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第五十一章
芦叶坊里,顿时响起一阵哄堂大笑。

就算再傻的人也能看出。这胡商已经醉得根本爬不起来了,这一回的赌约,荀司马已经算是赢了。

“一千金何在?”荀昭站起了身来,笑眯眯的看着坐在那里瞠目结舌的几个胡商。

几个胡商大眼瞪着小眼,就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莫是在酒里下了药。”当中一人,忽然站起身来,冲着荀昭喊了一声。

“有没有下药,你自己尝尝不就知晓。”对于这种输了就想翻脸的举动,荀昭根本就是不屑一顾。

转过身来,荀昭又对着在四周观望的酒客们喊道:“荀某今日取来的这酒,名曰西凤。等过些时日,便会在这芦叶楼里沽卖,其中究竟如何,到时候大家一尝便知。”

荀昭要借着芦叶楼来卖酒,其实在军营里的时候,就已经是想过了。

这个时代,还没有烧酒这种东西,对任何人来说,烧酒都是一个新鲜的玩意。

与其把这东西放在自己手上闲置着,不如拿出来挣些钱用。

如今自己手上的期门军虽然只有一百人,可是花费却是不小。撇开平日里的膳食就要比寻常的军中要好之外。其他的武备器具,也都要选最精良的。这回来雁门的时候,太子刘彻也拿了不少金银给自己,但是自己要用钱的地方还很多,刘彻给的那几千金,只怕是未必足够。

“西凤酒,果然是好名字。”众酒客原本就对荀昭的这酒极是好奇,眼下听了这么一个消息,都是兴高采烈。

而荀昭既然敢把这酒公然拿出来卖,那么其中自然是没有古怪,所以这几个胡商想要怀疑荀昭在酒中下药,也就有些无端取闹的意思了。

“荀公子所说的可是当真?”芦叶坊的店主,一时间也仿佛是在梦里一般。

自己在阴馆城里经营这家酒楼,虽然已经有十多年之久,向来以酒品众多著称。

可是其中最大的弱处,就是酒品虽然多,却没有一个足以拿得出手的特色。芦叶楼可以这么做,其他酒楼也可以学,而且学的不一定会比芦叶坊差多少,所以芦叶坊能做到如今的这个地步,也就算到头了。

如果这一回荀昭所说的话是真的,他愿意把这西凤酒放在自己的酒楼里卖。那么芦叶楼日后就坐实了阴馆城里第一号的招牌,其他的酒楼想学,也是学不来的。因为这西凤酒的源头,只荀昭一家,自己能把握住荀昭,也就是把握住了财源。

这个时候。哪怕就算荀昭要这店主跪下叩几个头,他也是愿意去做。

“一千金何在?”虽然荀昭并没有急着去逼迫这几个胡商,可是一边坐着的焦宣,却已经开始不客气了,站起身来,就要去拿人。

“若是没有,便贩他们为奴。”雁门郡地处边关,匈奴人常常会过来打草谷,雁门郡的本地人士,多有吃过匈奴人苦头的,所以这时候也都跟着起哄。

虽然酒客里面也有不少和这几人一样,是从匈奴来的胡商,但是看了眼下的情形,确实不占理,也没一个人敢出来帮他们分辨。

一千金啊,若是十金八金的,兴许看在同是匈奴人的份上,还能帮上一回。一千金的输赢,谁敢轻易接下来。

这几个胡商,都算不得是大商人,一千金也确实没有。这回敢来和荀昭相赌。大抵是以为自己这边定是会赢。

刚才喝酒的那胡人,酒量确实不小,四十多度的四蒸酒,也喝了近半坛才倒下。如果是寻常的酒,只怕喝个三四坛的真不在话下。

眼看着自己这边凑不出钱来,荀昭那里真的要拿人了,才知道这回真的栽了一个大跟头,后悔也已经来不及了。

只能是跪在地上,像捣蒜一般的磕头,只求荀昭别真的把他们当奴仆卖了。

“我等家里也还有些资产,只怕这位大人宽限些时日,我等去取来还给大人。”几个胡商眼巴巴的哀求着荀昭。

“你们匈奴人逐水草而居,若是放你们走了,我哪里去找。”荀昭却不上他们的当,只是摇头不肯。

见计谋又被识破,几个人更是傻了眼,耷拉着脑袋,一声不吭。

“既然你们家里还有些资产,便放一人回去取来,其他人都押在这里。”最后还是吕准出来定了主意,毕竟要几个胡奴,确实也没太大的用处。就算卖了,也凑不够一千金。

“荀公子适才说的,可是当真。”芦叶楼的店主,还惦记着自己的买卖,抽空挪到荀昭身边,小心的追问着。

“自然是当真。”荀昭认真的点了点头,既然刚才话已经当众说出了口,便就要算话。

“荀公子若有用得着在下的地方。只管吩咐。”眼下在这店主眼里,荀昭整个人都是金光灿灿的,像是金子打成的一般。嘴巴咧开老大,几乎要扯到了耳根边。

除了上回押在店里的两百金,这几个胡商身上所能搜刮出来的,也只剩下两三百金,就连一半的数字也不到。

荀昭原本就是想让这几个人吃些苦头,既然钱不够,自然也不肯放人。

向吕准借了几名军士,把这几名胡商一起押解回军舍,那个醉倒的,已经像是一团烂泥一般,倒是眼下最安逸的人了。

魏白昨日饮酒醉了,直到中午才醒了过来。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大喊“好酒”。

等洗净过了,就看见荀昭,焦宣和公孙敖几个,押了几个胡人过来,顿时才想起荀昭今日是和别人赌酒去了,而且看情形,定然是那几个胡人输了却没钱付帐。

让寻了间屋子,把几个胡商关押在一起,荀昭就要去马厩牵了马,去校场上看看。

刚跨上马还没动身。又看见公孙敖奔了过来,说那几个胡商吵闹着要见自己,于是又拔马回头。

“大人,我们已经是商议过了,只需放我们其中一人回去,凑够了金钱,就来赎身。”几个胡商此时见了荀昭,都是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就连头也不敢抬起。

荀公子其实是个善心人,既然人家要回去凑前赎身,自然也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几个胡商见荀昭答应了。也都松了一口气。无论是汉人还是匈奴人,钱财都是身外之物,毕竟不及人紧要。

又商议了一回,推举了一人出来。只是匈奴人向来只有语言,并没有文字,所以也没办法写家书让带回去。又各自取出一件东西,当作信物。

荀昭让公孙敖把人带出军营,还好心给了两串铜钱给他做盘缠,那胡商感激涕淋的走了。

下面的几天,荀昭并没有再四处跑,而是呆在了营里。

卫青在离营舍不远的地方,选了一处空阔之处,当作校场来用,虽然没有阅台之类的,可是还算是平坦,并不比城外的校场差。

景帝后元三年,二月初一。

雁门郡一带的节气,虽然要比中原里回暖要迟些,可是到了二月里,也已经开始逐渐有了几分绿意。

早上的时候,荀昭依旧领着众军练习骑射战阵,等用过了午膳,刚想歇息片刻,就听营外的军士前来禀报,说是吕准来了。虽然荀昭手上的一百军都是太子亲兵,但是吕准身为一郡都尉,只要是在雁门郡里的军营,都有巡查之权,于是连忙起了身,穿好甲胄出迎。

“荀贤弟,你这个军司马倒是做的快活。”吕准一见了荀昭,便开口打着趣。

都尉司马一职,是都尉的属官,按职责应当是管着诸军的巡缴。可是荀昭虽然身为都尉司马,到了雁门之后,整日里就是领着这一百军,就连一次正式的职责也没履行过。

“小弟刚到此地不久。也得吕兄给小弟指派职责才是。”荀昭虽然听吕准像是在责怪自己,实际上也知道其中并无恶意。

“你整日藏在这军中,倒是累着愚兄了。”不过吕准接下来的这一句话,就有些不客气了。

“这……”荀昭一时间闹不明白吕准话里的意思。

“你藏在军营之中,那芦叶坊的店主苏津,遍寻你不着,便整日里去我那里唠叨。”吕准一脸的无可奈何,“我这两耳,近些日子里尽塞满了话语。”

“呵呵,原来如此。”荀昭这几日都只顾着安排期门军的作训,一时间倒真是把答应那苏津的事情给忘记了。

苏津只是一个商人,荀昭呆在军营里,他自然是没办法来寻。可是吕准的都尉府就在城里,府里上上下下的人,大多也都认识苏津,所以他就只好去盯着吕准了。

“那苏津已经在我面前许下承诺。”吕准把荀昭拉到一边,小声的说道,“这酿酒的耗费,由他来出,你只需要酿造,所得的利润,按三七成分。”

“你七成,他三成。”吕准似乎是怕荀昭误会了,再把话说得更明白一些,“造酒坊的钱,也由他来出。”

上次荀昭和几名胡商在芦叶坊里赌酒,还剩下半坛没有喝完的,直接就留在那里了。

苏津正是对这西凤酒好奇,便取了一些来尝,只尝了一回,就知道了这酒的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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