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夕城坐落于西部平原之上,三面都是开阔大道,纵然四马并行,也丝毫不觉拥挤。唯有北门外便是巍峨雄伟的镜山山脉,道路反是蜿蜒崎岖,若要上山,还必须经过不少的羊肠小道。
在北门外不远处,有一间青砖砌成的铁匠铺。十来平方的铺子里挂放着各种家用刀具和农用器具,铺子后面则围出一个以供居住的大院子。若是放在城里,论面积倒也算是中等人家,只不过在这城外,却突显着几分冷清和落魄。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李易便起了床,升起炉火后,开始忙活起来。

纵然是已快近冬天的时节,几番打铁后,他已热得把单薄的上衣拨了下来。别看他只有13岁的年纪,却因为常年锻炼,有着一副结实的肌肉,远比同龄人壮实许多,就是手中那铁锤,至少也有二、三十斤,使起来却一点都不费力。

天很快的亮了,阳光懒洋洋的洒落下来,城门里很快涌出一大片人,如潮水一般朝山上涌去。这些人中有穷人,有富人,无一例外的却是都带着一个小孩。一个妇人边走边低声在小孩耳边叮嘱着什么,小孩似懂非懂的点着头,满是好奇的瞄向铁匠铺。

也不知妇人在他耳边说了什么,那小孩再看过来时目光中已充满了鄙夷。

李易扬起手中不大相称的大铁锤有节奏的敲打着,末了,将铁条重新扔入旺盛的炉火中,这才抬头朝铺子外的人流望了一眼,余光瞥了瞥镜山,自嘲的道:“一晃三年又过了,也只有山上收徒的时候,这条路才热闹点。”

在镜山之上,便是青影宗的所在地。说起青影宗,在太夕城这片地域而言,那可是一等一的刀师门派。

在雷米大6上,只有两种武器:一是追求极致度和杀伤力的光剑,一是追求极限力量和破坏力的巨刀。

自古以来,使用这两种武器的人便被称为剑师和刀师,作为一个国家最中坚的力量,刀剑师的地位十分崇高,所以在这个崇武的大6上,家里有一个孩子能够成为刀剑师,那便是光宗耀祖的事。

记得7岁那年,李易便兴致勃勃的想要上山拜师,结果被父亲狠狠的训斥了一顿。如今13岁的年纪,虽然看着这热闹的上山局面显得淡定,但是当初心里的苗子却越长越大,似乎就要破口而出。

李易实在很想成为一个强大的人,这是他与生俱来的梦想。

“在那里什么愣,莫非还想上山拜师不成?”铺子里传来一个醇厚的嗓音,李易连忙收回心思,把铁片从水中夹出来,认真的锤打起来。

李桥天穿着一件单衣,不紧不慢的跨出铺子。他本只有三十几岁,却有种四十岁的苍老感,无论是脸上错落的胡渣子,还是那副睡意朦胧的样子,都让人感觉到他的庸懒。

他长长的打了个哈欠,目光随即儿子身上,语重心长的道:“你7岁那年,我把你拦住,便给你讲了个故事,你可曾记得?”

“当然记得。”李易抬起头来,脸上有一抹沉重。

“那我现在再说一次,人再强大也不过是帝王的棋子,当年你爷爷贵为国家级的铸器师,却因为不慎触怒帝王,便被赐死。从此我李家也沦落到此……”李桥天陷入一种痛苦的追忆之中,眉头紧锁,语气中充满哀叹。

李易紧紧咬着唇,7岁那年初听这故事时,他是不信。开玩笑,爷爷竟是国家级的铸器师,这简直就是天下的奇闻!

铸器师是什么?

虽然和铁匠一样玩的是铸造的手艺,但地位上却是一个天一个地。因为铁匠铸造的不过是平常人家的器具,而铸器师所锻造的却是刀剑师手中的刀剑!

高等级的铸器师据说能够根据刀剑师的特点为量身打造出一把好武器,并且赋予其灵魂,而刀剑师与这量身打造的武器灵魂契合后,能够挥出然的力量。

事实上,无论是在刀剑宗派,地方贵族还是各国王室,一名高等级的铸器师是彰显其地位和荣耀的象征。

铸器师分为九等,最低的为一等铸器师,最高级的则是九等铸器师。据李易所知,青影宗便有一位三等铸器师,每每来太夕城采购矿石,都是由城主亲自接待,如此待遇,地位可想而知。

但是国家级的铸器师定然不止三等,由此可见自己家势之强。只是,这么强的家势却断送在帝王的一嘴之言中,说痛惜是痛惜,说愤怒是愤怒,六年来,李易的心便在这种悲愤中煎熬中,每每想起,总是痛彻心扉!

由于父辈的悲惨经历,所以李桥天绝不允许儿子再重蹈覆辙,在李易7岁那年才将这件往事搬出,好让李易绝了心思。

只不过,李易虽嘴上没说什么,心里的渴望反而随着爷爷辈所受的不公待遇而越来越强烈,要想不被一个国家的权力所压倒,那么就要成为越国家权力的所在。

青影宗虽然在太夕城这个地方名望大盛,但是在整个天行帝国呢?恐怕手指脚指都数完了还排不上号。

李易年纪虽小,心却大极了,要拜就拜天下第一人为师,要成就成为天下第一的强者!

李桥天一席话说完,看到儿子满脸老实而安静,稍稍满意,只是他若知道李易心里打的是那些小九九,恐怕会气晕头。

然后,李桥天指了指桌上的一包油纸道:“把这些刀送到米府,他们厨房等着用。”

李易回过神来,放下手中的活,换了身衣服,抱着刀具朝太夕城里走去。

米家是太夕城里的大富之家,现任家主叫米渡海,四十来岁,是城里出了名的吝啬鬼。

据说其父辈不过是个农夫,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出去几年回来便摇身一变成了有钱人,又是买田产又是买店铺。如今三十几年下来,米家已经有良田万顷,房屋百栋,可谓是打个喷嚏太夕城也得震一震的角色。

这几日恰逢青影宗开山收徒,太夕城的人自不用说,凡是家里有小的,满了7岁的,都一早送去了。附近小城的,甚至数百里外的,还有人把小孩送过来。

这周围虽然还有几个刀流宗派,但是比起青影宗的牌子,似乎还是不够响亮。

入了城,街上的人是摩肩接踵,哪里都比平日热闹好几倍,一条诺大的街道硬是堵得水泄不通。

本来李易个头不大,要见缝插针的走也可以,只不过怀里抱着一堆刀具,只好老老实实的跟着人群慢行。

磨蹭了一柱香的时间,眼看就快到米家的大房子时,后面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声,众人“哄”的一下散开来,变戏法的空出一条宽阔的道来。

李易不知被谁撞了一下,摔在地上不说,油纸包着的刀具“叮——当”落了一地,长的短的宽的窄的,阳光下闪闪光。

“那谁,还不快让开!”一个粗豪的声音响起来。

李易一抬头,便看到米府的齐管家正一脸怒意的瞪着自己,沟壑满布的脸上,一双眼睛瞪得跟铜铃一样大。

在他旁边,则是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这男子穿着上好的貂皮大衣,一张大盘子脸上挂着傲慢与不屑。

哼,狗眼看人低的家伙!本少爷也不跟狗一般见识。

李易嘀咕了一声,闷声闷气的收拾地上的东西。太夕城这屁大点的地方,米府的齐管家仗势欺人的事情他都听了几百遍了,只不过现在落到自己身上而已。若跟这种人生气,一天能气死一百次。

就在这时,那中年男子无意中瞥到了地下的刀具,眉头不自觉的一蹙,命令似的道:“等一下。”

“刑大师,不过是铁匠铺里打的破刀,哪能入您的眼!”齐管家一脸巴结的说着,口气中充满了不屑之意。

李易别过脸轻哼了一声,暗骂了一句,看门狗!

刑大师看也未看他一眼,蹲下去拾了一把半尺长的杀猪刀,眼神微微一凝,直盯着李易道:“这是你们掌柜打的?”

这人的眼神中有一股阴冷的煞气,看得李易心头一怵,但是他毫不回避,更不无自豪的昂起头道:“我爹打的!”

“你这臭小子,知道这是谁吗?竟敢对大师用这种口吻说话!”齐管家狐假虎威的跳起来吼了句,朝周围人扫了一眼,一边享受着众人好奇和专注的目光,一边掷地有声的道,“这位便是青影宗的铸器师刑介刑大师!”

此话一出,围观的众人都唏嘘出声。

“哇,好帅哦,那张脸好有个性。”

“天啊,原来他就是传说中的三等铸器师。”

“听说人家好厉害的,你喝碗汤的时间,人家就能练出价值百金的武器来。”

听到周围人极尽恭维之词,李易耸了耸鼻子,哼,一个破三等铸器师,长得还丑里吧唧的,还敢在这里耍威风,若是我爷爷还活着,你见到了还不得把头埋在土里啊!

“咔——”刑介手指微一用力,杀猪刀便应声而断,他下意识的笑了笑,自觉是想多了,随手将刀一扔,起身就走。

齐管家哈巴狗一般跟上去,还不忘奉承道:“小的就说嘛,这铁匠打的刀,粗糙!劣质!根本就是下等货,哪能和您的相比呢?”

米府的大门此时也打开来,米渡海挺着大腹便便的肚子笑呵呵的迎了出来。

李易看着被刑介弄断的刀,面色冷,有一种屈辱感萦绕在心头不散,最后他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恨恨的道:“有什么了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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