。

“续儿,传令下去,所有人进入戒备状态,敌人就在我们附近了。”公孙瓒对自己身边一位年轻将军下令。

他望着远处逐渐升起的尘头,冷笑自语道:“和连啊和连,你败光了你爹给你的资本,现在又想在我的地盘上动土了么?如果让你得逞,我白马义从又如何能在大汉混下去?”

看着身后的骑兵如流水般有条不紊地迅列成作战方阵,公孙瓒还是比较满意的,当然,他最开心的还是他的儿子公孙续的成长,经过最近两年战斗的洗礼,他的续儿已经渐渐适应这塞外的战场并学会了如何作为一个将领。

当然,他的野心不光只是做一个小小的州牧或是被封个什么侯爵,在这个纷乱的时代,谁有更强的力量谁就有更多的话语权。乌丸、鲜卑诸族正是他扩展力量的对象,一旦降伏了他们,他就会有源源不断的战马和军需物资,这都是他日后称霸中原的资本。可朝廷偏偏派来了一个顶头上司刘虞,政见正好与他向左,在对北胡外族的处理上处处对他限制,恨不得用钱把这些贪得无厌的胡人都收买过来,实在让他难以接受。前些天鲜卑进犯右北平,正是他的辖地,刚好给了他一个还击的理由。

对面的尘头渐渐散去,前面鲜卑士兵好似也已知道公孙瓒已经追到了身后,同样听停下了脚步,排出了攻击阵型。

公孙瓒也知自己的行踪已被现,但如今两军已然对峙,狭路相逢勇者胜,有足够的实力就用不着再搞什么小打小闹,直接掰掰手腕就好了。他和鲜卑作战多年,相互之间简直都是了如指掌,看到对方只有三千人左右,他对这一战已很有信心。

对于自己身后的五千白马义从,公孙瓒还是很满意的。这五千兄弟随他出生入死不知道有多少次,都是百战沙场的老兵,更可怕的是他们之间的配合简直到了用眼神就能沟通的地步。对面的鲜卑骑兵虽然也是强悍过人,和自己的白马义从比起来,恐怕也还是稍逊一筹吧。

公孙瓒刚想到这里,就见对面阵中一支箭飞出,钉在他面前不远的地上。箭上插着一幅画,正是公孙瓒自己的画像。而这支箭就从公孙瓒画像中的头部穿过,显然是一种挑衅的做法。

“和连?”公孙瓒不怒反笑,大声叫道。

“公孙瓒?”对方阵中同样一个声音响起。这个声音低沉浑厚,却有很强的穿透力。

“和连,我们本来还算是井水不犯河水,你收拾你的部落,我守备我的辖地,可你偏偏不知好歹,竟敢屡次侵犯我大汉领土,难道是当我朝中无人吗?”公孙瓒催动神铰缓缓上前,指着对面军中一员武将,扬声呵斥。

“笑话,规矩难道都是要你订吗?我们大漠的规矩是谁强谁都该拥有土地、财宝和美女。你若是不服气,大可以试一下能不能让我们鲜卑子民对你臣服!”说话的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他的衣着在鲜卑骑士中算是非常光鲜的,裘皮的帽子下就是一双狭长的眼睛,一看就给人一种阴狠的感觉。他的嘴唇很薄,嘴角微微上扬,好似一抹冷酷的笑容。这样的人一看就知道是那种从小就在战争中长大,视人命如草芥的冷血好斗之人。他的话也是不卑不亢,显示了鲜卑人的好勇斗狠。

“要看看谁更强是么?”公孙瓒嘴角同样露出了不屑的冷笑,“好,那就让你看看名满天下的白马义从是怎么个强法!”

他的手向后一扬,五千战士同时高呼一声“战”!声音响彻云霄,如同一记重锤,击打在每个鲜卑骑士的心上。

而后白马骑士开始加冲击,轰隆隆的蹄声就如同战阵后端沉闷的战鼓,连大地都为之震颤!

“比嗓门是么?”和连冷笑依旧,“那倒是你们什么白马义从的强项。不过,要比试比试,还是要看这个!”

他的话音刚落,前排的骑兵迅退后,取而代之的是三排弓弩手。

公孙瓒心头一懔,如果说和连进犯右北平只是为了抢掠物资,可弓弩手的出现就无疑表明了他专门对付骑兵的想法。

“难道和连是早有预谋,右北平只是他的幌子,他的出现就是为了引我出来而在此对决么?”公孙瓒脑中飞闪过这个念头,可惜已经没有时间再让他多想了,因为和连军的第一轮平射已经开始。

白马军团冲到这里,双方距离已经拉到三百步左右,对弓弩手而言,绝对是非常理想的射程。一连串低沉的弓弦声后,冲在最前的白马骑士立刻开始了人仰马翻。

和天空漫射不同,箭矢的平射准确率更强。白马骑士虽然立刻把长盾平举,试图挡住正前方射来的箭,可和连的这些弓弩手显然是受过了严格的训练,每一箭都专找白马骑士的面部——长盾虽然能挡住全身,可总是要看马前的路的。

看着身边身后不断倒下的战友,公孙瓒一阵心疼。由于对方是面积极大的平射,他就算是用真气冲散箭矢,也无法顾及整个战场。而且这次追击为求度和机动性,关靖等仙术师他也没带在身边,无法进行治疗。好在双方距离已经不远,这样的代价他还能承受。他高举一下右手,伸出了四根手指。

身边的公孙续立刻意会,命令迅下达:“变阵,鱼鳞,对两翼进行凿击!”

白马军团之所以能够名满天下就在于它的训练有素,在被弓弩手造成短暂的混乱之后,所有人立刻接收到了新的指令。阵型在高前进中迅转变,中军后军两翼分开,对和连军进行包抄,前军在公孙瓒的身后,依然抗着对方的弓弩手。

看到白马军团开始变阵,和连军又随即出现了变化。一支响箭冲天而起,响亮的破空声伴随着刺目的光亮。

就在这时,徐无山上忽然响起一阵沉闷的号角声,原本静谧的山头随着号角声而泛起了一阵阵波浪。

真的是波浪吗?当然不是!公孙瓒侧目一看,顿时从心里升起一阵凉意。只见山上满满都是鲜卑的骑兵,不下两三万人,正以高向山下冲来。所有善用骑兵的将领都知道,一旦让骑兵冲击之势挥出来,爆的攻击力将是以倍数加成。

原来这才是和连的骑兵主力!之前骑兵弓弩兵都是用来引诱白马军团,并促使其阵型散,然后再用最强的一击打在白马军团最弱的腰腹部,就如同打在蛇的七寸上致命。

公孙瓒已经没有时间可以浪费,他的右手再次向空中挥出,这次是握紧了拳头。

“变阵,方圆!撤退!”公孙续的命令及时出。

公孙瓒的这个命令同样是正确的。在遭受突袭的情况下先不能乱了阵脚,从以攻为主的鱼鳞转为防守的方圆,就是为了加强军团的承受力。如果快撤退,就只会遭遇到从山上猛冲下来的鲜卑骑兵更猛烈的打击。

可惜祸不单行,白马军团在箭雨中不断围拢的时候,公孙瓒又听到了一阵沉闷的号角声。

这次是在他的身后。

他还没有来得及回头观看,公孙续已经做了简单的汇报:“我们的后路已经被截断,不知道从哪里又冒出了近万的鲜卑骑兵。”

他听的出,自己儿子的声音中有一丝压制不住的颤抖。是啊,这些年来白马义从的威名响澈塞外,什么时候遇到过这样腹背受敌兵力悬殊的时候?

公孙瓒轻轻叹了口气,前面是箭如雨下的弓兵主力,侧面是即将冲到面前的鲜卑骑兵,身后又已经被堵截,难道他这五千人马和半世威名就要尽丧于此?

就在这个时候,白马军团中的一曲骑兵忽然加快了度。当先的是一员年轻的将领,和公孙续差不多的年纪。不过公孙瓒一眼就看出了这个年轻人和他儿子的不同。在这样紧急的情况下,这个年轻人居然没有一点慌乱,平静俊美的面容上多了一丝坚毅,目光冷静如水,好似身边这一切都和他没有关系。

公孙瓒带着疑问的目光看了一眼公孙续,他的儿子立刻会意,道:“枪骑部三曲的军侯,赵云。从袁绍那里来的,能力不错。”

公孙瓒点头,看赵云的方向,应该是朝着和连的方向去的。他立刻就明白了赵云的意思,只要能在被围困之前制住和连,或许还有一线转机吧。

于是公孙瓒下了第四道命令,全军集中,全力击破和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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