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扭头不打紧,偏偏就把自已的嘴唇撞到了靖国夫人柔烫的红唇上去,两个人同时一震,心虚的又同时扭开头……恰好这月下合唇的一幕给后面扶着皇后娘娘的花蕊看了个真切,花蕊心忖:这小郎怕是难逃了。
只怕没有一个人比花蕊更了解靖国夫人了,几年来她们接触最多,二人私交甚笃,汴梁城靖国夫人府门庭若市,阿谀奉承之辈有如过江之,其中不乏文采风流的年轻俊彦,东京城私下流传靖国夫人入幕之宾过百数,其实花蕊知晓,至今还无一人能成为这位夫人的真正入幕宾主,原因是她太追完美了,又因其自身是拥有特权的贵族,所以眼里根本没把市井俗夫放在心上,那些入府的年轻俊彦都要被府中宦婢严格的筛选,不着寸缕的给翻来覆去的挑,哪怕身上有一个黑点都会给淘汰出局,其它的细项检验就更不用说了……

靖国夫人苦忍着孤寂,也不破坏自已‘宁缺勿滥’的原则,这一点倒是极令花蕊佩服,换过是自已怕早就拥郎入梦了,而适才那一幕‘合唇’对靖国夫人来说怕是终极的亵渎了,依她的性子要是放过这安敬才怪。

安敬这时也有些心虚了,初至大宋还未满一天,就惹了这般‘大祸’?这美妇自称夫人,又和皇后同乘一辇,岂是等闲角色?我也太不小心了吧?怎么就把她给亲了?不过这美妇唇辩柔绵温烫,真个儿是**!

靖国夫人也好不到哪去,自已这两片唇除了死鬼丈夫可不曾被哪个这般轻薄过,不想在危难凶险的逃命途中被非礼了,莫不是上天赐我郑素娇如此俊秀又充满阳刚气慨的一个小郎君?哦,他的唇瓣好生烫心呐!

惊羞间又觉不忿,天大的便宜被其讨去,如何轻饶得他?心念间,素素纤纤悄然伸至安敬肋侧,融着薄薄衣衫就拧住了他的一块肉,口中更蚊声嗔道:“你好生胆大,如何敢这般欺我?可识得本夫人是哪个?”

安敬不由苦笑了,美妇嗔语中含羞却不带怒,显是颇有情意,掐自已肋肉的力道也是轻柔未觉疼痛,他便放了些心,凭此两点他就迅的摸透了这美妇的心思,当下柔声细语的解释,“文恭无心之失,夫人见谅。”

“污我清白,岂是一句话便饶了你的?须知我乃当今国母郑皇后亲妹靖国夫人是也,你可晓得厉害?”

“啊?”安敬心里一振,哇,皇后的亲妹妹?这回可亲对人喽,“晓得、晓得;但凭夫人落便是……”

“定也饶你不得,此事不可张扬,你知、我知、天知、地知,敢露了口风,便抬举你进宫当个太监……”

“呃……文恭定也守口如瓶,谢夫人不罪之恩……”安敬打蛇随棍上,她既这般说,便是不会计较了吧?

靖国夫人微哼了一声,脚下踉跄着靠的安敬更紧了,“谁不罪你?便是你今夜救了本夫人的性命,也只是免了你的死罪,活罪岂能饶了?至少也要拍你这大胆包天的登徒子一百个大板以示薄惩,方消我心头之恨。”

安敬翻了个白眼,边行边道:“夫人忒也狠心,须知安某乃一介文生,手无缚鸡之力,如何受得一百大板?怕未拍满百数便魂游地府了,这番舍生忘死豁出性命的保驾救驾,莫不是只为换取那一百个板子来吗……”

靖国夫人自也听出了安敬言中怨怪,这刻又在奔命途中,倒也不能再吓唬他了,“你护驾自是有功,但适才轻薄之举亦有过,此节不做公论吧,本夫人日后须与你讨个说法的,眼下权且揭过了,你却须好生护我。”

安敬暗笑,嘴上自是应了,听她口气也不是真的责怪,当下也就不细想了,默默搀护着这夫人埋头苦奔……

走在前边的高莺美甚是留意后面的安衙内,说起来与这衙内接触不过一日功夫,却现此人完全没有哥哥说的那么‘腌臜’,尤其在乱战之中他表现出的镇定和从容让自已心里很是佩服,什么高太尉、郑枢密和精锐龙武军不也逃的逃、跑的跑吗?和这些更腌臜的货色相较,安衙内不惧刀兵、从容献计,化解危局于寥寥数言之间,怎么看他这个文弱书生都有一股常人不及的智慧豪气与男儿风骨,难道说这回哥哥看错了人吗?

之所以如此关注这个衙内,主要是安老夫人向自已母亲提到了两家姻亲的事,高母也常听高宠说道这个衙内的一些事,心下自也不喜,偏是安老夫人系出杨门,与老高家渊缘颇深,一时却也拒之无由,但她深知女儿心高气傲,又是化外奇人蓬莱圣母的高徒,如何肯相就一个腌臜汉子?心下犹豫不决,是以未在口头上应允安老夫人……高莺美这趟求着哥哥乔装出来,其实就有逃婚的意思,若母亲点头应了这门亲事,她便远遁蓬莱,不再出世……心下这般想着,却也是凄苦非常,自已的不孝势将引来母亲的伤心,是以也委决不下。

哪知这一趟出行,却让高莺美认识了一个不同的‘衙内’,说不出心中是喜是忧,但却把她离家出走远遁蓬莱的念头打消了,甚至她不想否认,这个腌臜衙内确有些吸引人的地方,至少自已要留下来再看看情况嘛!

天光蒙蒙泛灰,狼狈无比的一行人等终于钻出峡谷,后面再也听不到什么异常动静了,想来那高都头把追来的贼匪全数劫杀了,即便如此,也没有人敢停下脚来歇息片刻,其实这刻郑皇后等人已奔的精疲力竭了。

“此去乐寿县城还有多远?”依靠着安晖的搀扶步履踉跄的靖国素娇也走不动了,便扭开口问他。

安敬苦笑着摇了下头,道:“文恭不知,怕是还有些路途,倒也不需担心,高太尉想通了定然回军接应。”

提到了高俅,靖国素娇不由沉下了俏脸来,“这无耻的老狗,临阵逃脱,本夫人定与他清算这笔帐……”

安敬张了张嘴,欲言又止,这表情自给靖国素娇瞧在眼中,不由柳眉一轩问道:“有话你便道来……”

“文恭位卑言微,岂敢妄议朝廷之重臣?”安敬的确也不便乱说什么,不为自已找想,也要为这一世的‘父母家人’想一想吧,自已一句话可能为他们带来灭门灭族的惨灾,若只是自已一个孤家寡人倒也罢了。

靖国素娇见惯宦海中沉浮官吏的嘴脸,也知熟悉他们的忧心,撇撇嘴道:“你却直言,本夫人不怪罪你。”

“如此文恭便放肆了……如今朝中权臣一手遮天者不外蔡、童、高、梁数人,彼等利益相结,沆瀣一气,实有牵一而动全身之虞,高太尉素唯蔡太师马是瞻,其本人又极受当今圣上的宠信,以文恭愚见,其时不宜与高太尉撕破了脸,此次皇后娘娘省亲河间遇袭一事,只怕另藏阴谋,但文恭身不在朝中,不知皇后娘娘这边厚谁薄谁,是以不便枉加臆测……”说至关健处他便止了,靖国素娇平素也不关心这些,不由愕然。

这刻跟在后面的皇后娘娘与花蕊也行近了,靖国素娇便缓了一步,待姐姐上来她便将这一席话道与她听,郑皇后很是苍白的容颜上掠过一抹红潮,显是强压下了心中的怨气,凤眸扫了一眼扶着妹妹的安敬,边行边道:“安文恭,你但说无妨,朝中事体你自不知,但本宫也不怕你知晓一些,看你也是个聪明的人精儿,便替本宫解析一二,知枢密院事郑居中乃本宫从兄,便与蔡太师等人貌合神离,此遭遇袭难道与朝中大员有关?”

安敬早就想过这个问题,但却没有什么实据,历史上并没有出现过皇后省亲这一节,她本是开封人氏,祖籍自在开封府,又怎么会跑到河北河间府来省亲?仅此一项变数就不是安敬能想明白的,所以这一刻他只能按着自已对那几个人的了解来分析遇袭事件了,当下理了理思绪便道:“好叫娘娘得知,文恭以为娘娘省亲河间之行早在未出京师之前便泄露了出去,此间遭逢的贼匪中有一大部分是辽邦契丹人乔装改扮的,可见他们是早有准备的,若不知晓娘娘北行路线,又如何设此伏兵?北上河间非6路一途,滹沱河水路亦可行……”

靖国素娇这时插言道:“原定行程本是过了黄河后便入乐寿,再转乘舟船北上河间,只是娘娘素来晕船,不喜行水道,出京后高太尉曾向娘娘提出是否至乐寿改行水道……对了,姐姐,当时是你说改行6路的吗?”

郑皇后蹙了一下柳眉,道:“本宫当时犹豫未决,郑枢密倒是说乘舟船北行妥当,因河间府郑仕元曾有奏报说,啸风口一带有草寇山贼啸聚,恐其惊驾,那高太尉不以为然,只说有精锐龙武厢军护驾,毛贼定望风而逃,绝计无虞,哪知这啸风口真遇强贼扰袭,可我大宋的精锐龙武军又如何?望风逃者是毛贼仰是高俅?”

说到这里,郑皇后面色更是阴沉,但经过这番说话,她心里便有了计较,当下看了眼安敬就不再言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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