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着45路,大约经过了半个小时的车程,我就到了大沙河那边.下了车,我什么都不再想,就直奔北栋四号三楼。在大楼的门口,我问了一下值勤的保安,确认没有错的时候,就走了上去。到了门口,看到门是虚掩的,我就敲了一下门。“请进,”一位年轻女子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我就进到了办公室里面。刚进去,我用眼扫了一下周围。只见一进门的地方,摆着一台饮水机,满满的水,应该是刚刚换下来的;进去一点,就是一个办公室方桌,上面叠着一些资料,桌子旁边坐着一个文员模样的年轻女子,正对着门这边张望。
正在我填个不停的时候,那位文员推开了偏门里面的一个房间:“廖理,有人又来应聘,麻烦你接待一下。”恩,好的。等一下子。”里面传出来我上次在电话里听到的熟悉声音。

“让我想想。恩,你们公司在哪个方位?”我回答道。“在大沙区。等办齐了手续我就告诉你怎么到那里。年轻人,这还有什么想头?我们需要的是你这样的人才,这几块钱实在是看不上眼,只不过是我们的人事部门,必须履行这样的程序。要知道,程序是不能随便改动的。”他继续说道。我听他这样一说,感觉也就这样几十块钱的事情,哪里又不用这样的几块钱呢?于是,也就不多想什么,就把自己留在身上的一百块中拿出来五十,给了他。

“好,好,应该这样的吗。好机会是不能错过的。”他顿了顿,开始对我大谈特谈自己公司的实力:有强大的资产实力,一流的管理人才,丰富的储备力量。到了最后,他对我强调,他们是一个资信度很高的公司,生产的都是价值量很大的产品,因此要交上五百块钱的押金;同时,他又跟我说明,这只是押金,等过了两个月的试用期,将全额退还给我。

我将信将疑,迟迟没有回答。他看了看我,又马上补充道:你的健康证,流动人口证,还有入厂时的服装费,这都是押金的一部分,我们将全部给你包圆,你到时可安心工作,没有后顾之忧。”

“只是我身上没那么多钱啊,”我回答了一句。“那你有多少,现在身上?”他进了一步问道。我毕竟没有什么社会经验,一慌了神,就把自己仅有的两百块给说漏了嘴。

“那就先这样吧,你交上两百。其余的我先给你殿上,到时给你还上。哎,看你也是个人才;我不随便帮人的。”他好象很无奈的说道。“来,把你的两百块给交上,别的算欠我的。”他已经拿出了收据,准备开给我。

“我的钱现在银行,还没有取出。”我耍了一个滑。“哦,这样的。那你先把钱取了,再来这儿报到。”他刚准备动的笔,一下子放了下来。

我走到了外面。其实,我的两百块是一直在我身上,只不过我感觉今天碰到的事情,有些蹊跷,自己还没有完全想好,所以出来准备再理一下头绪。

一路走来,这样的疑问不停的响在我的耳边:象这里匆忙却颤巍巍的风声一样,我的生活,它到底生了什么?我没有停止自己追寻的脚步,一直的就象风一样来往于这个城市的各个角落,却没有理清自己思绪的机会。到底应该怎么办?到哪里可以找一份保命的工作?如果这次仅仅是陷阱,我是不是确实要往里头钻?能不能找一处家的地方,使自己的心稍微感觉温馨不再疲惫?

云在天空里流来流去,树叶子哗哗作响,满大街都是来回走动的人流。这是海边的城市,惬意的风声微微有些颤抖,在天际里飘来飘去。一辆辆车从我的视线里经过,又消失在黯淡的天幕下。这是一个朝气蓬勃的城市,象所有正在展着工业化的城市一样,它与企业之间的联姻,越来越紧密的影响到社会生活的各个领域。我存在于这个地方的罅隙里,也只有遵循它的生存法则,在大工业的机器下去讨一份活路。只是我不明白的是,即使我接受了这样一种现实,即使我想把自己的青春给挥洒在闷罐车般的车间里,却依然感觉不到日子有稍微好点了的迹象。在今天这次应聘中,虽然我心里一直疑虑,怕受到欺骗,但在冷漠的城市里生存下去的压力,更加狂烈的压向了我尚经不起折腾的肩上。在一次次求职的失败之后,我几乎没有勇气,再去面对一场场将一如既往这样结果的面试。我已经受够,我感觉自己脆弱的神经,只要稍微用力一拉扯,就会彻底断裂开来。

这些都活生生的存在,我却无能解决。当转了个圈儿,再次拐到大沙河北栋四号三楼,我就站住在了那楼下。“去还是不去,到底——算了,大不了——”这样的想来想去,终究是心一横,把牙一咬,理了理头,就咚咚的直奔上去。

那位年轻女子还在,一如既往的笑容可掬。廖理在偏门的房间里,正在接听一个电话。“你好,是准备来面试的吗?好,好,好,知道到这儿的路怎么走吗?大沙河北栋四号三楼,你那坐十路车可到——”上次我在电话里熟悉的声音,再次隔门传到了我耳朵里。

年轻女子敲了一下门:“刚才来面试过的人,已经回来了。”“知道。”随着偏门的打开,我又看到了尖嘴猴腮的廖理。“钱取到了吗?”他劈头就问。“恩,拿过来了。”我取出自己身上的两百,递给了他。“哎,没办法,这是我们公司的规定,我不得不执行的。不过你不要担心,我推荐你去的地方担保很好,那是个人烟稠密的地方。”

听到这些,我没有说什么。因为这时自己心里沮丧到了极点,身上就剩下了最后的十几块钱了,正心疼得不行。现在,是不管怎样,即便是贼船也要上了。廖理给了我一个地址,上面写有从这儿到那边工厂需转的车次;还有一个收函性质的东西,大意是告诉那边工厂的负责人接收新员工。他看到我心情有点飘忽不定的样子,就又适时的安慰了我一下:“年轻人,好好干,我会记住你的。”顿了顿,“路上小心,现在骗子很多。”他最后对我说。

我只是诺诺.我能说什么呢?乐乐,我孤身一人,独闯这个不知隐藏多少玄机的城市,而它象大浪鞭打小舟一样,随意的玩弄我于股掌之中,我能对什么说三道四?而且虽然我对现在的生活无比猜疑,对自己所经历的一切感到不甚信任,但在我既不能回去,又不能作出任何反抗的情况下,我唯一能作的,就是不断的隐忍,不断的把自己的既有想法,既有情怀给全部给深深掩藏进去.因为,谁叫你贫穷呢?谁叫你只是别人的垫脚石呢?你没有权利,也没有能力去获取自己生活中所意想中的东西,你只能苟活于这个世间。

在现在的生活中,我已越来越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了.有时仰头一睡,以为自己还身处家里遥远的山村的那个小床上,作着这样那样的白日梦.等一觉醒来,才现是自己的臆想,在某一时刻生了作用.而更折磨人的是,由于长期挨饿的缘故,自己肚子时常会出现不适的症状,闹起了不小的胃病后遗症.在那最困难的时候,我一直就想,自己如果有一顿饱饱的餐食,即使一顿,也能令自己获得更大的心灵安慰.可是,生活就是这样,它并不以你想象的这般好为前进的路途;它只是弯弯曲曲,歪歪扭扭的不知道要把你带到那一处灰暗的幽深里头却不给你希望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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