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珏出来开门,安敬和玲珑则于前厅门外阶上候守,他心里知道是谁来了,今日逛街特地寻见靖国夫人府先投了帖,除了这位夫人会打来人只怕没别人了,自已却不敢唐突拜进去,是以投帖后又留了地址,便是等若告诉靖国夫人,你欲寻我则可差人来这处传话,我却不方便出入你那门庭若市的靖国夫人府……
吱呀一声,大门开了,外面却是停着一辆华丽的马车,重幔覆盖,却也看不到谁坐在里面,而阶上叩门之人却是个白面无须的汉子,紫珏又不是没见过太监,虽说眼前的无须汉子改了装扮,但其身上有一股阉人特有的气味,似是阴柔之气太重,是以紫珏心里明白,这人却是太监乔装,跟着马车前后的还有好几个人。

这里马车幔帘揭起一角,然后下了一个俏丽婢子,左右看了看此处街上无甚行人,就朝近处一个白面汉子招了一下手,那人便上前去,在马车之旁噗嗵跪倒,下一刻,俏婢揭起车帘,“……夫人且请下车……”

裹在黑色大披风里的靖国夫人随即钻了出来,俏婢扶了她手臂,靖国伸脚踩着那跪着的汉子的腰身就下车了,这便是显贵人物享受的特殊待遇,只摆出这个架式,安敬便知是靖国亲至了,他心下不由苦笑,与这熟妇之间却有一笔糊涂帐,她分明有些情义,却又矜持的很,不似花蕊那般直接而放荡,主要是花蕊身份与她不同,不过如今的花蕊却是大不如同了,摇身一变从花都知跃升为了花婉容,无疑这是天壤之别啊……

快步迎过来的安敬心里筹谋着如何与靖国答对,还是按既定的计划来吧,先把表面上的亲戚关系确立了。

此时,靖国夫人已在那俏婢扶持下拾步上阶,转瞬便入了门槛,这刻看着披散的安家小郎,心下却是异常激动,才数月不见,他却是清瘦了许多,尤其乌散披的模样让人觉得有些碍眼,莫不是受了剌激?

按理说小郎不至于这般心胸狭窄,上次没捞着一官半职却是伤了他的心?仰或是另有其它的原因呢?

安敬过来兜头一礼,却不下跪,“……从甥见过姨娘,如何敢叫姨娘降尊纡贵移驾陋处?文恭惶恐……”

听他叫姨娘,靖国素娇心里怪怪的,又见他清瘦至此,心下却疼,不由喟叹一声,之前还有的一丝不忿也不翼而飞了,“……卖的好嘴皮……你不拜府,我不来你又肯去见我?”说着目光转柔,“你却瘦了许多!”

最后一语却让衙内心里头暖哄哄的,紫珏、玲珑两个也感觉靖国夫人对衙内好象不同,心下不由生疑。

安敬倒是不怕给她们看穿什么,一来这郑素娇矜傲,不会轻易表露什么,二来自已与她也没逾礼,至于说那趟‘亲嘴’纯属是误中副车,做不得数,虽也因此埋下了暖味隐线,但二人间无疑还没敢进一步展。

衙内已经和皇后有了比靖国更进一步的关系了,却要考虑这郑皇后的想法,若给她知晓自已和靖国纠缠不清,不知心里又会怎么想?如今进了这京师重地,自已衙内的身份也就显得极淡了,这里可是天子脚下,随随便便拎出一个‘衙内’都比乐寿的小衙内强上好多,若是没个倚借处,却怕有起事来不好应付了。

“有劳小姨娘挂心了……厅里且坐……文恭昨日才落住,宅子里尚未置办一应用物,却没的招待姨娘。”

“罢了……我只来看看你,说说话便好……”靖国素娇从安敬眼中的忧色中瞧出一些端睨来,心底下却是打翻了醋缸子,也不知小郎为哪家女儿动了情,却是落的这般失魂落魄的?我郑素娇偏是命歹,唉……

她必竟是过来人,自已情事最是伤人的,所以能一眼窥破衙内的心事,实因他眼底的那份忧郁太深沉了。

除了一个婢子相随,另有两个白面汉子也跟进来,其它的人却在宅门外候着,一行人入了前厅,那两个假扮汉子的太监却不敢进来,按理说靖国夫人没资格用太监来侍候她,这却是皇帝和皇后对她的特别隆遇。

一直以来赵官家都对靖国夫人存着一份异想,是以靖国建府时,他特旨拔了若干内侍来料理靖国夫人的起居生活,由此可见靖国在皇帝心中的地位,越是吃不到嘴里的才越叫人感觉到它的珍贵,赵官家眼中的靖国便是如此,虽说这个皇帝性喜渔色,却也不是逮住谁就能霸王硬上弓的,他却知晓强扭的瓜不甜这个道理。

小坐了片刻,靖国夫人却感觉说话不甚方便,不说自已身边有俏婢燕灵在,就是小郎身侧亦有两个书僮(为了方便,紫珏玲珑都做男装,都穿着宽大的男衫,只是胸前突隆处还是有些明显的,按她两个的意思是以绫绢缠了丰胸,衙内却不许,一遭两遭的无妨,时间久了无疑会对乳腺造成*人为的伤害,那就得不偿失了)。

“……这宅子倒也将就能住,之前怕是某大户人家置下的,书卧也还好吧?带我去看看也好……”靖国寻了借口,有意无意的递给小郎一个眼色,似告诉他‘这里说话不方便’,安敬心领神会,“我带姨娘看看去。”

只能说看书、卧等室是个借口,随即他们两个就在后一进楼的二层坐下了,靖国这时也就不客套了,摆出了一品夫人的架子,“……你们楼下侍候着,本夫人却要与小从甥谈些私话,未得传唤,却不敢上来扰讨。”

……

也仅仅数月功夫,皇宫禁中却新生了一位宠儿,此人却不是别人,正是郑皇后身侧的前婢花蕊,回宫后仅一遭‘隆宠’便把赵官家侍候的魂飞魄散了,她极尽放荡之能事,让赵佶一夜之间雄风四振,宋朝时还是‘敬事房’太监专侍皇帝房事,是以一夜欢娱也没人敢过问,全看皇帝兴致,清朝时这方面就有祖宗家法了。

那次隆宠之后,赵佶百般回味花蕊,月余时间下来,在任何爱妃又或秘密情妇床上找不到那种与花蕊一起的酣畅淋漓感觉,恰逢皇后在侧进言,劝帝再次册封花蕊,赵官家这趟是真的下了决心,若是花蕊再不识相,却要她好看,为表示他对花蕊的爱宠,直接把这冶荡妇人封了婉容,蔡京、梁师成等也曾进言劝了,却被赵官家无视了,这让蔡京心里不无想法,难道说此时扳倒郑皇后的时机还不成熟吗?她竟又扶起个花蕊?

郑皇后心下也稍安,她亦心知,花蕊地位越高,越会对那桩事守口如瓶,倒不怕她胡乱说些什么,要知若是失去了自已的助力,郑枢秘不日便溃散,那时她资历尚浅又无根基的花婉容如何会被蔡京等人放在心上?

另说安家小郎出的那个主意,郑居中也豁出去向皇帝进了言,赵佶却是沉吟了,但没什么动静……显是宠惯了童贯,一时却不便拿他下来,又说朝廷又在秘密与女真人有勾当,此事非童贯不能办也,所以他没着现在把童贯扔下去,要架空童宦也是收服了燕云之后的事,那刻自已就是澶渊盟定后最出色的大宋君王了。

皇帝心里想什么,郑居中也有些琢磨不透,只知让赵佶捋了童贯的大权却难,后来他秘密给皇后传了信。

郑皇后也心烦不已,见此一招没了效率,便实行了第二招,那就是和太子赵桓搞好关系,视他如已出,几个月下来,郑皇后的功夫却没有白费,赵桓自母亲去世后,也是朝夕为自已的东宫之位忧虑,还好当今皇后郑氏无所出,不然自已就不好过了,宫中暗传郑皇后是不会下蛋的母鸡,赵桓却是喜欢听到这个说法,又知父皇却也冷落了郑皇后,心下更安,只要郑皇后不失中宫、不挺肚子,自已东宫之位却是稳若磐石的。

直到皇后娘娘示好东宫,赵桓越的惊喜的要命,若能侍皇后于亲母,则是双利之局,是以在皇后示好之好,赵桓立即做出回应,此后太子有事没事的常去给皇后请安,不时孝敬些稀罕物儿,以讨得皇后的欢心。

郑皇后心叹安家小郎奇谋果然不凡,仅微露心意,赵东宫就迎贴上来,之前自已却不曾想到这一步,眼下即便打击不了蔡京等,只是有花蕊的获宠和东宫的结盟也可保中宫之位无虞,历来东宫太子都是各方势力要贴靠的主儿,只是徽帝正当壮年,却是没人敢流露出这层心意来,倒是郑皇后这般做,让人感觉在情在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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