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艾吉倒退了一步忽然大声咳嗽起来。其余的人跟着他同时倒退仿佛是被黎文政泰山压顶般的气势给逼住了身不由己地后退趋避。
“好就听你的今晚留在这里。反正……我们兵强马壮不怕任何人。”艾吉强颜欢笑及时妥协化解了这场矛盾。

黎文政冷漠地点了点头:“大家都是为主人做事的成功了都有奖赏失败了都会受罚。我所做的不过是在为你补窟窿希望今晚能有你将功折罪的机会。”

绿洲里的雾气带着某种淡淡的腥气近处黑魆魆的灌木丛时时随风摇动仿佛藏匿着无数妖魔鬼怪。

队员们在广场上燃起了两大堆篝火从车厢里搬出啤酒、压缩饼干和各种真空包装的肉制品默默地喝酒吃肉。火光照在这群人脸上个个都显得既紧张又疲惫即使是在仰面喝酒的时候一只手也紧握着枪柄。

温度正在急剧下降虽然已经搭建好了临时帐篷并且每个人都分到了鸭绒睡袋但相信今晚这一觉注定是非常难熬的。

“我总觉得这绿洲里还有某个地方是没搜索到的正因为如此所有到达这里的人才没有真正找出疯人镇的秘密。”方星坐在悍马吉普车的顶上手里握着一罐百威啤酒面向西南方。

我站在车旁默默地听着她的自语。

“沈先生我敢说在鬼墓那边也存在同样的情况。每个人都知道鬼墓下面埋藏着传说中的宝藏各路高手纷至沓来在鬼墓附近掘地三尺做过无数次地毯式搜索。所有的人都无法破门而入最终悻悻然空手而回。他们连‘门’都找不到根本谈不上能不能进入了——”

她一直都处于神游物外的自言自语之中下巴枕在膝盖上头洒脱飘逸地垂落在胸前。

“那么门在哪里?”我长叹一声。

伊朗的每一寸国土都曾属于一手遮天的“红龙”在这里他可以尽情行使自己的特权假如连他都无法揭开鬼墓的秘密其它势力就更是无计可施了。像伊拉克这样的总统独裁国家每天都会生指鹿为马、颠倒黑白的冤假错案各种政府公文都是在“红龙”的亲口授意下出台的是对是错、是真是假只有天知道。所以就算各国间谍机构窃取到伊拉克的国家机密资料其正确性也无从判断。

也许鬼墓的秘密早就成了“红龙”的囊中之物只是不向外界披露罢了。随着伊拉克原政府机构鸟兽星散几十名高官或被处死、或神秘失踪那些本属于高层独享的秘密都已经被永久地带入了坟墓里。

方星摇头苦笑:“或许应该问问唐枪、冷七、无情他们?那石板画来自鬼墓内部他们理所当然早就找到了那扇神秘的‘门’。”

她的预感之中有一扇通向黑暗世界的秘门已经为无情而开。只是现实世界里那扇门究竟位于什么地方呢?

“井?”我们两个不约而同地挺直了身子。

“等一等方小姐请等一等我现了一个疑点——”我抬起双手用力按在自己左右太阳穴上。在井边遇到艾吉时他说的话里面有“连个脚印都没有”这一句井底都是沙子只要有人踏上去绝对会留下清晰的脚印。

他派人检查白骨之井时下面没有脚印;我和方星向井底观察时沙面上也没有脚印这一点说明了什么?应该是表明——“从凌晨到现在这段时间里那些沙子被某种力量动过了。”

“什么?你的意思是流沙吞没了脚印?”方星一个翻身跃下车顶随手将啤酒罐丢进灌木丛里眼睛里闪烁着莫名兴奋的光芒。

我被自己的想法惊出了一身冷汗在流传最广的疯人镇传说中那井里曾经突然涌出过怪蛇这一次假如流沙再次出现的话谁知道会生什么匪夷所思的事?

“我们再过去看看?”方星显得跃跃欲试仿佛在黑夜里困顿了很久的旅人陡然见到了久违的光明。

我打开车门从工具箱里找到了一盘应急绳索足有三十多米又把驾驶台上方别着的两支强力电筒取下来。

篝火旁的人保持着难耐的沉默只有湿树枝被点燃时的“噼啪、滋啦”声不断地响着。有几个疲惫过度的人支撑不住已经倚在同伴的肩膀上睡了过去。黎文政没有布全体休息的命令之前所有的人都只能死撑着一分一秒地熬时间。

篝火的光芒被草屋断壁挡住了想必白骨之井那边一片漆黑。

方星取出了自己的转轮手枪熟练地退出弹仓里的子弹仔细检查之后再一颗一颗装填回去。

“就算有怪蛇出现我有这个足够干掉那些脏东西了。”她的脸上不再有丝毫笑容向我抬起掌心上面托着四颗甜瓜型手榴弹。

吉普车上携带着足够的战斗武器而不仅仅是队员们手里的冲锋枪。晚餐之前我曾无意中现原先属于艾吉小队的车子里竟然有十几只灰色的毒气喷雾器。这些武器并不一定只是用来对付沙漠里的土匪流寇我相信只要都南察一声令下然后阻碍他们达成目的的人和动物都会被扫荡一空。

我望了一眼黎文政坐得笔直端正的背影又一次感到除了方星之外在茫茫大漠里实在没有第二个可以相信的人了。面前的这群人只可以看作偶尔同行的伙伴利益分岐点出现之前大家可以相安无事;一旦局势生变化转眼间就会翻脸杀人。

“走吧。”我收回了散漫的思绪。

无情是不会无缘无故蒸在疯人镇里的我赞成方星的说法一定存在某个搜索行动的“盲点”我们要做的就是让盲点里的内容真相大白。

转过断壁后黑暗、阴冷劈面而来我揿亮了电筒光柱里两只沙漠地鼠惊慌失措地跃进了灌木丛长长的鼠尾在白色的灯光下划出两道完美的曲线。

“还好没有毒蛇这些小家伙是最怕蛇类的——”方星舒了口气轻轻拍拍胸口右手伸进我的臂弯里紧贴着我。

我们走到井台前时再次看到两只出来觅食的沙漠毒蝎翘着褐色的毒刺不慌不忙地在光柱照射下爬行着。

动物在灾难来临前的敏感度是人类的五十倍以上。毫无疑问当沙漠里这些老资格的“居民”各安其所时一定不会有剧变生否则它们早就逃得无影无踪了。

我长吸了一口气倏的将电筒指向井底。

对于流沙现象的认识我不仅仅是看过图像资料而是曾在埃及沙漠里亲身参观过著名的“喀里哈流沙圈”。那已经成了埃及政府赚取旅游者钞票的一个项目在危险警界线圈起来的近十四平方公里的沙地上分布着六个流沙井。游客们支付五十美金之后管理者会把骆驼、牛、羊、狗之类的动物赶进去让所有人眼睁睁地看着那些无辜的动物被流沙吸住直到没顶。

以我的知识范畴能够清楚地判断流沙是否存在。

灯光下井底的沙子纹丝不动反射着淡淡的白光正是古人“大漠沙如雪”的真实写照。

“没有脚印不过也没有流沙。”我也松了口气喜忧参半。

方星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放开了我的胳膊勉强笑着:“一个坏消息伴着一个好消息总算上天还给我们面子。”

我开了另一支电筒递给方星:“咱们从头开始一点一滴地搜索井壁直到电量耗尽为止。”

之所以做这样的决定是因为绿洲里的其它地点都已经搜索完毕唯一可能存在变数的就是这口传说纷纭的古井。当然我还有另外一层意思古井、鬼墓都是向地底延伸的它们应当有某种共通之处。从古至今沙漠原住民收藏宝贝的习惯都是挖掘地窖保存因为在风沙呼啸的大漠里他们的房子、帐篷、驼马随时都有被卷走的可能只有土地是不会欺骗他们的。

暂且不管白骨之井的传说那些是真那些是假先把搜索的焦点贯注到这里再说。

两道光柱交错着指向井底开始了细致入微的检查。我们的耳朵里依旧能听到树枝燃烧声、风吹灌木声、地鼠啮齿声、毒蝎翻动沙粒声所有的声音汇集在一起犹如一支水平低劣的交响曲。

“沈先生也许我们该到井下去。我总觉得秘密就在下面近在咫尺之间。”方星沉思着摸出一支荧光棒嚓的折断向井底丢去。碧莹莹的光芒瞬时间将沙地渲染成了一片诡异的绿色她的脸色变得越来越凝重。

“要想下去必须得等到天亮。悍马吉普车上带着自动绞盘咱们可以制做一个简易的升降机但是现在只能凭肉眼观察没必要冒险。”我很清楚黑暗中可能存在的危机目前的状况下只有我们两个能够彼此信任其他人心里想什么根本无从知晓。

方星紧盯着井底的碧光眉心渐渐皱了起来。

断壁那边似乎有某种响动我手里的电筒倏的照了过去视线中只有凌乱的枯草在夜风里凄凉地抖动着。

“怎么了?”方星抬起头熄灭了电筒。

“大概是地鼠在打架吧——”我向她眨眨眼睛。那种动静是一个体重过七十五公斤以上的大汉悄悄接近时出的。在两支小队共二十人之中只有艾吉具备这样的特征。

方星叹了口气会意地翘了翘嘴角出一声长叹:“没有任何现又白白忙碌了一场沈先生我们该回去休息了明天再说。”

艾吉似乎在故意盯我们的梢前一次我和方星在井边交谈时也是他神神秘秘地突然闪了出来。我不想挑起冲突仍旧抱着息事宁人的态度。

“好吧我们回去。”我在转身之前无意识地重新向井底照了一下忽然浑身一震头皮一阵麻头也仿佛要根根直竖起来半边身子立刻变得僵硬麻木了。不过即使在这种突如其来的震撼生时飞刀仍旧及时地出现在我指尖上不至于门户大开完全失去防范能力。

方星向我靠过来立刻觉了我的古怪低声问:“什么事?”

我缓缓地吸了一口气马上恢复了镇静:“看看井底少了什么东西?”

方星探头一看半秒钟之内身子骤然一震双手用力按在井台上失声叫起来:“那些、那两截荧光棒不见了——”

即使荧光棒烧尽了以后在电筒的白光照射下也应该非常醒目才对。

现在下面只有干干净净的沙地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仿佛被一台高效率的过滤器清洗过了所有的杂质被排除掉只剩下松散的沙粒。

“现在我知道为什么看不到下井者的脚印了。”方星低语着。

既然连荧光棒都能吞噬掉消弥脚印的痕迹岂不更是小事?

“我想现在就下去看看——”方星扭头盯着我眼神中充满了“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狂热。

我也很想下去一探究竟但却不愿意给别人做探路先锋到了最后即使有什么现也统统成了“为他人作嫁衣裳”的无名英雄。

“明天有的是时间不必急在一时。方小姐咱们该回去了不管下面有什么——”

我忽然记起了关于怪蛇的传说后背上唰的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浑身上下到处都感觉刺痒起来。假如今晚重演“怪蛇咬人”的那一幕我和方星也就成了千里迢迢自投罗网的无辜者从此在地球上消失了。

方星直起身子紧抿着唇神色已经紧张到了极点。她的思想总能够跟我保持一致想必也能联想起那些怪蛇来。

“我们回去吧。”我在她肩上拍了拍。

空气里似乎添了某种若有若无的血腥气我听到有水滴跌落在草叶上的声音只是刚刚经历了巨大的震撼精力并没有完全集中起来所以忽略了这件怪事。

我们回到了吉普车旁边围绕着篝火的队员们有一大半已经相互倚靠着入睡了艾吉果然不在其中这也就间接验证了他跟踪我们的事实。

黎文政缓缓地起身向吉普车走来神色平静得像一潭死水:“两位去哪里了?”

我举了举手中的电筒:“随便走走。”

方星靠在车门边极度萎靡不振如同大病初癒一般。可惜手边没有镇静剂此时此刻她需要借助药物平定自己的情绪。

“我感觉到敌人就在附近并且会按捺不住地进行第二轮屠杀。你看这群人都是摆放得恰到好处的诱饵只要他出现今晚就是那人的死期。”

他举起啤酒罐慢慢地喝了一口即使在做这种最普通不过的动作时他全身的弦也紧绷着从头到脚毫无破绽。

我惊讶于他说起那些同伴时的语调毫无感**彩仿佛那些不过是稻草扎成的靶子专等敌人上当的。不过当我彻底地明白过来眼前的人只是一名为钱卖命的职业雇佣兵时心里马上释然在他眼里完成任务、得到奖赏才是最重要的为了达成这一目的他可以把任何人踩在脚下当作垫脚石。当然这其中也包括我跟方星。

“那个人就在五百米之内我能感觉到他血管中奔涌着的杀气。沈先生你是中医肯定明白人类在太冲动的情况下总会做出傻事来总会得意忘形不知天高地厚。所以等一会儿请你跟方小姐都不要动手我太久没杀过人需要锻炼一次否则刀子就要生锈了。”

他又喝了一口酒身子向左一转对着草屋那边:“他就在那里。”喀的一声黎文政手里的啤酒罐被捏扁了酒液四溅。

“呃……呃……”有个人跌跌撞撞地从断壁中间逃了出来双手扣在自己脖子上嘴长得很大却只能出一声接一声无意义的音节像一条濒死的大鱼。

“是艾吉唉我做错了!”我陡然明白过来在井边闻到的血腥味、听到的水滴声就是艾吉被杀时出的那时滴落的肯定是他喉咙里的血。

方星“唰”的一声拔枪在手但黎文政倏的向后退了一步右手已经扣在她的腕子上瞬间夺下了那柄银色的转轮手枪。这个动作快到了极点我的阻拦动作还没有启动枪已经塞进了我的掌心里。

“沈先生我们有言在先的。”他仍然沉得住气。

艾吉跑进广场奔向篝火脚下一软向前跌了出去。从睡梦中惊醒的队员们四散躲开没有一个人出手扶住他任由他一头扎进了火堆里。空气中增添了皮肉被灼烧的糊味那堆篝火被压灭了一大半广场里的光线也黯淡下来。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避让艾吉的队员不约而同地捂住了脖子一起向前扑倒。

血腥气陡然浓烈起来有人的血溅在篝火上火光突然变成了青碧色诡异无比。另一堆火前的队员端起了冲锋枪但却看不到敌人在哪里只能惊惶乱叫着:“谁?是谁?出来、出来——”

我拉开吉普车的门抓住方星的胳膊推她上车随即自己也跃进驾驶室反手关门落锁。这种车子的铁皮和玻璃都具备初级的防弹能力可以做为暂时的避难所。

“不知道他能不能抓到活口杀手再次出现正好给我们提供了寻找无情的线索对吗?”方星拿回了自己的枪。

我的武器是飞刀所以对号称“湄公河蜘蛛”的黎文政如何出手很感兴趣。这一次大家的关系是敌是友并不确定我想看清楚他武功中的弱点做到知己知彼。

“先看战局如何再说我觉得都南察还没有那么好心愿意鼎力资助咱们救人。黎文政身上很可能肩负着另外的使命。”

隔着防弹玻璃窗我的视线追随着大步前进的黎文政看他一路走向侧面的石凳。

十具尸体并没有及时掩埋掉当他踩进尸体堆里的时候其中一具尸体陡然跃起来双臂交叉一挥闪出两道十字形光芒直袭他的脑后。

这是第一个难的杀手但我却没看见黎文政的刀那尸体已经向后仰跌了出去喉咙里的血下雨一样喷溅着。

与此同时篝火旁又有两人倒下来根本来不及开枪射击。

黎文政大步向前直扑断壁后面。刀光又闪了起来那是杀手的刀出的但黎文政从刀光里穿过势如破竹一般撞飞了一堵断壁伴随着一声凄厉的嗥叫敌人已经被杀一颗血淋淋的头颅擎在黎文政手里。

他的轻功高明得出乎我的想像几乎在一瞬间飘飞到篝火边右手袖子里有柄小刀一亮随即缩了回去。假如不是有那些篝火映着想必别人连刀刃上的这一点光都不会觉。可以想像那柄刀上添加了防眩光化学涂层杀人于无影无形之中。

黎文政杀死的最后一人竟然是自己的一名属下那必定是一个伪装成队员的样子混进来的敌人。此刻活着的队员只剩三人满地都是仍在哧哧喷血的尸身。如果说杀手们的进攻路线足够诡谲的话那么黎文政的反击则是快如雷霆霹雳一击必中出刀必杀让我不得不在心里感叹:“这才是一流国际杀手的风范。”

“好身手。”方星靠在车窗上轻轻鼓掌。

小隐隐于山大隐隐于市。谁能想到那么木讷孤单的一个人竟然是武功绝顶的江湖高手呢?由此可以推断都南察身边藏龙卧虎必定还有更多了不起的人物。

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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